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憂谷」既然消失了,他們待下去也沒意思,老道不可能再出現,他們自然也不可能再從他口中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當下便跟「借」他們洞府歇息的修仙男子告辭離去,男子失魂落魄,欲言又止,最後拱了拱手,後會有期。
海島在飄渺的大海上,要尋著有人煙的地方落腳著實不易,還好羅輝戰鬥力超群,把人帶出了大海尋了個小漁村先歇下,再輾轉回到了w城。在有通訊工具的地方,陳清嵐先給家裡去了電話簡單通報了平安讓家人放心,詳細回去再說明——
說到這個陳清嵐就頭痛,到底怎麼說明啊?這又是妖又是怪又是陣法什麼的,要不是親身經歷,恐怕自己也覺得該去看醫生了。陳清嵐為此苦惱不已,要是堅持不知道,閉口不言,恐怕又會造成更多的驚慌和給家裡人更多的壓力,她真是一籌莫展了。陳清嵐知道她苦惱後微笑,「有何難?」如此這般的說道一番,陳清嵐總覺得不大好,要將自己被綁架失蹤的事偷天換日為自己跟阮碧紗出門遊玩現在是「三朝回門」,感覺太那個了點,而去,不止家裡,恐怕也外頭也紛傳開了,到底要怎麼個收拾她真沒概念,阮小姐總不可能將所有人的記憶都消除吧?又不是隨手撒一把沙子,哪有這麼容易?而且,她潛意識是不願意欺騙自己父母家人的。
可是實說了恐怕他們不但不能理解,還會更擔心,陳清嵐想了老半天,無奈只得同意阮碧紗的「洗腦方法」,至於怎麼處理,就看阮小姐手段了。陳清嵐對把事情交由阮小姐處理既有一種得救了的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又有一種袖手旁觀的羞愧,感覺十分複雜。
她很不好意思地跟阮碧紗道謝,阮碧紗似笑非笑睨著她,「父親大人、母親大人年紀亦不輕,我豈可讓他們憂慮。」
陳清嵐一張臉頓時成了紅番茄,這父親大人、母親大人,阮小姐說得也太順口了吧?雖然覺得彆扭,可怎麼心裡天堂蜜糖似的?陳清嵐有一種蜜月期似的幸福感,雖然面上彆扭,可心裡如沐春風,就差沒被甜死了。
她們搭飛機回了w城。羅輝押送,不,護送小鏡妖往反方向的豐都城去了。貓眼石匕首陳清嵐始終沒能要回來,陳清嵐也不好硬要,長歎一聲,罷了,權當送小鏡妖做留念,畢竟她也算救過自己一命。臨別時,小鏡妖依依不捨,頗為眷戀地邀請她到地府玩——「我帶你去看刀山、油鍋、拔舌、血池地獄。」
小鏡妖說得認真,陳清嵐心裡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她深沉地點點頭,「謝謝你了。」還是算了吧,她心裡補充了一句,她可沒看這種血腥場面的變態癖好。
小鏡妖居然還客氣回禮,「不客氣。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能到人間了,你有空來看我。如果沒空——人類的生命不會很長,你應該很快就死翹翹了吧,到時候我留意點,咱還是可以見個面的。」
陳清嵐:
陳清嵐表示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她心想在碧泉谷的時候,應該跟那個老醫生要幾顆「見鶴草丸」的
這世上就沒比小鏡妖更可愛更討厭的嘴巴了。
她們才下機,就有機場人員來安排她們走vip通道,陳清嵐這才知道,不只父母、爺爺來了,連家裡幾位叔伯都來了。陳家在w城地位超然,這些「接機團」隨便一個拉出去,都能引起熱烈圍觀,一併出現,估計明天得報紙頭條說陳家打算入股航空公司什麼的了,陳清嵐乖乖接受安排。
她有些擔心的用眼神問阮碧紗:她們都忘記了綁架的事了嗎?
