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嵐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動漫才會出現的場景會出現在自己身上?還是阮小姐不小心把「結界」鬆開了風吹動水面下面的什麼東西映上來了?陳清嵐有些地望向阮碧紗希望能得到她解答,阮碧紗眼裡的驚詫一閃而過,接收到她不安的眼神忙伸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對羅輝說,「回去吧。」
羅輝揚了揚眉,沒多問。他揚手,鏡子從水底下浮了上來,阮碧紗說「還與人吧」時,他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以至於臉上三道明顯的抓痕也跟著小蛇似的抽動,他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往妖王谷飛快的飛去。陳清嵐愣愣的看著他們,直到羅輝身影消失,才找回自己的意志、聲音似的開口,「碧碧紗?」
「嗯?」阮小姐柔柔的看著她,似乎打算裝傻沒告訴她她剛才看到的是什麼,陳清嵐急了,直接問:「剛那是什麼?我身上的鏡子也是『山寨貨』?」這句話連她自己也有點不相信,既然照羅輝的是「真品」,沒理會到了她就變成假貨。再說,一次半次(小鏡妖這種不靠譜的)就算了,沒理由次次都這麼湊巧。
阮碧紗拉著她的手緩緩走著,忽然停下認真問她,「清嵐記得小時候的事嗎?一點記憶全無」
陳清嵐記得阮碧紗問過她類似的問題,於是不點頭也不搖頭,反問:「多小時候」
阮碧紗想了想,用不是十分確定的口氣,「七八歲以前?」
陳清嵐搖了搖頭,她對這麼小時候的記憶真是一點全無。最早記憶是跟爺爺和幾個叔公在一台車上啃麵包?不記得了,她真的想不起。
可是,阮小姐為什麼老問她小時候?她小時候發生過什麼嗎?她眼帶疑惑,又有些驚恐地望向阮碧紗,用眼神無聲詢問,阮碧紗略略蹙眉,沒馬上回答她,而是拉著她手靜靜的走了一小段路才開口,「那是金剛文。我稍有涉獵,然而所知不深,是以難解其意、用途,我無法回答你。」
金剛文?!陳清嵐忽然想起白童子說她和尚唸經她都不怕的說話,暗忖這兩者有關聯?她有些猶豫的開口,「我小時候發生過什麼嗎?你以前也問過我這樣的問題。」
阮碧紗溫和地笑了笑,「我非掐指會算,如何得知?只是,現在我在你身旁,自不會讓你有事。我與大和尚桂月有約,屆時讓佢看看,經文之事,稀有人能與佢匹比。」
陳清嵐心想人和尚心繫著花神生死苦難會有心情給她看嗎?因而有些擔憂的問:「會很麻煩嗎?」鏡子不是還回去了嗎怎麼看?她臉上現出了疑惑的神色,阮碧紗看出了她的擔憂、疑惑,笑著安慰、解釋:「無礙,我已記下,與佢說道說道即可,你無需憂心。」
看一下就記住了,阮小姐真厲害,陳清嵐擔心一掃而空,心裡升起了崇拜、佩服的感情,換她,恐怕十眼、二十眼、三十眼也不知所謂。她心裡驚歎,臉上就帶出了三分神色,阮碧紗不知她心內所想,只道她不安,便柔聲安慰,得知她竟然是佩服過目不忘本領,不由得啞然失笑,她拿出一塊玉珮模樣的東西,細長纖白的手往上輕輕一抹,玉珮便顯出她水裡的樣子,陳清嵐目瞪口呆,半晌作不得語,那傻乎乎的樣子把阮碧紗逗樂了,先是捂嘴笑,繼而大笑,花枝亂抖,滿山林都是她清脆迷人的笑聲。
陳清嵐為自己的無知懊惱,被阮碧紗笑的臉皮發紅。她也知道阮碧紗是逗她,免她憂心過重——她本就不甚憂慮,阮小姐不是說了會保她無事,還憂心什麼?因而也作出一副「氣惱、我不要理你啦、討厭」的神色甩開阮碧紗昂步走,阮碧紗笑著把她扯回來摟到懷吻她,兩人好一番卿卿我我才回去。回到樹屋時,羅輝已先她們一步回到,另一邊完好的臉上又多了三道抓痕,看著十分均勻對稱,正被小蝶她們嘖嘖驚奇圍觀中——
看來這山雞精真是無比的凶悍野蠻啊!陳清嵐悄聲跟阮碧紗發表感想,在她心目中,羅輝可是「武林霸主」一般的存在,能在他身上劃傷的可不多,她只見過兩次:一次是鏡陣中他跟無數個自己戰鬥,被「自己」所傷,一次是被阮小姐惡劣劃的。
阮碧紗也看得莞爾,跟陳清嵐耳語,「聽聞這山雞精可是谷中第一美妖。」
噢!
