夏侯傑,輕車簡從,一襲白衣,少了些凌厲的氣息,卻是多了些儒雅的飄逸感。
他領著一個隨從緩步而來,臉上掛著和煦的笑容。
一時,慕容卿心裡倒是有些犯嘀咕。這傢伙怎麼有點古里古怪的,瞧著彷彿變了個人似的。
在她的記憶中,夏侯傑一直是那種野心勃勃,自身利益為上的人。不知為何,今兒個見著,卻覺著他身上少了那種犀利的氣勢。
他的眼神也好似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說不太清楚,只能感覺到,他不一樣了。
「慕容大小姐也是過來瞧新鮮?據說真翠坊來了一批新貨,半個多月後是父皇的壽辰,我正好要來瞧瞧有沒有適合的東西。」
慕容卿微微一愣,心中暗道,真是該死,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是啊,半個多月後就是皇上的壽辰,她也是要準備禮物的。還有夏侯奕,依著他的性子,估計就是隨意的弄些東西送過去。到時候與夏侯傑他們如何相比?
「三哥說笑了,給皇上的禮物,那自然是由殿下來操心,我啊,只是個小女人,管不了那麼多事兒。今兒個來,也就是隨便逛逛。」
「如此,那便一道?」夏侯傑微微的笑著,並不顯得急切,彷彿只是隨口相邀。他怕嚇到了慕容卿。同時,他也不想讓人覺察到不對勁之處。
事實上,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那淡然的神色之後掩藏著怎樣的急切與期盼。
「側妃!」綠心與竺亭兩人同時上前,一邊面色不善的盯著夏侯傑,一邊輕聲去提醒慕容卿。
「三哥請!」慕容卿笑著答應,絲毫沒有理會綠心與竺亭兩人的提醒。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恰巧相遇,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如果她執意躲避,那倒才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更何況,她不答應又如何。這裡是人家的鋪子,夏侯傑來買東西,有何不可。
她不答應,難道夏侯傑就不會進門了?
慕容卿答應了,這是在夏侯傑意料之外,但卻又是在情理之中。
夏侯傑暗暗的笑著,臉上卻是不顯分毫,他笑著道:「大小姐,你先行。」
慕容卿無奈的笑著,「三哥,一句弟妹的稱呼,真就那麼難?」
夏侯傑無奈的笑著,他是真不願意這樣稱呼她,那會提醒他,如今,她已經是別人的女人了。
「走吧,去晚了,那些好東西可是要被人給搶走了。」
「好。」慕容卿淡淡的應聲,她也知道,這種事不是她一個人能強求的事情,怎麼著也要人家夏侯傑心甘情願才成。
兩人一道進了大廳,馬上便有一個眉眼機靈的小夥計跑了來。「二位想要點什麼,小的領你們到相應的區域去可好?」
「不用了。」夏侯傑淡淡的拒絕,「聽說你們進了一批新貨,帶我們去看看。」
「這位爺一看就是我們真翠坊的常客,二位這邊請,先到側廳歇著,小的去讓那些貨拿過去給你們瞧。」
「帶路吧。」夏侯傑吩咐。
「是是是,兩位,這邊請。」
那小夥計笑瞇瞇的就領著兩人往隔壁的小廳裡走,到了小廳才發現,這裡也被用屏風隔開。
雖是大庭廣眾,但慕容卿自然不好與夏侯傑共處一個包廂,於是,她便先一步選了個地兒坐下,至於夏侯傑,他愛做哪兒與她無關。
誰知,她才剛坐下,夏侯傑便到隔壁坐下,「我這兒有上等毛峰,你拿去泡上,給隔壁的夫人一份。」
「小的領命,這就去辦。」
慕容卿瞪了一眼面前的屏風,暗道這夏侯傑真是個大麻煩。他在自己隔壁坐下來,她待會兒要做的事情怎麼辦,還能做嗎?
「大小姐,你今兒個來,應該是有要事待辦吧,需要不需要我幫忙?」隔著一道屏風,夏侯傑淡笑著道。
慕容卿眉頭微蹙,心中暗自猜測夏侯傑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事情。
「聽說前些日子九弟出門去了?」
「是,才剛回來。」慕容卿選擇性的回答。她必須要摸清楚夏侯傑的目的,之前還覺著今兒個遇到是巧合,如今一看,可沒那麼簡單。
「聽說前幾日你也被接過去了?」
慕容卿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覺,這傢伙怎麼什麼都知道?