阮碧紗含笑頷首,陳清嵐這才放心些。
陳清嵐不知道她電話裡一句含蓄的「我會帶個朋友一同回來」引起了多大的波瀾,彼時陳家還沒消去關於陳清嵐失蹤的記憶,得知陳清嵐安然無恙,那是又驚又喜,繼而聽聞陳清嵐要帶朋友回來——什麼朋友老道如陳太自然不用說,人是丈母娘看女婿,她是丈母娘看女,陳太開始了一系列緊張的鋪陳,家裡要重新收拾整理;佈置要往高雅優雅典雅出發,人家小姐可是穿著漂亮旗袍的;這些佈置不恰當啊,重新來重新來;擬寫招待客人菜單,還有要做新衣服真比見女婿還要緊張,她這一陣勢擺開,其餘兩家自然知道清嵐要帶「朋友」回來的消息了,老人家對這些同性戀啊什麼總是有些彆扭,可是大小姐不一樣,也是興起了幾分好奇:大小姐紅鸞星動還能動到女人身上來真是怪也其哉!於是便有了今天同來接機的一幕。
遠遠就見陳清嵐和一個女子並排走出來。他們初時只注意陳清嵐,很快便被旁邊的阮碧紗吸引過去,那面孔、那身段,那風度姿態,真是美!陳家三老並陳光明和陳清嵐父母,都算得上見多識廣的人,對著阮碧紗,愣是挑不出一絲毛病。陳太是見過阮碧紗的,雖然不是面對面,再次相見,依舊為阮碧紗的風度儀容折服,總有種「我女兒眼光不錯啊」、「跟她一起不吃虧」的感覺。
陳清嵐有些尷尬又甜蜜地介紹了阮碧紗和自己家人。阮碧紗展開風度,將這些人拿捏得貼貼服服,心裡沒一個說不好的。機場也不是說話聊天的地方,便分別乘坐幾座車回陳清嵐家再聊了。
陳光明跟他父親同一輛車。陳光明跟他父親感歎,「大小姐找的對象可真漂亮。」
陳父嗤笑了一下,「大小姐找的能不漂亮?」又說,「我看她也不像是普通人,你可得注意點,千萬別把人得罪了。」陳光明說那是當然的——「大小姐喜歡誰輪不到我們來說,我才不惹那個不痛快。」他篤定的說,堅定站在「大小姐喜歡就好」的陳家大隊伍裡,決不做獨闢蹊徑的獨行客。
陳父滿意地點頭,他的兒子沒多聰明伶俐,但勝在識相,這就夠了。
阮碧紗來得匆忙,沒準備禮物,但,沒關係,陳清嵐上回回家帶回來的梁氏族裡清光了她卡的寶貴禮物還沒派發,剛好用來做人情,這是她們在上飛機前就商討好了的。那些精美的禮物派送下去,各家開頭並沒在意,他們陳家還在乎禮物不禮物?不過心意罷了。回到家漫不經心打開後,都被震住了,陳家三老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哪裡見過這般鬼斧神工精美無比的器物,分明天宮盜來的,人間不可能有,尤其是陳光明父子,陳父越發肯定阮碧紗不是凡人了,對陳大小姐一定要好的心思越發堅定了。
陳伯亭對孫女孝敬的精美玉獅子雕像稀罕得不得了,跟幾個私密老友顯擺,把人饞了一嘴口水;陳清嵐父親也對女兒送的玉扳指愛不釋手,那麼好的翡翠現今很罕見了,那晶瑩那剔透那工藝,絕了。陳太則是對送她的那些美顏護膚品喜歡得不得了,用了兩三次後感覺整個人皮膚都變好了,出去每個太太都追著她問用了什麼護膚品,怎麼水似的,還好陳清嵐早有交代這些東西稀罕,市面沒有,千萬不要答應別人代購什麼的,陳太才沒有洩露出去,越發寶貝那些東西了。
鼠王子的婚期逼在眼前,阮碧紗要帶陳清嵐回去參加婚禮,自然不可在陳家多待,陳清嵐「安撫」了家人,也無憂慮了,跟老太爺、父母稟告後,便隨阮碧紗走了。陳太心痛女兒才回來又要離開,只是聽聞阮碧紗要帶她出席別人家婚禮也不好阻攔,準備了一大堆禮物要給她們帶回去,陳清嵐決定在回w城前,先到鄰市探訪一下神機妙算的白老,看他對「忘憂谷」一事是否另有有解。陳太聽說她們還要去鄰市,再回w市,帶在確實不方便,便乾脆將禮品托運到陳清嵐原先上班到地方讓陳清嵐到時候自取。
陳清嵐回到家當天便給周正打了電話,知道他也沒張錚的消息,心下浮起了極大的不安,總感覺張崢凶多吉少了——這件事以後還不知道回發展成怎麼樣,又是擔心又是煩心,張崢問她最近去哪裡了,打她電話沒接,問她家裡也支吾以對,到底發生什麼事?陳清嵐說不清,含含糊糊的拿身體不舒服療養搪塞過去了。
