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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8章 慕東霆你知道什麼是喪子之痛嗎? 文 / 肖若水

    「如果是顧子揚讓你來找我的,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他冷漠的說。

    劉芸哼笑一聲,「顧子揚他還使喚不動我。只不過,聽說今天的高管會議你沒有出席,連天雪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裡。我猜測你可能來了這兒,沒想到果然讓我猜中了。」

    慕東霆並沒有理會她,只聽她繼續冷嘲熱諷的說道,「慕東霆,你知道阿言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嗎?就是他有你這麼一個不負責任的爸爸。」

    劉芸的話雖然不中聽,然而,慕東霆卻無力反駁。

    劉芸說完,從手提包中取出一隻款式有些陳舊的手機,遞到慕東霆面前。

    「什麼?」他蹙眉,不解的問道窀。

    「天雪在國外的手機,她生病之後,這手機就放在我那裡,因為裡面有關於阿言的東西,所以一直沒捨得丟掉,現在,送給你了。」

    慕東霆接過手機,緊緊的握在掌心間,居然不敢打開來看。因為,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心就會越痛。

    也許,這就是劉芸把手機給他的目的吧。既然天雪不好過,她也沒打算讓他好過。

    「你知道我和天雪是怎麼認識的嗎?在美國的地下酒吧,我和天雪在那裡做賣酒女郎,每天為了把酒推銷出去,總是被客人灌酒,喝的手腳都發軟,偶爾也避免不了被客人吃豆腐。那時候的天雪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被客人欺負,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哭完之後,抹掉臉上的眼淚,又走到別的包房裡,強顏歡笑的推銷酒,就為了掙那麼一點提成。」

    劉芸緩緩的道來,而慕東霆雖然沉默不語,墨眸卻深諳的照不進一絲光亮,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然而,緊握的拳頭,和手背上凸起的一根根青色血管卻出賣了他。

    「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可憐她,我常常幫她應付一些難纏的客人,漸漸的,我們也熟悉起來,然後,我才知道,天雪有一個還沒有滿月的孩子,因為早產,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她還沒出月子,就跑到酒吧去掙錢,簡直就是不要命了。那時候,我已經認識顏飛了,他是個挺熱心的人,我和顏飛借了點錢,讓天雪先給孩子治病,期間,阿言的病情一度穩定過,天雪歡天喜地的把他接回了家,可是,沒過多久,病情再次反覆,阿言又被送進了醫院,之後,就死在了醫院裡。」

    說到此處,劉芸忽然一笑,笑的極為諷刺,而眼眸中卻隱隱的閃爍著淚光。她問,「慕東霆,你知道什麼是喪子之痛嗎?」

    慕東霆的身體劇烈的一顫,卻久久的沒有回答。

    而劉芸也並未想要他的答案,而是苦笑著,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可是,天雪她知道,因為,阿言就是死在她懷裡的,她親眼看著阿言的小臉由青變白,親眼看著他沒有了氣息。起初,天雪還會絕望的哭,最後,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阿言死後,天雪的世界也徹底的崩潰了,她被送進了瘋人院,在那裡受著非人的折磨。她在國外,整整治療了五年。」

    劉芸的聲音微微停頓,斂眸看嚮慕東霆,又是譏諷的一笑,「早在回國之前,慕總裁的大名我就是如雷貫耳。天雪發病的時候,除了喊著阿言的名字,最多的,就是喊著東霆哥哥。後來我們回國了,我曾經問過天雪,為什麼不把阿言的事情告訴你。她就對我說:阿言已經死了,把真相告訴你也無濟於事,只會把她曾經承受過的痛苦,讓你重新經歷一遍而已,那樣,根本毫無意義。雖然她說的不以為意,但我知道,她是怕你痛苦,她連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都捨不得。慕東霆,你欠天雪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清。」

    慕東霆麻木的聽著,意識都有些渾渾噩噩,甚至分不清什麼是現實,而什麼又是夢境。他甚至連劉芸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清楚。

