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碧紗知道,就算沒有宛無,她們也不可能輕易離開這裡。不是宛無,也會是別的誰,不過宛無曾為上仙,更難對付也更可怕罷了。
今天是魚死網破、你死我活的日子!
她沒有必勝的把握,但是基於某種奇異的直覺,她並不感到畏懼,事情也許偏離她最初的想像,但,就好像清嵐說的「真理總是握在少數人手中」不是?所以,對於宛無「說不清那就用拳頭話事吧」的態度很不以為然,反而微笑起來,好像很愉悅的樣子,刺激得宛無微微瞇起了眼睛,像是要重新估量她似的看著她——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的保護她的身體吧!」
阮碧紗緩聲說,也亮出了她的「獠牙」。氣氛一觸即發,一發即熱,小樹林上空快速香氣了兵刃交匯聲,兩道激搏的身影或進或退,極速移動,比之阮小姐剛才與老者鬥爭更快,兵刃劃過、碰擊的光芒、聲響也更盛,陳清嵐把眼睛扒得不能更開了也只能勉強看到兩個點,白色的是不用說了,陳清嵐簡直恨不得腋生雙翅,手持雙斧,電閃雷鳴把他霹得稀里嘩啦給扔進那黑漩渦,從此永遠不見;黑點就是阮小姐了。他們戰鬥的範圍很廣,一時東一時西,一時飛到半空、高空,一時落到地面,陳清嵐的脖子都快扭成麻花了,無數的思歸鳥受到了牽連,下鳥串兒雨似的不停掉落,在那無數還在前仆後繼飛撲已經相當大了的漩渦的「思歸鳥大遷徙」的背景下顯得異常凶殘。陳清嵐既要沉痛自己無能為力只能作壁上觀還要擔心阮小姐安危順便詛咒宛無,再受此視覺衝擊,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咬牙切齒、痛心疾首:這些人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安生呢,非要折騰、非要折騰陳清嵐生出一個狠念頭:要是我是妖怪(很厲害的那種),非得弄死你們不可!狠狠的!
陳清嵐心思沉重,觀戰認真,並沒有注意到天色不尋常地暗下來,更不知道,小樹林外,十幾個全身上下包括臉也蒙在黑布裡的古怪黑袍人正在做著奇怪的法術,天空電閃雷鳴,但並沒有絲毫聲音傳到樹林裡,若這時候有修道的高人經過,肯定會發現四周的氣流異常,氣從四面八方匯聚成一股「流」衝入樹林裡,勢態是毒陰險罕見的陣法,若是有識貨的人,恐怕會疑惑:歸陰陣??!!
這些古怪的黑袍人,都是些受老者控制的人,也有妖——老者不相信「有自主意識」的「人「,這也是二十年前他大敗的原因:人心總是貪婪的,這點不管人類還是妖怪都一樣,或是見色心起或是為財誅心,太多變數。傀儡就完全消滅了這種不安因素,他也享受這種大局在握的充實感。這些人,妖,修為都不錯,是他在失敗後隱忍痛苦的二十年來用各種方法「儲備」起來的「材料」,裡面不乏四大家族,包括他本身所在的漁家的優秀弟子、傳人。他傾巢而出、落足本錢,目標只有一個:煉陣。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至於這些人的死活,他毫不在乎,待陣法大成之時,這些人將會變成「噬魂燈」力量源泉之一,這就是他們最光榮的用處了。
老者迄自想著,手下不停,運用全身的法力用力地催動著陣法。
他出身漁家,取字正陽。可是他自己知道,很早就知道,自己一點也不「正」,更不「陽「,他陰暗邪惡,渴望強大的力量,想要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優秀的資質和天賦還有那無數的讚譽支撐了他不停膨脹的野心,區區的漁家家主這種小頭銜根本滿足不了他,所以他早早退位,專心修煉,同時各方尋找更能支撐和與自己野心匹配的更強大的力量。