「是。」半響後,慕容卿再度回答。本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瞞著他也沒什麼意義。
「聽說這幾日九皇子府暗衛頻頻調動,似有大事發生。」
慕容卿黑了臉,忍不住道:「三哥,我是否能問一句,你都低聽說說了這麼多的事兒。真是沒想到,你對殿下如此關心。」
夏侯傑在心中幽幽的歎息了一聲,他做什麼要去關心夏侯奕,他是死是活,管他什麼事兒。
他從始至終想要關心的就只有慕容卿,只有她。
「我也只是聽說。」夏侯傑淡淡的應聲。
誰會信?慕容卿在心裡哼唧了一聲。
「不過,我都是有別的看法,不知慕容大小姐你是否可以給我解惑?」
「三哥,九皇子府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
「我與九弟是親兄弟,關心他也是正常的事情。」夏侯傑開始說著違心的話。「我不想看到他出事,更不想看到你出事。蠱毒之術,不好應付。」
慕容卿心一驚,她對夏侯傑的能力其實已經高估到了一個境界,可如今她才發現,或許,她還是低估了夏侯傑。
這次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畢竟,不管是設下圈套還是處於圈套中的人,都不願意將這件事弄的人盡皆知。
再加上紫風一行人本就行蹤詭秘,知道的人更少。
夏侯傑能夠知道,確實不一般。
「如有需要,我願意幫忙。我倒是認識幾個懂得蠱毒之術的人。」
「多謝三哥,我尚能應付。」
夏侯傑覺著有些受傷,「我是真心想要幫忙。」
「我知道,只是,真的不需要。」
「如有需要,盡可以找我。」
「多謝。」慕容卿淡淡應聲,顯然並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多聊。
夏侯傑倒也體貼,再沒出聲。
很快,小夥計就送來了茶點。待他給夏侯傑送完茶,慕容卿卻是笑瞇瞇的衝著他招招手,將他喚到跟前,「你們墨掌櫃可在?」
小夥計笑著道:「這位夫人,你找我們墨掌櫃有事兒?」
「你說呢?」慕容卿不答反問。
小夥計一怔,便笑道:「夫人請稍帶,容小的去後面問一問。」
「我有大買賣要與你們墨掌櫃談。」
小夥計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他忙不迭點頭,屁顛屁顛的就跑了。
而此時,夏侯傑卻是心中納悶,他本以為慕容卿是真的來這裡買東西,此時才發現,不盡其然。
大買賣?會是什麼呢?夏侯傑納悶的想。
不多時,小夥計便一臉笑意的跑來,道:「夫人,我們墨掌櫃請你到後院詳談。」
「好。」慕容卿笑著答應,當即便帶著綠心與竺亭兩人隨著小夥計一道去了後院。
真翠坊的後院倒也挺大,三間兩層小樓,還有左右廂房,格局與其他的前鋪後院沒什麼區別,要真挑點不一樣的,估計就是這後院更加的精緻。
「夫人,我們墨掌櫃在二樓的會客停,請您這邊走。」
「好。」慕容卿目不斜視的隨著小夥計上了二樓。
在最裡面一間房門口,小夥計停下,上前敲敲門,「墨掌櫃,客人到了。」
門應聲被打開,走出來一個三十出頭的漂亮女人。她的皮膚很白,保養的也極為不錯,瞧著根本不像是三十歲左右的人。
眼睛雖然不大,但卻透著一股機靈勁兒,否則也不能將這家真翠坊打理的如此好。
一身桃紅色的長裙,更顯嫵媚。
「夫人如何稱呼?」
「夏。」
「夏夫人,裡面請。」
「多謝。」慕容卿笑著,兩人一道進房。
對面而坐,馬上便有小夥計送上了茶點。
「夏夫人,這是上等毛峰,你且嘗嘗。」
「墨掌櫃真是客氣。」慕容卿笑著端起茶杯,氣度雍容的掀起蓋子,撥弄幾下,這才喝了兩口。
「茶汁清亮,回味無窮,果真是上等好茶。墨掌櫃,倒是讓你破費了。」
「夏夫人客氣,瞧你通體氣派,絕非常人,料定必能給真翠坊帶來不小的生意,區區毛峰,何足掛齒。」
「墨掌櫃如此說,要是沒有給真翠坊生意,我都不好意思走出大門去了。」