她跟阮碧紗到了鄰市。阮碧紗帶著她去拜訪白老,上次她跟羅輝半途扔棄的車已經被人送回w城,老人大概早算到她們回到來,派了個小妖在竹林和人間交界的地帶等她們。
竹林清幽,一片雅致,陳清嵐最近見識廣了,也沒對明明外界白晝,這裡卻星光閃爍感到詫異,妖怪的世界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譬如小鏡妖的「如花似玉鏡」,這裡的星光。
老人還是坐在那張矮小的茶几後,聽聞腳步聲在自己跟前停住,站起來微微作揖,然後做了個「請坐」的手勢;阮碧紗有些愕然的看著他,她跟老人也算是薄有交情,卻從來沒看見老人起身迎接,今次同行多了清嵐卻有此禮遇,再一次的,她懷疑陳清嵐身份了,思及往事,她看向陳清嵐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陳清嵐卻因為注意老人,她這才發現老人是看不見的,沒發現阮碧紗別有深意的目光。
阮碧紗拿出「死掉」的玉盒,盒子裡裝著一小截那天從黑霧裡掉下來的小小的狐狸尾巴,放在茶几上,把六盒村、忘憂谷的事情簡單述說了一遍,老人佈滿青筋的手抖索著摸上玉盒,臉都變色了。阮碧紗一直注視著他的神色,看到老人的表情,便知道老人肯定知道內情了,這出乎她意料,看來連問「這(玉盒)是什麼」也不用了。
老人許久長歎一聲,嘴唇嚅動,似乎想說什麼又硬生生的收了下去,許久再長歎,臉上帶著無限愁緒,「我真沒想到,佢居然真作為了。」他打開盒子,像撫摸孩子那樣撫摸著盒子的邊緣和裡面的小小狐狸尾巴,愁色更深,低低的聲音彷彿含了說不出的心灰意冷,「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機關算盡,天道難違。」
「白老,此何物?」阮碧紗問。
白老臉色顯出了陷入回憶的表情,許久,才指著玉盒輕聲道,「此玉盒,乃碧天狐族秘寶『不死玉盒』,活物至其中,可千年不死萬年不腐」他幽幽歎息,手緩緩撫上眼睛部位,又放下,「你不知佢何人?」
「略有猜測,還請白老給個確定。」
「九丘山滅『麒麟』,天理難容。佢早知道會出事,來求我占卜前途。我算出了九丘一族的下場,佢求我指點一條生路,我言明她『碧天狐族有『不死玉』,擇幼嬰置入其中,千百年後有一線生機』。」他再次撫上眼睛,當時那個美麗的皇后苦苦哀求,他一半出於憐憫一半出於打發麻煩的心態告訴了她,結果,沒多久以後,他的眼睛無緣無故就瞎了。他這才知道自己洩露了天機遭到懲罰,從此再無多言之時,只是,他沒想到,那個美麗的傻女子,竟然犯險並且意外的做到不可能的事,只是天意難違,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棋差一著,想到當年那個美貌女子力盡艱辛、費勁心血,結果竹籃打水一場空,要她有知又該當如何?老人為此一陣心痛。
天意,難道你竟然一絲憐憫也沒有?
阮碧紗也為之惻然。當年九丘山被全殲,老人口中的「佢」到底是如何掏出來,又如何進入一個垂垂老矣的身軀苦苦支撐,阮碧紗實在不敢、不忍想像,這結局太讓人唏噓。她跟老人有相同的感慨:天道無情。她也猜測到白雲子說有事相求是何事了,估計是想拜託他們撫養小狐狸?她假想:要是當時白雲子沒有因為心力憔悴拖延,他們早將玉盒(小狐狸)帶走又會如何?是不是天雷劈的該換他們了?想到這裡,她心裡一陣又是唏噓又是慶幸的複雜情緒。
白老說,「一場因緣,留下來,我埋葬了它罷。」
阮碧紗點頭,沒異議。
臨離開,她猶豫問:「白老,你所送」
白老卻轉瞬消失了。
阮碧紗輕歎一聲,只好拉著陳清嵐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同志們,勤奮的橘子皮回來了,請大家多多狗腿她鼓勵她,這樣說不定晚上還有一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