無意中,他得知了「噬魂燈「和煉製的方法。他像看到了明燈。
他準備了好久,終於開始了第一次的試煉。
他改動了古早時候留下的陣法,想著收集鬼魂試煉,結果卻發現這些力量太薄弱了,燈陣根本啟動不了。
他沒有輕易放棄,一邊遊歷一邊尋找合適的「材料「。然後,他認識了宛無,兩人頗為相洽,當然,這種相洽是他刻意奉承製造出來的,他覬覦宛無的力量,想將他變成自己煉陣的材料,但是很快發現了宛無不是他所能覬覦的,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宛無竟然同意了他在陰氣濃郁的」五方村「製造一個幻境,用來誘惑那些修道之人到此——事實上,這件事還是宛無最先提起,他為煉陣費盡心思,自然求之不得——雖然他後來有疑惑過宛無提出這個建議的原因,也婉轉地問過宛無,宛無說」我欲招魂,陰氣越濃郁自然越好,你我兩便宜的事,何必多問?「他也就不敢多問了。不管這個說法真假,反正與他大大有利,原因根本不重要。他利用」不老仙鏡修煉事半功倍「的誘惑,成功引得不少修道之」人到能進不能出的「五方村」修煉,待到最適合煉製燈陣的」材料「到手,這些人就是他的燈陣的一股大助力。
這過程中,他無意中得知了阮碧紗的身份:擁有美麗強大力量、曾經的神的使者!可是,那不是他單獨力量能夠對付的,所以,他只能按捺住雀躍的心思暫時悄悄的窺探,暗暗地覬覦,同時努力糾集各方力量一同對付她。
同時,他無意中從暗地裡被他視為「煉陣材料備份五號「的妖修嘴裡得知她身體的秘密:
這位神使出身聿明氏族,是聿明氏族曾經的「聖女」。聿明氏因為長期侍奉神,深受神殿內焚燒的香木氣味熏陶,日久積累,香氣進入了身體,成為身體的一部分。這種香味畏懼「九幽山」下的九幽香木和清露製成的「含香水」,聞之會眩暈無力,任人宰割。妖修告訴了他「九幽山」所在和「含香水」的製法,並且給了他一些可以增強「含香水」效力的藥物——他懷疑這位使劍的妖修跟對方有仇怨,但沒能從對方嘴裡試探出更多信息。
更幸運的事在後面,陳家那不知打哪抱來的野孩子竟然是他夢寐以求、萬中無一的「陰風命格」——
他得知後只想狂笑三聲:時也運也,天助我也!
他精心策劃,費心設計,終於利用神使的身體「缺陷」打得她落荒而逃,無還手之力,那個小女孩也在他掌控之中,唯一比較麻煩的是:陳家請人在她身上落了三重重印,不過,不礙事,只需設置一個消耗她的元神的陣法,待她力竭、將死未死之時抽出她的魂魄,他一樣可以利用——
一切看似勝券在握,他卻遭到了前所未有、近乎滅頂的挫折:
有人耽於神使的美色,竟然讓她身負重傷還從重重陷阱裡逃脫,他簡直怒不可歇,馬上著令全力追擊,結果,神使不但逃了,還把他的「陰風命格」給帶走了——現場留下了她破壞陣法留下的痕跡
他當時覺得天都要塌了。
機會只有一次,多好的機會,可他,竟然錯過了!
那次的打擊對他實在太大了。他以為此生再也沒如此好的機會了,為此頹廢了好幾年,後來才振作起來,總想著也許還會遇上、還會給他找到或者也許還有別的更適合的材料出現也說不定,結果,他一直失望:有了最好的對比,其他的就是廢物。
他身體漸漸老去,這虛弱的**很快會腐爛,一但**死亡,他也難久存於世。他情緒越來越焦躁,唯有寄情塵世,從那些權勢金錢裡得到片刻歡愉,可歡愉過後,是更多的難堪、落寞,以及不甘。
這種不甘,促使他再次振作了起來,但凡有一絲機會,他都不遠錯過。他害怕死亡,他不要死,他要永壽,他不再虛無地強求強大到統領天下的力量,他只求永壽,只好永壽就好了。
也許是他的誠意打動了上蒼,老天見憐,以前一併逃走的,現在一併送回了他跟前,他遺忘了的強大的野心再次恢復它的榮光:
他再也不會錯失了!
他要永壽!
他要強大的、能統領天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