「夏夫人真愛說笑。」墨掌櫃也端起茶,藉著喝茶的機會去仔細打量她。
兩個女人,懷著同樣的心思,一時倒是讓室內的氣氛僵滯下來。
半響後,墨掌櫃先一步道:「夏夫人,不知你所說的大生意是?」
「哦,是這樣,我手裡有一批古董,不知墨掌櫃你是否有興趣?」
墨掌櫃微微一怔,真翠坊之所以叫真翠坊,那就是真材實料,並且,很多東西都是獨一無二。而且,他們有專門的進貨渠道,就算私下收貨那也是要查清楚貨物的來頭,稍有任何問題便不會要。
如今,慕容卿這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很難不讓人懷疑她口中的那一批古董來路不太正常。
「夏夫人,你也知道,我們真翠坊很少會私下收貨。」
「這事我自然知道,不過,總是會有例外的,不是嗎?」
墨掌櫃收斂笑容,淡淡道:「夏夫人,此話何意,我不太明白。」
「此時不明白不要緊,看了這樣東西,我想,墨掌櫃你便能明白了。」慕容卿說著便沖綠心使了個眼色。
後者便一步上前,從兜裡掏出了一張紙來放到墨掌櫃面前,「墨掌櫃,請看。」
墨掌櫃點點頭,面色古怪的拿起那張紙,垂頭一看,臉色大變。「這……」
「是這樣,前些日子我一個朋友手裡周轉不靈便找我借了點錢。只是,他沒東西擔保,便將這張借條給了我。當時我還想說,這玩意兒不靠譜。如今看墨掌櫃的表情,或許,我的猜測有誤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墨掌櫃直接將那張借據推還給慕容卿。「你說什麼,我也聽不懂。」
「果真如此?」
「正是。」墨掌櫃冷臉道。「夏夫人,如果你是真心要談生意,那我歡迎,可如果你是來搗亂,恕我不奉陪了。來人,送客。」
「等等。」慕容卿忙道。她微微搖頭,「墨掌櫃,你可真是一個心急的人。要知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你如此,可是會做錯事情的。」
「不好意思,夏夫人,我真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墨掌櫃冷著一張臉起身,「對不起,我不能奉陪了。」
言畢,她便直接揚聲喊人進來。
「墨掌櫃,何必這樣心急呢,其實,我今天過來真是沒想過要走到這一步。只不過,你如此心急,我倒是無法不跟隨你的腳步。算了,所謂客隨主便,如今,我也只能加快步伐了。」
不知為何,看著慕容卿臉上那淺淡的笑容,她的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很是不安的感覺。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個女人不簡單,她到底知道了什麼事情?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墨掌櫃臉色變得很難看。
如果事情真被揭穿,她將會一無所有。
「你不要以為用一些莫須有的名頭就能夠來威脅我,夏夫人,我在這一行也有些年頭了,倒也有些朋友。我想,一旦我出事,會有不少人願意幫忙的。」
慕容卿失笑,怎麼,這墨掌櫃狗急跳牆打算來威脅她?
「墨掌櫃,是否是莫須有的罪名,我想,等見了人你便會明白。」
「什麼人?」墨掌櫃心裡的不安越來越濃,看著慕容卿臉上的笑容,她卻覺著脊背發涼,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啪啪!慕容卿輕輕拍掌。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響起。
「磨蹭什麼,快點進去,不然打斷你的狗腿。」竺亭罵罵咧咧的推著一個男人走進來。
墨掌櫃回頭,瞧見那個男人,不禁臉色大變。
該死的,他怎麼會在這裡?