陳清嵐眼睛瞬間為阮小姐的曖昧暗示散發桃色光芒,羅輝戀愛,被山雞追著打——啊喲,想想都可樂。陳清嵐為自己的八卦腦補樂了,忽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羅輝能談戀愛嗎?一個有「完整」的人跟一個只有「一點心」的人談戀愛,那得多傷啊!她為這個想法惆悵了,好像羅輝真戀愛上山雞精似的!
她猛然又想到:如果羅輝沒了心可活,那「善德」的人呢?她問阮碧紗,阮碧紗蹙眉沉思,然後搖頭,「不甚了了,不敢妄言。」
陳清嵐得不到回答只好自己胡思亂想一番圖樂。
很快,六月將至。阮碧紗和陳清嵐動身離開,羅輝隨行,其餘人留下。
陳清嵐沒回自己的公寓、公司,在碧草堂與阮碧紗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兩天,隨阮小姐赴約去了。在這兩天時間裡,她已經決定赴和尚約回來就跟她爸辭職,再也不打著工作的旗幟談戀愛了。阮小姐過後要帶著她去旅遊——
依舊是羅輝開車。走的依舊是陰界的道路。
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車停了下來。阮碧紗挽著陳清嵐的手下了車。
天地一片漆黑,似融合在一起般,寂寥得有些嚇人。陳清嵐攥著阮碧紗的手,無端生出幾分緊張,扣著阮碧紗的手不由得用上了兩分力,阮碧紗提著一盞小燈籠照明,輕聲安慰,「毋怕。隨我腳步走。」
燈幽幽的照著腳下的地面,彷彿一盞引魂燈,若是遠處有人看來,定然也覺得嚇人。陳清嵐莫名緊張,手心竟生出一些汗水來。走了三四十米,眼前冒出一點光芒來。不遠處,一株光禿禿的巨樹發出月華般的光澤,彷彿是這黑暗世界的唯一坐標,顯眼而耀目。它的枝丫無聲的向天地延伸著,像是無數的手伸向天空祈求——如果這裡有天空的話——
陳清嵐不知道它為何發光,只用一些科學原理理解這是含有某種發光物體的石化樹。
天地安靜。
阮碧紗著黑色絨旗袍披同質地披風,長身玉立於樹下,她手撫摸上樹幹,手心也黏上些發光的灰塵,她臉上露出了些許懷念的神色,然後對陳清嵐輕柔帶些傷感的笑笑,「此我族故地也。滄海桑田,當日的參天巨木,亦成枯樹。」
陳清嵐不知所措的點點頭,物是人非什麼的太難堪,她連安慰也說不出口。不會說。難說。
「大和尚,我族人。有同門之誼,是故,幫與不幫,兩為難。」阮碧紗安靜地說著,陳清嵐只能不知所措、安靜地聽著。
「得佢好,花神難,花神如意,傷佢心。這為難,折磨我好久,若能了斷,亦好,不使我無措也。」
陳清嵐聽著她安靜的說話,心裡生出說不出的難過,她想起阮小姐來找她時說過的話:人生百歲,我獨千歲。這當中,我不是沒有為難的,我也有很多為難的時候、地方她衝動的握著的手想說些安慰的說話,竟又張口難言,最後心疼的拿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了個,阮碧紗柔柔的對著她笑了笑,「毋事。一事慨歎罷了。」
一時,兩下無話。寂寥中,竟生出秋寒入心般的瑟縮。
時間安靜流逝。已過了約定的時間,和尚沒至。
又許久,陳清嵐腳都站麻了,他還是沒有出現。
阮碧紗臉上顯出了像是「這樣也好」,說不出是惆悵還是解脫的神色,許久語帶歎息道,「回去吧。」
這是不再等候的意思。陳清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發現沒什麼可說的,便驀然點頭,阮碧紗提起小燈籠,兩人正欲離去,忽然看到大和尚跌跌撞撞而來,在她們跟前半合手,然後,然後煙消雲散了。
阮碧紗手上的燈籠「匡當」落地。
陳清嵐驚愕的看著她,心裡恐慌至極,「碧紗?」
阮碧紗茫然的看她一眼,陳清嵐擔憂的看著她,然後彎下腰把燈籠撿了起來,那光映照著阮碧紗雪白的臉,竟無半點血色,陳清嵐憂心越重。
許久,阮碧紗像是緩了過來,臉上露出了極致哀傷的神色,輕聲道,「大和尚死了。」
陳清嵐大吃一驚,失聲驚叫:「什麼?那個和尚死了?」
阮碧紗抬頭,好似能從無盡黑暗中看到某些東西似的,聲調哀傷得不成樣子,「清嵐,我害佢。」
作者有話要說:
(許久不出現,這樣存在感才會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