    如果,如果這一切都只是夢該有多好,一覺醒來,從未有阿言的存在,那麼,天雪也不會承受那麼多的痛苦了。

    而所有的罪惡,從林初夏的謊言開始,又到她的謊言結束。那個女人,連死都不肯放過他和天雪。

    寒冬的山風刺骨,席捲著地上殘存的雪花,風雪交加,吹打在身上,臉上,生生的疼著。

    慕東霆只覺得肢體都有些僵硬了,他麻木的伸出手,揉了揉模糊的雙眼,然後打開了手機,認真的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手機相冊中,幾乎都是阿言的照片,也有天雪和他的合照,孩子的眉眼很像天雪,鼻子嘴巴像他,笑的時候,連唇角揚起的弧度都和他如出一轍。慕東霆一張張的翻看著,照片中,小東西,或笑,或哭鬧,大部分都是在睡覺,嘟著小嘴巴的樣子,極是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親上一口。慕東霆指尖輕顫,視線再次模糊。

    手機裡,還有一則視頻,是天雪抱著阿言拍攝的,她正拿著奶瓶,喂阿言喝奶,小傢伙的雙手胡亂的揮動著,連喝奶的時候都不安分,喝飽之後,裂開了小嘴巴,一臉滿足的笑。天雪抱著他,輕輕的哼著歌,低頭輕吻著寶貝熟睡的額頭,唇角邊含著溫柔的,比陽光還要溫暖的笑靨。

    那畫面太美,太溫馨,美到慕東霆不敢再去看。他關掉了視頻,單手撐著額頭,在瑟瑟風中,肩膀不停的顫抖著。

    誰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而已。

    手機文件夾中,還有兩個文檔,是天雪寫下的兩篇日記。慕東霆逐一點開,一字一句,認真的看過,黑色的細明體字,字字如鋒刃的利劍,刺在他心上,鮮血淋漓。他僅僅是這樣看著,都痛的幾乎無力呼吸,那麼,當初天雪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啊。

    日記一:我肚子裡的孩子已經七個月了,這幾天出了幾次血,醫生說我需要臥床休息,可是,這怎麼可能呢,我還要出去打工賺錢,一旦停下來,我和孩子都將面臨著挨餓的風險。昨天晚上,我又夢到了東霆哥哥,我哭著對他說,雙手泡在洗碗水裡真的很冷,我把長滿了凍瘡的手背給他看。他心疼的對我說:雪兒,你要堅強一點。

    是的,我必須要堅強起來,因為,我不在是一個人,我馬上就是一個母親了。我要把寶寶平安的生下來,抱給東霆哥哥看,然後笑著對他說,「這是我生的,看我厲害吧。」

    日記二:阿言70天的時候,因重症肺炎再次住進了nicu,我抱著他在門口等時,他被一口痰卡住,瞬間臉色蒼白到幾近透明、口鼻周圍青紫。醫生讓我簽了病危通知書,這期間寶寶一度心力衰竭,經醫生用強心藥物及時搶救總算是暫時有所好轉。而我也度過了有生以來最艱難的彷彿墜入地獄的一個夜晚。

    寶寶在nicu隔離治療,護理全由醫生護士來,隔著一道鎖的嚴實的大門和走廊,我看不到摸不到聽不到,從醫護人員口中知道的病情也只是寥寥數語,夜晚也只得回家去。房子裡到處都是寶寶的東西。空空的嬰兒床,空空的包被,空空的奶瓶,空空的臥室。這個原本溫暖的家空的叫人心裡發涼。

    我抱著他的小秋衣和小棉襖睡了一夜,那上面有他的味道,似乎還有他的溫度,手機裡他的照片我看一次哭一次。

    手機裡還錄著他第一次出院後的哭聲,清脆而有節奏。而他病著的時候似乎連哭都沒力氣了,只是偶爾啊一聲,一聲就停下。未進nicu時,護士給他輸液扎腦袋,他也只是閉著眼睛,連哭都沒有,其間有一次跑針了,只得再扎,他安靜的躺著,仍舊不哭。那針頭扎進他的血管,卻紮在我的心上,此生都未有過的疼讓我手腳冰涼……

    日記到此中斷了,或許,是天雪再也寫不下去了吧。慕東霆的手掌緊握著那支手機,腦海中,似乎能想像出她寫這些文字時的畫面。他好似看到了天雪絕望而哭泣的臉龐,看到了阿言呼吸微弱的模樣。