「煙兒,你救救。」那男人一進房就撲到墨如煙身前,跪倒,抱著她的大腿,痛哭流涕。「煙兒,我知道錯了,我不是人,我,我壞,我不是個男人。可,可我真心知錯了,你給我一個機會可好?」
「你,你胡說什麼,我根本就不認識你。」墨掌櫃著急慌忙的推開那人,退後幾步。
「你怎麼會不認識我,煙兒,我是童立勳啊,我知道,我被人打了,臉有點難看。但是,我的聲音你也應該能聽得出來才是。煙兒,你別不理我。如今,我就只有你才能依靠了。如果你都不管我,那我可就死定了。煙兒,求求你了,救救我,這是最後一次,我跟你保證。如果我再賭的話,我一定死給你看。」
「夠了,你住口,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讓人將你給丟出去了。」墨掌櫃臉色難看至極,氣的胸口不停起伏。
「煙兒,你怎麼了?」童立勳整個人都慌了。他感覺得到,背後的竺亭正在緊緊的盯著他,想到之前那頓打,他就覺著渾身開始痛。
「嗚嗚……」童立勳大哭著再度朝著墨掌櫃撲了過去,「煙兒,我千錯萬錯,你也不能見死不救啊。難道,你真忍心看著他們殺了我?煙兒,難道,你真能不顧我們之間的情分,就這樣丟下我不管?」
墨掌櫃已經被氣的渾身發抖,連呼吸都開始變得不順暢了。
「童掌櫃,我不得不說,這男人確實不是個好男人。嗜賭如命,如今居然已經欠下了兩萬兩銀子。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對於我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之前我已經給了他不少時間,如今,我是等不下去了。童掌櫃,不知你覺著我應該如何處理才好?」慕容卿一臉笑瞇瞇的,可那跟小狐狸似的笑容落在墨掌櫃的眼睛裡卻是那麼的刺眼。
「我不懂你說什麼,如果你想找這個男人要賬,那請便,與我無關。」墨掌櫃冷硬的道。
「童立勳,看來,墨掌櫃對你好似沒有太多的情誼。難道,你之前與我說過的話都是騙我的?」
「不是不是,夏夫人,求求你了,一定要相信我。煙兒跟我關係極好,她一定會替我還錢的。」童立勳驚恐極了,他不要死,也不想死。
轉身,他就死死的拉住墨掌櫃的腿,急道:「煙兒,求求你了,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可好?不然,他們一定會要了我的命的。他們說了,要麼還錢,要麼給命。嗚嗚,我真的不想死,我還沒活夠呢。煙兒,最後一次,真的,過了這次,我一定會上進,會對你好。煙兒,你答應我好不好?」
「夠了!」墨掌櫃沉著臉打斷童立勳的話,她一腳踢開了他。
「墨掌櫃,其實,我真的很理解你此時的心情。男人如果不成器,對於我們女人來說真是災難。這樣的男人,要來何用?既如此,我們也無需浪費時間了,竺亭!」她轉身打了個招呼。
竺亭馬上便冷笑著上前,一把揪住了童立勳。
啪!他一巴掌揮過去,瞬間將童立勳變成了個豬頭。
隨後,他又一腳踹在童立勳的後背,死死的用力。「沒用的男人,簡直就是在給我們男人丟臉。禍害,你簡直就是個禍害,你這樣的男人留在世上也是浪費大米。今天,我就將你這個禍害給剷除,也算是給世上除掉一個廢物。」
冷笑著,他便手腳並用,拳打腳踢,一時間,室內便只剩下了童立勳那淒厲的慘叫聲。
「啊啊,別打了,求求你了,給我留條命啊。啊!別……嗚嗚,別打了,再打就死了。」童立勳根本就不像個男人,時不時的就哭幾聲。
可他越是求饒,竺亭便越是打的厲害,不多會兒,童立勳的叫聲也開始慢慢的弱下來。
他艱難的扭頭看向墨掌櫃,虛弱的笑了下,「煙兒,對不起,我真是個沒用的東西。其實,我去賭錢也只是想要能夠多賺點錢。我不想靠女人生活,我,我不是個男人,給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自卑,我想多賺點錢。可對我來說,賭博就是唯一能夠快速賺錢的法子。煙兒,你不管我也是應該的。我,我給你帶來了那麼多的麻煩,死了也是活該。就讓我去死吧,煙兒,你值得擁有更好的男人。」
童立勳開始無聲的哭泣,而後便平躺了身子,任由竺亭打自己。那一副了無生機的樣子,擺明了就是不想活了。
「該死的,混賬東西。」墨掌櫃紅著眼衝過去,一把揪起了童立勳,一巴掌甩在他臉上。「該死的,我允許你死了嗎?你這條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
