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節,趙長卿的嫁衣已繡得差不離了。有一回楚渝去尋趙長卿,見著嫁衣繡好掛在木頭做的衣架子上,當下讚歎了好一會兒。
「我的乖乖,這可真好看。」楚渝拎起一角來瞧個沒完。
永福偷笑著奉了茶,忙識趣的退下了。趙長卿低聲道,「過來喝茶。」怎麼傻乎乎的,早知楚渝這樣,她就該把衣裳藏到書房去。
楚渝正捧著蓋頭瞧,聽趙長卿說話,楚渝手腕一旋,那繡了五色鴛鴦的蓋頭便飛出去,正落在趙長卿頭上。趙長卿剛要揭了去,楚渝已跨步過去按住她的手,笑道,「我來我來。」
趙長卿氣得打他手一下子,楚渝死都不鬆手,慢慢的將蓋頭揭起來,趙長卿一張臉羞成塊大紅布,楚渝直樂,笑道,「妹妹,你這臉比蓋頭還紅呢。」
趙長卿頰似火燒,握拳嗔道,「快點放回去!」不知為什麼,只要在楚渝面前,想抑制住揮拳揍人的衝動就好難。
楚渝忙笑著將蓋頭擱了回去,哄她道,「這有什麼好羞的,早晚不還得有這一遭。」
趙長卿一盞茶遞到楚渝唇邊,楚渝見趙長卿如此慇勤張嘴便喝了一口,受用無比的笑道,「妹妹越發賢惠了。」多會伺候自家男人哪。
趙長卿面無表情,「喝茶堵嘴!」
楚渝噎了一下子,遂不再逗她,轉而問,「你什麼時候去給師父送重陽節的禮?」過了中秋便是重陽了。
「過幾日等阿寧阿白休息的時候一起去唄。」那天也是楚渝休沐的日子。
楚渝最煩小尾巴電燈泡,不動聲色的道,「這可不巧了,現在軍中有事,恐怕休息不了,不如提早兩天,咱們一道去。」
「提早兩天你也要在軍中忙的啊?」趙長卿並不好糊弄。
楚渝道,「我早點回來就是了。」
「哪裡有下午去送重陽節禮的。
楚渝笑,「只要不是去瞧病人,上午下午沒關係,別瞎講究了,師父從來不在意這個,就是深更半夜去送也沒事。」
「什麼深更半夜啊,又不是賊。」趙長卿笑,「那就是後天了。」
「好。」楚渝道,「你吃過午飯就過去,我一會兒就到。」
趙長卿乖乖應了。
趙長卿是經常去歐陽青峰那裡的,她現在雖然忙於繡嫁妝,每天也都是早起習武的,就是內功,也從不間斷。
趙長卿將重陽禮送了去,歐陽青峰笑,「我還以為你得過兩天休沐的日子與阿渝一道來呢。」
趙長卿微窘,道,「原本我也是打算休沐的日子過來,那會兒阿寧阿白學裡也正好休息,帶他們一起來給師父請安。楚哥哥說,他如今軍中事忙,恐不得閒,我就提前過來了。」
歐陽青峰感歎,「長卿,你是咱們師門裡脾氣最好的了。」怎麼事事都聽那小子的?真是個傻丫頭。
趙長卿笑,「楚哥哥做的是正事啊,我稍微遷就一下又沒關係。」再說,她也喜歡跟楚渝在一處,總覺著時間過得快極了。
看人家小兩口蜜裡調油的模樣,恐怕楚渝說煤球是黑的,趙長卿也得信了真。歐陽青峰便沒再說別的,轉而問起趙長卿的武功進度來。
楚渝來的時候,趙長卿正同歐陽青峰在小校場習武,楚渝一來就被歐陽青峰拉壯丁,給趙長卿喂招。
趙長卿其實只學了一套劍法一套掌法,遠沒有楚渝十八般武藝樣樣粗通的淵博。不過,她力道奇大,饒是楚渝也不敢與趙長卿碰硬碰正面交鋒,於是,就看到楚渝上躥下跳滿場跑,趙長卿在後頭追。
趙長卿打著無趣,說楚渝,「怎麼跟個猴子一樣?來,咱們好好的比試比試。」
楚渝過去拉著趙長卿的手笑,「我這不是怕傷了妹妹麼。今天我帶了大螃蟹來,重陽節正是持螯賞菊的日子,師父這裡也有幾盆不錯的菊花。你不是說沒吃過螃蟹麼,正好嘗嘗。」
趙長卿頓時來了興致,笑,「我只在書上看到過螃蟹的畫,丑了吧唧的。不過,書上有人說『一手持蟹螯,一手持酒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想來是很好吃的。書上還說,螃蟹是橫著走的,是不是,楚哥哥?」邊城不論魚蝦都有點小貴,其實並不是沒有螃蟹吃,只是多是從遠處運來的,貴的了不得。反正趙家是從來都捨不得買來吃的。就是上輩子,趙長卿也沒吃過。
楚渝笑,「楚哥哥可從來不橫著走。」
趙長卿笑如銀鈴,「咱們去瞧瞧吧,鉗子去夾人嗎?」
楚渝出現不過片刻時間,便將趙長卿自校場有說有笑的拐走了,歐陽青峰在秋風中蕭瑟片刻,見自己已經被完全無視,便也識趣的抬腳走了。自此將楚渝定為影響趙長卿學武的最不安定因素之一。
趙長卿與楚渝手拉手的去看螃蟹,乍看之下,趙長卿道,「還真是醜啊,楚哥哥,怎麼這麼小啊?我看書上說,有的螃蟹臉盆那樣大。」
「你看的是什麼書啊?」
趙長卿捏起個用草葦子捆著的螃蟹,一面瞧,一面道,「海外奇談錄,大鳳朝的惜春大人寫的書,好看極了。」
