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副藥並沒有產生什麼明顯的效果,曲無容在查看了曲無忌的狀況之後,思慮再三還是沒有立即換藥,畢竟中藥的藥效發揮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的,於是她決定明天早上再讓曲無忌服一次,若是病情依然控制不住的話,到時候再換也不遲。
這個時候已經差不多快到子時了,連著趕了好幾天的路,又忙活了大半夜,曲無容也實在是撐不住了,又給曲無忌擦拭了一遍身體之後,她便趴在不遠處的圓桌上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做了噩夢的曲無容突然驚醒過來,她又夢到了前世發生的最後一幕,那噴濺在她臉上的鮮血還帶著溫度,可是她的心卻瞬間結成了冰。
伸出手撫了撫胸口,曲無容稍微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正準備接著睡,卻隱約聽到不遠處的床帳裡傳來一陣接一陣的呻吟聲。
在確定自己並不是因為做了噩夢而產生幻聽之後,曲無容幾乎是立刻就從桌子邊站起身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床前,果然是曲無忌發出的呻吟聲。
曲無容撩開一邊床帳,被眼前出現的一幕嚇了一跳。
只見曲無忌身上的被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踢開了,雖然他人還處在昏迷之中,可是身體卻順從著自己的本能不停地在床鋪上輕蹭著,那已經蔓延到胸口和後背的紅斑,在與被單的磨蹭中越發的紅,彷彿下一刻身體裡的血就會衝破皮膚噴薄而出一樣。
看著眼前的情形,曲無容微微地皺起了眉頭,她知道出天花可能會引起皮膚瘙癢,所以她才會每隔一段時間就給曲無忌擦拭一遍身體,可是沒想到這種糟糕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知道這是病症嚴重的徵兆,曲無容不敢多作耽誤,立刻轉過身回到桌子旁邊,拿起之前用過的筆墨快速地寫下了一張藥方,然後拿著那張藥方敲響了隔壁的房門。
怕她晚上還有什麼需要,曲遺珠就睡在隔壁的房間裡,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聽到敲門聲,她反應了一會兒才起床開門。
看到門外神色焦急的曲無容,她奇怪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無忌哥哥身上開始發癢了。」曲無容簡單地解釋了一句,然後將剛才寫好的藥方塞進她手中,「所以要麻煩你照著這個藥方去抓藥回來,熬水給他擦拭身體才行。」
「現在?」看著手中的藥方,曲遺珠有點兒遲疑,現在藥鋪都已經關門了吧?
知道她在顧慮什麼,可是曲無容卻顧不了那麼多,「人命關天,這個藥必須馬上抓回來熬成水才行,你讓外面那兩個家丁去回稟二夫人,相信二夫人不會對自己的兒子見死不救吧。」
曲遺珠點點頭,「好!」
半夜三更被吵醒,花氏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可是在聽說事關曲無忌的病時,原本不耐煩的神色立刻轉變成了擔憂,「那就趕快讓人去抓藥呀!」
得到了她的吩咐之後,家丁就再也不敢耽擱,連夜敲開了天都最大的藥鋪,拎著哈欠連連的藥鋪夥計給抓了藥。
被吵醒的花氏也沒了睡意,親自看著丫鬟把抓回來的藥熬成了水,又親自看著家丁們把藥水送到了曲無忌的院子,本來她還想進去親眼看一下曲無忌的情況,可是在踏進門之前被隨身服侍的丫鬟攔住了。
「夫人,老爺不是吩咐過誰也不准進去嗎?」丫鬟玲瓏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道。
經過她這麼一提醒,花氏才想起來自己兒子染上的是天花,想要進去瞧瞧的念頭也隨之打消了,只吩咐了守在院子外面的家丁,一旦發生了什麼狀況,隨時去向她稟報。
由於送藥水的家丁們不願意進院子,曲無容只好和曲遺珠一起把盛著藥水的木盆抬進了屋子裡,然後她就打發曲遺珠去睡覺,自己留下來給曲無忌擦拭身體。
這一夜,曲無容再也沒有合過眼睛,她就守在曲無忌的床邊,一旦發現曲無忌有磨蹭身體的徵兆,她立刻就用藥水給他擦拭,這樣一直折騰到天亮,曲無忌才總算消停下來,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聽著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曲無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她又用剩下的藥水清理了自己的雙手,這才拉開門走出去,深深地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
沒過多久,隔壁的房門也被打開了,看到已經在院子裡舒展筋骨的人,曲遺珠的臉上閃過一絲吃驚,「你怎麼比我起得還早啊?」
因為早上要去廚房幫忙幹活兒,所以曲遺珠平時起的就比較早,自然沒有想到曲無容居然比她起得還早。
「我哪裡是起得早啊?」曲無容一邊說一邊伸了個懶腰,「昨天半夜醒來之後,我就沒有再合過眼!」
「你照顧了無忌哥哥一整個晚上?」曲遺珠更加驚奇了。
「是啊!」曲無容點點頭,「無忌哥哥昨天晚上那種情況,總要有人在旁邊看著才行,不過好在那藥水起了作用,他現在已經不癢了。」
這一刻,曲遺珠更加確定了她與其他人不同的想法,她在這學士府裡生活了十幾年,看到的從來都是明爭暗鬥、攀高踩低,像這種不顧危險照顧他人的,曲無容絕對是唯一的一個!