童立勳艱難的睜開眼,「煙兒,不要再管我這個廢人了,我真不值得你付出。」
墨掌櫃冷聲罵道:「沒用的東西,我這輩子就要斷送在你手裡了。」
童立勳無聲的哭著,「我知道我不配,所以,煙兒,別管我了,就讓我去死吧。」
「混蛋!」墨掌櫃大吼,「既然你知道自己做錯了,為什麼不能改過自新?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過很好的生活,為什麼你一定要想賺大錢?就這樣平平淡淡的不好嗎?」
「可是……我不想吃軟飯。」
「什麼吃軟飯,我們一起努力,一起賺錢,誰敢說閒話?」墨掌櫃冷笑。
「煙兒,你?」童立勳有些犯傻,「你,你原諒我了?」
墨掌櫃扶著他起身,走到一旁坐下,這才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再有下次,你生死自問,與我無干。」
「煙兒,相信我,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童立勳激動的撲過去抱住她。
「最好如此。」墨掌櫃紅著眼歎息了一聲,事實上,她真的是有些後悔,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必定不會再做出之前那些傻事。
男人,她居然被一個賭徒所掌控。想想,她便露出了一絲苦笑,正如她所說,她的這輩子就要葬送在他手中了。
只可惜,到了這一步,她還能如何,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慢慢的步入深淵而無法自拔。
「夏夫人,你到底想做什麼?」墨掌櫃閉了閉眼,再度睜開之時,好似已經做了什麼決定。
「我想,墨掌櫃,你如今可以坐下來跟我談了嗎?」慕容卿笑著問道。
「可以,夏夫人,我們到隔壁聊。」墨掌櫃看了童立勳一眼,轉身,伸出手臂,道:「夏夫人,請。」
「墨掌櫃,請!」慕容卿衝著綠心他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在這裡等著,而後便與墨掌櫃一道去了隔壁。
到了隔壁慕容卿才發現,這居然是墨掌櫃的臥室,外間是個小會客廳,裡面則是內室。
兩人坐下後,墨掌櫃道:「夏夫人,明人不說暗話。你能查出我與童立勳之間的關係,絕不是普通人。而且,我也看的出來,你並不是那種缺少及萬兩銀子的人。你想做什麼,直說吧,能幫的,我一定幫。」
墨掌櫃也是莫可奈何,如今童立勳的小命就掌握在人家手裡,她倒是不想低頭,但可能嗎?
「夏夫人,但人都有底線,如果你的要求超出了我的底線,請恕我無能為力。」
「墨掌櫃無需擔憂,我想要你做的事情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
「如此最好。」墨掌櫃的神色淡淡的,顯然心情不是太好。
「墨掌櫃,據我所知,前些日子,九皇子府的柳側妃曾賣與你不少東西,是也不是?」
墨掌櫃一驚,而後便開始認真的去端量慕容卿。許久後,她才試探著問道:「如果我猜測無錯的話,你應該是新進府的慕容側妃吧?」
「墨掌櫃倒是好眼力。」慕容卿淡笑著,倒也沒打算繼續隱瞞身份。
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多,要與墨掌櫃聯手,勢必不能隱瞞身份。
「請恕民女無禮。」墨掌櫃忙起身行禮。
「墨掌櫃無需客氣,是我隱瞞身份在先,與你無關。墨掌櫃,坐下吧,今兒個我只是來找你商量一樁大買賣,我只是個客人。」
墨掌櫃有些緊張的坐下,時不時的偷偷去打量慕容卿。心中暗自猜測,這女人找自己到底要做什麼?
慕容卿的大名,她一早就聽過。不只是從柳園園的嘴裡,從其他的渠道也都有所得。
據說,慕容卿非常的厲害,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把將軍府的大夫人給打倒了谷底。近來因為她兒子生病的事,大夫人差點沒跟著病倒。
還有將軍府的三小姐,據說接連出事也都是與慕容卿有關。
這個女人厲害之處可不僅僅只在於此,據說她還迷的五迷三道的,全都聽她的。
據說,如今九皇子府就是慕容卿說了算,風頭大勁,一時無二。
墨掌櫃就想不通,這樣一個大人物為什麼光臨她這座小廟。任憑她想破腦袋,自己好似也沒什麼生意能跟她做的。
忽而,墨掌櫃想到了之前慕容卿提及的柳園園,難道說,她今兒個來是與柳園園有關?