    慕東霆單手撐著冰冷的墓碑,在阿言的墳墓前,緩緩的跪了下來,並且,長跪不起。

    「阿言,阿言,對不起,你回來好不好?求求你,回來好不好?」

    此刻的慕東霆,脆弱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額頭貼著墓碑,機械的,不停的呢喃著。

    劉芸說的對,他欠天雪的,這輩子,下輩子都還不起。他只能用自己的餘生去恕罪。

    ……

    而與此同時,劉芸乘坐出租車,來到了慕東霆的別墅。

    大概是因為林初夏的事情讓慕東霆仍心有餘悸,所以,別墅四周有多了很多保鏢,別墅內,傭人月嫂的人數也增加了,都是生面孔,看來慕東霆又換了一批人,以前的,他只怕是不信任了。

    劉芸走進客廳的時候,天雪正坐在沙發上翻看今天的報紙,一身素淨的米色家居服,長髮鬆鬆散散的披在腰間,整個人看起來都是懶洋洋,卻有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溫暖。

    她看到劉芸走進來,唇邊露出淺淺的笑靨,頰邊顯出兩顆小酒窩,甜的醉人,只是,臉色太過蒼白,蒼白的讓人心疼。

    「你來了?」她柔聲說道。

    「怎麼,不歡迎嗎?」劉芸笑著,毫不生分的在天雪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天雪吩咐傭人給劉芸倒茶,卻只倒了一杯。

    「孕婦連茶也不能喝嗎?」劉芸端著茶杯,淺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嗯,明前龍井,味道不錯。」

    「慕東霆新買回來的,你還是第一個喝到的。」天雪淡淡的說道。

    「是嗎,那我真是受寵若驚了。」劉芸半玩笑的說完,目光靜靜打量著她,「回來之後的感覺怎麼樣?有一堆的傭人伺候著,肯定比呆在看守所裡面好多了吧。」

    「都是坐牢,沒什麼區別。大概唯一的差別,就是不用繼續背負著殺人犯的罪名了。」天雪輕笑一聲,而語調之中,卻帶著一股自嘲。

    劉芸眸色漸漸的暗淡下來,把手中的茶盞重新放回茶几上。「上次在看守所,我們的情緒都不太好,所以,有些話也沒來得及說。」

    天雪溫溫的一笑,回道,「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現在最多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看得出,劉芸的內心似乎掙扎許久,才猶豫著問道,「天雪,我們還會是朋友嗎?」

    天雪微愣,笑靨中有淡淡的苦澀,隨後搖頭,「不知道,這個問題,我還需要時間再想一想。」

    劉芸苦澀的點頭,她也沒期望著她能不計前嫌的原諒,畢竟,天雪的牢獄之災,自己間接的成為了林初夏的幫兇。

    「天雪,我真的很嫉妒你,也挺恨你的。為什麼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卻什麼都擁有了。你沒有為顏飛做過任何的事情,你只是無辜的掉幾滴眼淚,顏飛就愛你愛的死去活來的。而我對他掏心掏肺,他也不肯正眼看我一眼。我為了生存,苦苦的在社會最底層掙扎。而你分明有一個有錢的爸爸,卻偏偏為了可憐的自尊心和你自以為是的愛情,在那兒自討苦吃,沈天雪,你知道我最看不慣你什麼嗎?就是你太矯情。」

    天雪漂亮的美眸微瞇著,眸中儘是嘲弄,「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這麼不招人待見啊。」

    「其實我一直就非常的嫉妒你,嫉妒你含著金湯勺出身,嫉妒你能夠輕而易舉獲得顏飛的愛,嫉妒你的聰明與天分。在美國的時候,你一邊治病,一邊讀書,卻仍然能考出全a的成績,而我即便是夜以繼日的讀書,仍然趕不上你。每當顏飛誇讚你的時候,我對你的恨就會加重一分,我也曾問過他,為什麼會這麼愛你呢?你心裡裝著別的男人,還給別的男人生過孩子,這樣的你,究竟有什麼值得被愛!可他對我說,愛情是沒有理由的,當他看到你落淚的時候會心疼,看到你笑的時候,就像擁有了全世界,這就是愛情了。沈天雪,你知道我聽到這些的時候,心裡有多難受嗎?」