見她突然不說話了,曲無容也沒有放在心上,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幫我去跟外面的人說一聲,從今天開始,無忌哥哥的藥要準時送過來才行。」
「好,我現在去跟他們說。」
曲無憂來給母親請安的時候,花氏才剛剛起床,昨天大半夜地被人吵醒,又為兒子的病情擔憂了好一會兒,等她再次上床睡覺的時候已經丑時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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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今天早上自然就起來得遲了一些。
「娘,您昨天晚上沒有睡好啊?」看著母親明顯沒有睡好的樣子,曲無憂關切地問道。
花氏用手帕掩著嘴巴打了個哈欠,「昨天晚上你哥哥的病情突然有變,折騰了好一陣子,所以就睡得晚了一些。」
「那哥哥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這個問題倒是把花氏給問住了,她昨天離開的時候吩咐了那兩個看守的家丁,有情況隨時來向她稟報,不過到了現在也沒見有人來稟報,那應該是病情被控制住了吧。
「娘?您在想什麼呢?」沒有聽見她回答,曲無憂伸出手推了推她的肩膀。
花氏回過神來,輕輕地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太清楚。」
「哦。」聽到她這麼說,曲無憂也就不再繼續問了,沒一會兒她又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娘,你說那個曲無容能醫好無忌哥哥的病嗎?」
「我怎麼知道?」這個問題同樣也是花氏所擔心的,「不過除了她,根本沒有別的大夫願意來醫治你哥哥,現在也只能靠她了。」
曲無憂聞言撇了撇嘴巴,「那要是她醫不好呢?」
「醫不好就讓她給無忌償命!」一想到這種可能,花氏立刻發狠地說道,若是曲無容真的不能把曲無忌醫好的話,她一定會在老爺面前說是曲無容耽誤了曲無忌的醫治,非讓她給自己的兒子償命不可!
她的回答在曲無憂的意料之中,不過她還擔心另外一件事,「可是她死了,誰替我嫁給那個什麼撫遠將軍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沒有了曲無容,娘還會給你找別的替身,總之肯定是不會讓你嫁給那個撫遠將軍的。」花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娘可是還指望著你入宮伴駕,成為貴妃娘娘呢!」
聽到入宮伴駕,曲無憂微微地垂下了眼瞼,看起來像是害羞,但其實那被睫毛覆蓋的雙眸之中,卻藏著一絲勢在必得。
她們母女兩個打的什麼算盤,曲無容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現在正在為眼前的情景傷腦筋,因為就在剛才,她發現曲無忌身上的紅斑發生了變化,平坦的皮膚表面開始出現一顆顆細小的半透明顆粒。
這樣的轉變說明天花的症狀並沒有得到控制,也說明了她用的第一副藥並沒有起作用,看來需要換藥方才行。
將昨天寫好的幾張藥方放在一起對比了一下,曲無容最終決定用那張藥效最猛的藥方,雖然她明白治病要遵從循序漸進的節奏,但是現在曲無忌的病症變化的速度實在太快,她無法預料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倒不如直接就下最猛的藥,說不定效果會更加明顯一些。
這樣想著,她趕快拿了那張藥方交給曲遺珠,讓她趕快找人去抓藥,並順便把昨天晚上擦拭身體的藥水再煮一些送進來。
把藥方交給外面看守的家丁,曲遺珠折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曲無容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忍不住走上前問道:「是不是無忌哥哥的病又重了?」
「嗯。」曲無容點點頭,臉上帶著些許疲憊。
「那……能醫好嗎?」曲遺珠又問道,「若是實在醫不好的話,不如就算了吧,你已經盡力了,相信爹爹他能理解的。」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曲遺珠已經把她當成了朋友,自然不願意看到她因為醫治曲無忌把自己累倒。
聽到她的話,曲無容卻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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