想到自己與柳園園一直以來所做的生意,墨掌櫃的臉色就有些難看。這事兒要是被揭穿了,她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墨掌櫃,你應該知道我與金夫人關係不錯吧。」突然,慕容卿語氣淡淡的丟出了這句話。
「什麼?」墨掌櫃驚恐的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盯著慕容卿,半響才能找回自己的聲音。「慕容……慕容側妃,你,你說什麼?你,你居然認識金夫人?」
「怎麼?很意外嗎?」慕容卿那大大的媚眼中閃著戲謔之色,「我以為墨掌櫃你應該知道才是。」她扭頭看了看四周,繼續淡淡的道:「金夫人這鋪子確實不錯,她眼光也很好,找到了你這個掌櫃的。這些日子,真翠坊在你的帶領下著實賺了不少錢。」
聽到這裡,墨掌櫃心裡已經不能用驚恐兩個字來形容了。這女人太可怕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會認識金夫人?
「不用猜測我為何會認識金夫人,這並不重要。只要你這次的事情做的好,我可以擔保,金夫人並不會追究你之前做的事情。」
「那,那金夫人是已經知道了?」墨掌櫃眼中死灰一片。她以為自己做的很隱秘的,怎麼,怎麼還是讓金夫人知道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件事,只要做了就別想瞞著別人一輩子。墨掌櫃,金夫人待你不薄,如今,你是否該做一些事情報答金夫人?」
「我……」墨掌櫃苦澀的笑,說不出話來。事到如今,她還有的選擇嗎?
「墨掌櫃請看。」慕容卿笑著將一塊令牌放到墨掌櫃眼前,「有了這個,我想,對於我的身份你應該不會在有所懷疑了吧?」
墨掌櫃接過慕容卿遞來的令牌,仔細看了兩眼,苦笑道:「這是金夫人的令牌,到如今,我也就只見過兩次。慕容側妃,你想我做什麼,直說了吧。」
「在我說之前,不知墨掌櫃你是否可以將與柳側妃做的生意說給我聽聽?」
「可以。」墨掌櫃沒再猶豫。金夫人的手段,她比誰都要清楚。如今自己根本就沒有別的選擇了。
其實,慕容卿可以一開始就點明身份,就算沒有童立勳的事情,她也會牢牢事實的照辦。
得罪了金夫人,別說是童立勳了,就算是她也會小命不保。
「和氣生財,有的商量,我自然是不希望撕破臉。如今這樣不是挺好嗎,大家有商有量的。」慕容卿笑的很燦爛,可在墨掌櫃看來,那笑容卻是格外的狡詐。
這女人,先禮後兵這一手玩的漂亮。先是用童立勳來威脅她,再點名自己的真正身份。雙重打擊之下,她反倒是要承了慕容卿的情。
太不簡單了,難怪外面的人說起她的時候都是諱莫如深,傳言不假啊。
「慕容側妃,事實上,我也是貪心。」墨掌櫃說到這裡便忍不住的苦笑起來,「我一個女人,挑了這麼多年,也不知怎麼就看上了童立勳那個男人。他就是個廢人,可我就是看上了,完全沒有辦法。為了他,我這些年存的錢全都沒了。可這還不夠,我沒有辦法,只能想盡一切辦法去賺錢,而就在這個時候,柳側妃找上了我。」
「她找你是為了什麼?」
墨掌櫃頓了頓,好似在回想什麼,一會兒後才道:「柳側妃說她嫁妝當年陪了不少東西,可那些都是死物。但在九皇子府中處處都需要花錢,於是,她便想將一些用不到的東西賣掉,拿來換錢。」
「你答應了?依著你的性子,斷然不會如此輕易答應才是。」
墨掌櫃臉上浮現出了一絲難堪之色,「那個時候,恰好童立勳欠了很大一筆錢。我不能看著他被人給殺了,只能答應。」
慕容卿疑惑的勾了勾唇角,為什麼她總覺著這許多事情中間似乎有一條線在牽連著呢?
突然冒出了一個童立勳,將墨掌櫃迷暈了不說還總是欠錢,這彷彿就是故意在逼著墨掌櫃去做一些不該做的事情。
那麼巧合,柳園園在這個時候出現說要買東西。
這其中,是否有什麼貓膩?
