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只是有些感概而已。」
莊無道笑了笑,繼續給莘薇施著針。「只是感慨以前在越城的時候,曾見到有些人為了想要活下去,不惜向人下跪求饒,給對頭卑躬屈膝,奴顏媚態。死乞白賴著,就只為能留下這條命。有些人卻偏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如之奈何?」
「你想要說什麼?」那穆萱皺起了眉,接著冷然哂道:「給對手卑躬屈膝,奴顏媚態?竟然還有這樣的人?若是我,寧願死也不願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但是我會」
莊無道淡淡道:「只因我需要活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還有更重要的人,需要我去照顧。你穆萱的事,我不好置喙,也不知該如何勸起。不過在輕生之前,是否也該想想,那人是否值得你這般做?值得你浪費掉這條命?」
莘薇體內的毒素,已經被他以小還陽針法拔出的大半。剩下的部分,宗門的解毒丹就可化解。
就只莘薇胸前的傷口處,還有些餘毒沒能清理。
莊無道看了一眼,便暗暗驚異於莘薇的之偉。他到底沒好意思繼續出手,就轉手把兩個藥瓶丟給了穆萱。
「她是女孩,我不方便。白瓶是清淨靈露,,可用於清洗傷口毒素。紅瓶是毒合血散,,專治毒傷,用於外敷。」
說完之後,莊無道便走出了洞外。為了避嫌,又特意走到了百丈開外。而後就神情百無聊賴的,往那東南方向望著。
「劍主方才,可是想到了自己?」
「沒有,說了只是一時有些感慨而已。」
莊無道輕聲一笑,面上若無其事。然而眸內深處,卻透出了幾分哀傷。
記得那日他與秦鋒二人一起,沿街尋人偷扒,卻因飢不擇食撈過了界,不小心被那時的一個對頭逮住。然而也恰在那時,他知曉了母親病危的消息。
當時確實是奴顏媚膝,跪地懇求,求那人饒了自己,就只差把對頭認作爹娘。最後還是秦鋒,趴在地上給對頭舔腳底板,兩人才能夠脫身。
然而到最後,他依然還是只來得及見母親最後一面。
後來他想過許多如果,如果當時沒出去,如果能夠忍著,不去對頭的地盤,如果能早一步趕回去,為母親籌錢請名醫施針,為母親她侍藥奉疾。母親她會否那麼早,就離開人世?
可惜這個世間,從來就沒有つ果,——
「雲兒,你知道我那時最大的感悟是什麼?」
「是性命可貴?」
「不對,是永遠不要給對手翻身的機會一定不能心軟。鋤草當盡殺人要絕只可惜——」
母親莊小惜死後的隔夜,他與秦鋒就糾集起了十幾號人手,將那對手堵死在一個小巷裡。
倒是沒怎麼折辱,然而這個對頭,卻是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只可惜,莊小惜可能已看透了他,才會在臨死之前,對他說出那番話。
「——烈兒,我知你這幾年心裡戾氣漸深,近來行事也常不擇手段。緣由皆在於我,母親怨不得你,也知日後再約束你不住。然而烈兒卻需謹記,我們沈莊兩家世代都行善積德,以德信二字傳家。我不求你日後能不辱兩家門風,只求烈兒你日後能得饒人處且饒人,行事不可太多偏激,也莫要太憤世嫉俗—
正陷入遐思,就聽雲兒不以為然道:「劍主你很矛盾也很奇怪,一邊說著心一定要狠,手一定辣,一邊又卻無法辦到。」
莊無道頓時哈哈大笑,眼中悲傷盡去,神情灑脫。
※※※※
穆萱為莘薇清洗傷口上的魔毒,足足有了一個多時辰還有多。
而當莊無道回到山洞時,發現兩個女孩都已換了一身衣裙。並非那種有護身之能的靈衣,而是再普通不過的服飾。
看起來倒是清爽了,莊無道卻不禁暗暗搖頭。兩人原本的衣物,看起來雖是破爛不堪了,然而多少還留存著一些防身之能。現在穿的普通衣物,卻是一撕就破。
這裡可是在天南林海內一萬二千里,妖獸成群的凶地,偏還這麼多窮講究
不過莊無道也懶得多言,反而對二人逃跑的方位很是好奇。為何不是離塵宗方向,反而更偏向東側?