楚渝笑,「那種大螃蟹要海裡才有,這是湖裡產的蟹,已是大的了。」
「我解開一個看看。」說著,就把草葦子鬆開了,那螃蟹呆呆的不動,楚渝拿個草棍一撥,才橫著爬起來,趙長卿可算是看了稀罕,又問,「楚哥哥,這
不是在水裡養的東西嗎?不用放在水裡嗎?」魚不在水裡,沒片刻便死了。
「螃蟹不用,若是泡在水裡,反會死。」
趙長卿問了好些事,及至晚上大家吃蟹時,趙長卿還特意同歐陽青峰說,「師父,今天的螃蟹都是楚哥哥親自蒸的。」
歐陽青峰道,「不過是洗乾淨往蒸屜上一放,再調個料汁就是。」
趙長卿將溫好的菊花酒給歐陽青峰斟了一盞,道,「那也很費工夫啊,是楚哥哥特意孝敬你的,師父。」
歐陽青峰笑,「此言差矣,他是特意弄來孝順你的。」
趙長卿面兒上微紅,歐陽青峰繼續笑,「師父是沾了你的光啊,長卿。來,師父敬你一杯。」
趙長卿是個保守的人,儘管拜師好幾年,猶有些消受不了歐陽青峰時不時的老不正經,倒是楚渝天生臉皮賽城牆,給自己和趙長卿滿上酒,笑道,「我們一起敬師父一杯。沒有師父,哪裡有我和卿妹妹的今日呢。」又對趙長卿道,「你嘗嘗這菊花酒,是我新得的,難得的好酒。」
趙長卿端起杯子來一聞,點頭道,「的確香醇,那也得少喝,一會兒你還得騎馬呢。」
楚渝笑的見牙不見眼,「我知道,不多喝。」
兩人唧咕起來沒個完,險把歐陽青峰的牙都酸掉幾顆,歐陽青峰忍無可忍,拍桌子道,「你們到底要不要敬師父喝酒!」不敬我就自己喝啦!
兩人連忙敬了歐陽青峰一杯。
趙長卿兩輩子第一次吃螃蟹,看到桌上三套銀製的蟹八件都覺著稀罕。楚渝那叫一個有耐心,親自告訴趙長卿怎麼挑螃蟹,如何分公母,再親自剔出蟹黃剝出蟹肉的照顧趙長卿。要歐陽青峰說,絕對比伺候他老娘更用心。
歐陽青峰時不時的抿一口小酒,只得視而不見了。
好在趙長卿還是很有孝心地,她親自給歐陽青峰剔了一殼子蟹黃說,「師父,你也吃一點,別總是喝酒,對身子不好。」
歐陽青峰望著小美女珍珠一樣的臉龐,心說:楚渝這小子也不算沒有眼光了。
楚渝酸溜溜的瞅歐陽青峰一眼,說,「卿妹妹,我也要吃。」先時總把剔得歪七八扭的給他吃,剛把手藝練好,就去跟別人賣乖,這沒心計的丫頭。
趙長卿說,「你不是跟我說這東西吃多了不好麼,你都吃四個了,咱們吃點熱湯熱飯吧。」
「再吃一個。」
趙長卿不是與楚渝認識一天兩天,心知楚渝那小氣的毛病又犯了,只得再給他剝了一隻蟹,捧給楚渝吃了。楚渝這才眉開眼笑,心滿意足起來。
趙長卿又給楚渝斟滿酒,楚渝笑瞇瞇的喝了。
一頓飯吃到月明星稀,歐陽青峰很正經的請求他們,「以後再有吃飯這事,千萬別到師父這裡來了,你們隨便找地方吧。」
楚渝笑,「看師父說的,徒弟們這是孝順你呢。」
「你們快把我孝順死了。」歐陽青峰感歎。
趙長卿咯咯直笑,看楚渝披上大氅,說,「怎麼還穿小毛的氅衣,現在天兒多冷啊。」
「沒事,我不冷。」
趙長卿問歐陽青峰借衣裳,「師父,你有大毛的氅衣沒,借楚哥哥穿一下吧。晚上風涼,我怕凍著他。」
歐陽青峰只好借出一件玄色貂皮裘,趙長卿說,「楚哥哥,把你身上那件脫了。」
「不用不用。」楚渝裝模作樣的推拒。
「快點。」趙長卿催促著,看楚渝沒個痛快勁,乾脆直接拉過楚渝,給他去了身上的小毛氅衣,換上歐陽青峰這件大毛的,說,「外頭冷的很,你又是騎馬的,把這圍領繫緊了。」一面給楚渝把衣裳穿妥當,趙長卿又問,「師父,你有皮帽子沒?」
歐陽青峰只好再借出一頂玄色貂皮帽,楚渝道,「我真不用戴帽子。」
「老實給我戴上。」趙長卿把楚渝裹的嚴嚴實實,說,「現在在屋裡覺著熱,外頭一吹風就知道了。手套帶了沒?」
這次不必趙長卿說,歐陽青峰便識趣的再借出一帽鹿皮手套。手套這東西,中原地區是少用的,但在邊城,冬日寒風刺骨,人們是常用的。
歐陽青峰感歎,「以後,誰窮了你們也窮不了啊。給師父送個仨瓜倆棗的,轉眼便又賺回這一身好衣裳去。」
趙長卿笑,「就是借楚哥哥穿一穿,等明日再叫楚哥哥還給師父。」
歐陽青峰笑,「你少寒磣我。」沒聽說過送出去的東西還有要回來的道理。
趙長卿笑,「那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又不是給外人。」
楚渝得意成一朵牡丹花:看他媳婦多會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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