    天雪靜靜的聽著,並不說話。眸光卻悠悠而動,漂亮的眉心一直緊蹙著。她想,她是懂得的。當慕東霆擁著林初夏的時候,她也曾如此的痛苦過。

    「所以,但我和顏飛酒醉後發生了關係,我心急的在你面前宣佈主權,就是想斷了顏飛對你的點頭。可是,當他知道你要離婚的時候,他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解除婚約,想要和你在一起。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恨你了。然而,恨你的同時,我又忍不住的心疼你,每次你為了慕東霆傷心落淚的時候,我都恨不得把那個無恥的男人碎屍萬段,所以我拿打胎藥給你,但我的本意從沒想過要傷害你。這種感覺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恨著你,一方面,又不忍心去傷害,更不允許別人傷害你。」

    天雪緊抿著薄唇,目光之中帶著微微的歉疚,「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我的存在,會讓你這麼痛苦。」

    「你不需要對我感到抱歉。」劉芸生硬的打斷了她的話,「你從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人是顏飛。沈天雪,顏飛那麼愛你,而你卻一次又一次無情的拒絕他,傷害他,你為什麼要對他那麼殘忍。」

    面對劉芸的激動,天雪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甚至若不可聞的歎息一聲,「既然不愛,就不能給他任何的希望。如果,我明明不愛他,卻還把他當成備胎來用,那才是真正的殘忍呢。」

    就像,慕東霆對她,他不愛她,卻娶了她,對她好,給了希望,卻在她以為擁有了一切的時候,伸手把她推入了絕望的深淵,那才是真正的殘忍。因為,她感受過疼痛,所以,她才不能把那些痛苦強加在顏飛的身上。

    「劉芸啊,一直以來,我比你更希望你和顏飛能夠在一起。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比你更愛顏飛,我希望有人能夠替我好好的愛他,我希望你們都可以得到幸福。」

    「幸福?」劉芸嘲諷的笑,「幸福這兩個字太沉重了,不是任何人都值得擁有。沈天雪,你嫁給了你愛的男人,懷著她的孩子,你有花不完的錢,可你覺得你幸福嗎?」

    天雪低下了頭,沉默不語,一張蒼白的小臉,無辜而憂鬱。

    劉芸自嘲的笑著,她不需要天雪的回答,因為她已經知道答案了。「你看,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資格擁有幸福的,我也想通了,顏飛愛你,並不是你的錯,而他不愛我,也不是他的錯。只是命運弄人而已。所以,我把手機裡的錄音交了出來,我發現我已經不恨你了,至於你恨不恨我,那是你的事,我無法左右。」

    說到此,劉芸的聲音微微停頓,抬眸看向坐在對面的天雪,只見,她容顏蒼白平靜,渙散的目光沒有焦距,似乎陷入了深思,而無法自拔。

    劉芸並未去猜測她究竟在想什麼,而是自顧的繼續說道,「不錯,是我把你的病史和阿言的照片交給林若寒的,我就是想借由林若寒之手,讓曾經的事情暴露在陽光之下,憑什麼那些要你一個人來承受?憑什麼你為他付出那麼多,而他卻可以一無所知的逍遙快活著。」

    天雪斂眸凝視著她,眸光一點點凝聚,繼而嘲弄的一笑,點了點頭,「劉芸,你成功了,你不僅僅傷害了他,也傷害了我。」

    劉芸譏諷的笑,甚至笑出了聲音,笑出了眼淚,「我說過,我的本意從未想過要傷害到你。至於慕東霆,這個打擊看來不小。也不知道他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重新振作起來。你知道嗎?我來這裡之前,剛剛從阿言的墓地回來,慕東霆正在他兒子的墓碑前懺悔呢。」

    天雪看似淡漠,而握著被子的手指突然蜷緊了幾分,泛出淡淡的青白。

    「天雪,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到一種報復的快感,如果有,那麼,恭喜你,你已經不再愛他,終於脫離苦海了。」劉芸輕笑著說道。

    而天雪抬眸看著她,只淡漠的問了句,「你的話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看來你還是打算繼續當你的慕太太,當慕東霆的囚犯當上癮了嗎?」劉芸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我們會怎樣,都是我和慕東霆之間的事,劉芸,從現在開始,你不需要再多管閒事了。」天雪說完,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轉身向樓上走去。

    而劉芸站在客廳中,默默的看著她的背影。天雪走到轉角的時候,突然又停住腳步,她並沒有回頭,只有淡漠的聲音悠悠傳來。

    她說,「我馬上就要出國了,等辦好了手續,我會告訴你具體的時間……如果,你還願意來機場送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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