「怎麼會跑到這邊來?你們二人的遇襲之地,應該是更北面才對」
「這個你要去問她」
穆萱沒好氣的再次瞪了莘薇一眼,無力道:「我給她斷後,讓她先逃。結果用了兩次千里移光術之後,她卻沒到預定的會合處,反而到了這裡,把他們全引了過來」
莘薇面上仍無血色,不過精神倒是好了不少,一臉的委屈:「我中了魔毒,根本就跑不遠。想著與其拖累穆萱姐,倒不如一個把他們引來。」
穆萱頓時啞然無言,目中已隱隱透出了幾分悔意,顯得愈發黯淡。
莊無道也差不多明白過來,失聲笑著:「原來如此,你們二人倒確是姐妹情深,可惜還做不到心有靈犀一點通。我若是你,就該好好珍惜」
說完這句,莊無道就在山洞的一角找了個地方盤坐了下來,代莘薇主持起了那座『九宮都天神雷旗陣,。
莘薇的傷勢沉重,沒有兩三天的修養,根本就無法動彈。而穆萱看似沒受傷,狀態卻也沒好到哪去。兩個女孩,此刻都需靜養休息。
故此雖明知這樣會耽誤自己的時間,也不能不留下來,為她們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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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法。
「我現在有些後悔了,當時真不該跑出來。也不知現在山試那邊的情形怎樣了?」
穆萱悠悠一歎,接著卻是想起了什麼,目光定定的朝莊無道打量:「剛才你那一掌,至少是四十八象之力,且沒用任何的玄術神通」
「哦?是沒用。」
莊無道打了個哈哈,已經意識到穆萱接下來到底想要說什麼,本能的就把身軀縮了縮。
「普通一掌,就是四十八象力麼?」
穆萱蹙眉不解道:「我原以為,你不參加這次的山試大比,是因靈根太差。這一年來修為進展寥寥,不願丟人現眼。可明明小師叔你的實力,比一年前已經高出近倍不對,是一倍都不止新人中可以穩入前三,那莫問李昱都未必是你對手,為何還要退出這次的山試?」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莘薇亦猛點著頭。「不用玄術,不用秘法,就四十八象之內。絕大多數練氣巔峰,都遠不如小師叔你。再強一些,便連築基境,也要見之辟易了。可以壓得那莫問李昱沒脾氣的。小師叔為何偏要在這個時候,跑來天南林海?」
「這區區浮名,我莊無道又豈會放在心上?」
莊無道於笑了一聲,做出一副淡泊明志的模樣,不過從穆萱莘薇二人眼裡,卻只收穫到懷疑之色。
「誰也沒讓你在乎這浮名這次是我宣靈山這次,被人欺負慘了」
穆萱雙眼裡噴著火,沒好氣道:「你若出手,至少練氣境界可以橫行。師叔你是內外靈三修,他們無論上來什麼樣的人,都奈何克制不得你。」
莊無道搖頭,知曉再解釋無用,便將一枚赤色如玉般的靈果,從自己的小乾坤戒中取了出來,在二人眼前晃了晃。
穆萱只望了一眼,語音就忽然一窒:「這是赤玉氤仙果?你是因有了這個,才不願參加這山試大比。可那山試,並不僅僅只是那三枚赤玉氤仙果而已。我們宣靈山——」
話才說到一半,穆萱的瞳孔就忽然一縮,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也是極聰明之人,只是這一瞬之間,就已明白過來了一些。
莊無道雖是元神境門人,可以現在的能耐與資歷,還遠不足以獲得這赤玉氤仙果。
此果必定是長輩饋贈,然而節法真人行事一向最是公正,絕不會因偏愛就特意照顧自己的弟子。
所以這枚赤玉氤仙果應是出自宣靈山,一位師叔師伯之手。那麼這位長輩,特意將與山試前三獎勵相同的東西贈給莊無道,又到底是何用意?
「是五師叔司空宏?」
只問了一句,穆萱就已住口,也沒強求莊無道給出答案,意興闌珊道:「也對,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宣靈山風雨飄搖,實在沒必要在這時候把你推出來,站在風尖浪口。五師叔大約是想要你暫時藏拙,待羽翼豐滿之時——」
莊無道卻是沒想到,一枚赤玉氤仙果,就讓穆萱聯想到了這麼多。
看來這女孩人雖魯莽了些,其實卻很聰慧。
「不過,小師叔不能參加山試真可惜。」
莘薇卻是眼神黯淡,頹喪著小臉道:「這一次,我們宣靈山一脈,幾乎是全軍覆沒啦。」
「真有這麼糟糕?」
莊無道先前聽北堂婉兒說起,宣靈山的形勢不妙,原本還有些不信。
「糟糕之至練氣境界的真傳弟子,我們已經全軍覆沒。」
說到此處。莘薇滿臉的羞愧,她勉強也算是練氣境真傳弟子中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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