慕容卿不覺著這是巧合,只要事情關乎到柳園園,她就會往深了去想。那個女人,太不簡單了。
「墨掌櫃,你之前是否與柳側妃接觸過?」
墨掌櫃搖頭,「慕容側妃,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我可以跟你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在這之前,我根本沒跟柳側妃見過面。雖然真翠坊開的比較大,但像皇子妃這樣身份的人是很少出現在鋪子裡的。」
慕容卿笑著點頭,這話倒是說的不假,她們想要什麼東西自然會有專門人去處理,無需她們親自跑一趟。
「那之後你們如何合作?」
「我用高價收購柳側妃拿來賣的東西,多出市價的錢我與柳側妃平分。」
慕容卿失笑,微微搖頭,「墨掌櫃,那你豈不是虧大了?」如此說來,柳園園倒是賺了不少錢。首先不算物品本身的價值,就算是高出的那一部分也不會少。
畢竟,以她對墨掌櫃的瞭解,這女人做事極其謹慎。想必每一次都是找到了賣家之後她才會出手吧。
「我能否知道你將那些東西都賣給誰了嗎?」慕容卿問道,據她所知,雖然那個庫房不算是最大的,但其中倒也有不少寶貝,都是夏侯奕這些年搜羅所得。
墨掌櫃一怔,似乎是沒想到慕容卿居然會如此問。她尷尬的垂了頭,半響都沒能出聲。
慕容卿凝眉,打量了墨掌櫃幾眼後,有些傻眼道:「你,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東西又賣給了九皇子府吧?」
墨掌櫃臉上的尷尬之色越顯濃郁,「慕容側妃,對不起,我,我本沒打算這樣做。可,可誰知這樣巧合,九皇子府前來訂購一批寶物,說是將來送進宮去所用。我便想,反正是送進宮去的,將來再想追查也不容易。可,可……」
「可誰能想到,這些事情到底是沒能瞞得住。」
「慕容側妃,真是巧合,我之前只是想隨便找一個買家,真是沒想到九皇子府會在這時……慕容側妃,我真的沒有惡意。我,我只是想多賺點錢罷了。」
「墨掌櫃無需多說。」慕容卿沉了臉,事情比她所想像的還要複雜的多。
她今兒個來本事想要墨掌櫃幫她忙,揭穿這事。可誰能想到,居然得知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秘密。
整個事情簡直就像是一個大笑話,柳園園偷了府中的東西出來賣,墨掌櫃轉身就又再度賣回給九皇子府。
事情可真是好玩。
「墨掌櫃,我還有事,今兒個便先回了。」慕容卿說著便快速起了身。
「那,那件事!」
慕容卿自然知道墨掌櫃在擔心什麼,她便道:「你暫時無需擔心,至於要你做什麼,等我那邊安排好再派人通知你。在這之前,如果柳側妃找你,一如以前接待便可,切記不要露出絲毫馬腳。還有,今日我們見面之事務必要保密。」
「是,慕容側妃。」墨掌櫃急忙答應著。
慕容卿再沒心思多待,當即就出了門。到了外面,叫了綠心兩人,快速下樓,打算回府。
到了前院,剛出大門,夏侯傑便從裡面快步走出來,「慕容大小姐,你是打算回府了?」
「是。」慕容卿笑著答應。
「我正好同路,不如順道送你回去?」夏侯傑笑著提議。
慕容卿笑瞇瞇的抬頭打量著夏侯傑,心裡卻在不停的猜測這傢伙的真正意圖。
他真的只是好心的想要送自己回去嗎?
「朗朗乾坤,你該不會以為我會做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吧。」夏侯傑笑的很是坦然。
一時,慕容卿有些晃神。記憶中的夏侯傑與眼前的夏侯傑,完全變成了兩個人。哪怕就算是在自己嫁人之前,他還不是這個樣子。到底是什麼讓他發生了變化,還是,他又在搞什麼鬼?
慕容卿想不通,但她卻覺著此事不簡單。
「如果有不方便之處,那便算了,雖然,我與你真是同路。」夏侯傑有些受傷的垂了眸,而後,衝著身邊的侍從揮手,示意他去將馬車叫來。
「有勞三哥。」慕容卿笑著行禮,再不多說一言,逕自上了馬車。
對於夏侯傑,她現在也有些看不透了。既如此,反倒不如按著他的想法來,或許可以從中看出些什麼。
馬車很快駛動,慕容卿聽的見,後面跟著一輛馬車,儼然就是夏侯傑。
一行人漸漸的離開了這條熱鬧的街道,轉入隔壁一條算是比較僻靜的街道。
行至半途,馬車陡然停下,前面的竺亭破口大罵,「混賬東西,找死啊?」
「綠心,去看看。」慕容卿端坐不動,淡淡的吩咐。
「夫人,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去做了,你,你答應給我的報酬?」沒等綠心出去,一個人就撲到了車窗戶處,扒著窗戶急切的喊。
慕容卿凝眉,她聽的出來是那個童立勳的聲音。
「夫人,我的日子不好過啊,剛剛幫了你那麼大的忙。你,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可不能不算數啊。」童立勳依然隔著簾子喊。
慕容卿一臉的嫌棄,竺亭的一句話說的好,童立勳真是給男人丟臉。
真想不明白,為何墨掌櫃那樣的女人居然能看中他,真是瞎了眼。
「竺亭!」慕容卿叫了一聲。
後者忙答應著,好像是將童立勳給揪到一旁去了。
此時,夏侯傑在後面喊道:「有麻煩嗎?可需要幫忙?」
「不用,我可以解決。」不過就是個渣子,根本不用浪費她太多時間。
「有需要你說一聲。」
「多謝三哥。」慕容卿輕聲道謝。
很快,竺亭便回來了,馬車繼續前行。
就這樣,夏侯傑將慕容卿一路送回到九皇子府。慕容卿下車,與夏侯傑道謝之後,直接領著人進了府。
馬車中,夏侯傑靜靜的望著慕容卿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子啊了大門之中,這才不捨的縮回視線。
有些人,注定無法長久的留在你的視線之中。
夏侯傑一直以為自己很有能力,想要什麼都能得到手。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並不是萬能的,比如在這件事上,他就無能為力,沒有一丁點辦法。
心頭有無盡的苦澀在醞釀,不只是心裡苦,好似全身都在發苦,只可惜,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
「走吧。」好一會兒後,夏侯傑才伸手在車壁上輕輕的敲擊了一下。
馬車緩緩駛走,而守門的人卻快速往內跑去,將這一消息通知了阮寧。
慕容卿卻是不知,她進府之後便往夏侯奕的書房而去。
她想要弄清楚,最近到底是誰在負責府內採辦珍寶的事情。這批珍寶是要送進宮裡去的,可不簡單。
稍有差池,不知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夏侯奕此時在前院的書房,這是單獨的一個院子,周圍遍佈石榴樹,雖然過了節氣,但依稀彷彿還能夠聞到一股石榴的清香。
「咦?」慕容卿抽了抽鼻子,為何她好似聞到了一股不同於石榴清香的味道?
「側妃,怎麼了?」綠心詫異的上前問道。
「沒事,只是我們好像遇到了熟人。」慕容卿笑著往前走。
進了院子,抬眼便瞧見不遠處站著個女人,只見她穿著一襲妃色暗花蝴蝶紋天香絹上衣,淺綠色刺繡綵鳳紋羅裙,飄逸,清純。
她的手中捧著一個燉盅,兩眼緊張的望著前方,「奕哥哥,你見我一面可好,我只是想給你送點燉湯。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可好?」
室內沒有任何聲音,顯然,人家根本就不願意搭理她。
「奕哥哥,我真沒什麼其他想法,只要將湯送進去,我便回去,可好?」柳園園的聲音,隱隱的帶著點哭腔,彷彿,有些承受不住委屈了。
「奕哥哥,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難道,我就真這樣讓人厭煩嗎?」
慕容卿在後面聽著,只覺著心裡一陣陣的泛酸,這女人可真厲害,她真不是有兩張臉嗎?
明明前些日子陰冷的就跟從地底裡冒出來的,怎麼一轉眼時間,又成了那副我見猶憐,可憐兮兮的模樣了?
「綠心,去查查,她是不是學過川劇變臉。」慕容卿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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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啊,識人不清,很容易一輩子就這樣斷送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