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烏雲遮日。
空氣低沉的讓人覺得呼吸不暢,灰暗的天空飄起了清雪。
皇宮中,卻出現了一頂喜轎,喜氣洋洋的氣氛,與整座紫晶城的素白格格不入。
神武大殿前,紅毯鋪地,樂聲震天。
紫陌鳳冠霞帔,緩緩自高高的神武大殿走下來。
走向,那一頂明黃罩頂,紅綢圍繞的喜轎。
多少次,她做夢夢到自己出嫁的那一天。
她會是怎樣的緊張和興奮。
她想,她一定會帶著幸福的微笑,走上神武大殿,走向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今天,這個時刻終於到了。
不同的是,她不是鳳冠霞帔的走上神武大殿,而是自神武大殿走下去。
不同的是,她要嫁的新郎並不是從前的那個人。
武百官均在此時到達,皇宮裡波濤暗湧,人員變動,看似掩蓋在一片喜慶當中。
「流珠呢?」
走到木輕衣身邊她說道。
木輕衣示意給她看,紫陌看過去,送親的宮女中,流珠也正在往她這邊看來。
木輕衣附在她耳邊小聲說道,「你最好平安到達倉斌,否則那個丫頭的命,我隨時要回來。」
紫陌回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如你所願。」
木輕衣拿出國母的風範,親自為紫陌斟了一杯酒,為她送行。
端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紫晶。
白紫晶輕聲說道,「姐姐,親眼看著自己的孩子以同樣的方式死了兩回,這滋味不好受吧?」
紫陌心中一驚,抬眼看向白紫晶。
白紫晶卻微笑著退下了,這一瞬間,紫陌突然覺得她的笑容竟然如此熟悉,彷彿穿越過千年滄桑光陰後看見的。
「姐姐,別去。」
流珠的一聲悲泣傳來,紫陌立即轉頭看去。
流珠眼中帶著微笑看著她,「姐姐,你不能去。不能答應,這不是你該走的路。」
她站在與紫陌相隔的遠處,輕聲說著,臉上帶著欣慰的笑。
別人以為,她只是護主心切,並未在意。
紫陌卻看出了她眼中絕望的念頭,她顧不了許多,拔腿就往流珠的身邊跑去。
「流珠,不要啊。」
她悲痛而急切的喊著,脫著長而艷紅的裙擺,飛快的跑向流珠。
流珠身邊都是木輕衣的人,此時見流珠要衝過去,頓時蕭冷的刀劍出鞘,橫在流珠的面前。
流珠想也沒想,一個轉身抹到了刀鋒之上。
鮮血頓時映紅了紫陌的雙眼,腳下的裙擺絆住雙腳,她一下撲倒在地。
雙眼猩紅的仰天狂吼,「流珠,不要死!」
流珠面帶笑容緩緩倒下去,血淚自眼中流出,卻沒有半分怨怪與不甘。
紫陌慌忙中想解開纏住雙腳的裙擺,手卻已經抖成一團,怎麼也無法解開,最後,將大紅嫁衣撕扯著脫下。
她起身,瘋狂的跑到流珠的跟前。
這一場變故,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流珠身邊的侍衛根本沒想到流珠竟會自己撞向刀口赴死,他們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紫陌到了近前,也沒有阻攔,只是圍住紫陌看著她。
跪坐在流珠的身邊,紫陌將她抱在懷裡,雪白脖頸上的傷口如同泉眼一般的不斷湧出鮮血。
「流珠,你怎麼這麼傻!你死了,讓我怎麼活下去?流珠,我的流珠。」
嗓子一瞬間紅腫沙啞,堵住了整個喉嚨,她撕心裂肺的喊著。
流珠此時已經說不出話,淚水不斷自眼角滑落,臉上卻一直帶著微笑。
她伸出手在紫陌的手掌心吃力的寫了幾個字,隨後手重重落下,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永遠的凝滯。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說出的話,已經不成音,乾澀夾著氣息不停的念叨著這三個字。
她將流珠的手緊緊攥在手心裡,用盡全身的力氣。
清雪突然轉大,天陰沉的更加厲害,猶如已近黃昏一般。
空中飛過幾隻孤鴉,發出幾聲沉痛的哀鳴。
紫陌抬頭看著灰濛濛的宇宙蒼穹,臉上突然綻放一記微笑。
「老天,你是在懲罰我嗎?將我身邊最重要的人,一個一個的都奪去了。你讓我背負滿身無法償還的情債,孤寂一生是嗎?」
呵呵
神武大殿外,突然引發一陣騷動。
人人都變了顏色,好似天地劇變一般的驚恐。
唯有紫陌,毫無知覺,只是靜靜的抱著已經斷了氣的流珠。
「流珠,流珠,我真後悔,當初為什麼給你取名流珠。」
她喃喃的說道。
真的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結果嗎?
當初不過是對劇中的流珠感動,所以才為這個孩子取了這個名字。
可是,今日,她卻與那個流珠一樣的死於刀下。
如果,我叫你長命或者是富貴,哪怕是七喜也好,那麼今天你就不會死了吧?
眾人閃開一條道,一個人影緩緩走向她。
「你如果改變了主意,那麼便只有跟流珠一起上路。」
紫陌緩緩抬起頭,木輕衣立在眼前。
她輕輕開口,「是太子妃?」
木輕衣一愣,隨後反應過來,點頭,「是側妃,但是只要你有本事,太子妃,或者皇后之位,也不無可能。」
紫陌再開口神色冷靜,眸中無淚,「好,我嫁。」
隨後她又開口,「流珠麻煩你替我將她好好安葬,有朝一日,我會回來看她的。」
她輕聲說道,眸色認真。
木輕衣點頭,「這個你放心。」
至於紫陌最後那一句話,她完全沒有聽進心裡。
走了,就永遠別想再回來。
紫陌定定的又看了一會流珠,血液已經凝固了,木輕衣應她的要求給她拿來了一套新衣服。
四周侍衛背著為她圍起了一個人肉屏風,她為流珠換下血衣,為她擦淨身上的血跡,然後,她才將流珠交給侍衛抬走。
她緩緩的出來,自己拾起地上的嫁衣,披在身上。
昂首向著花橋走去,雪花悲泣,寒風嚎叫,彷彿都在替她悲傷。
短短的一段路程,對於她來說,卻已經是恍如隔世。
她失去了,在這個世間最後一位親人。
但是,她不能倒下。
手緊緊攥成拳頭,彷彿還有流珠最後的那絲溫度。
她用血淚在她的掌心寫了三個字,別放棄!
是的,她不會放棄,不會放棄生命,也不會放棄報仇。
失去孩子的仇,流珠的命,總有一天,她會全部討回來。
是的,她會回來。
這個讓她痛徹心扉,歷經生不如死的折磨之地,她會再回來。
曾經傷害過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在花轎前,她停下腳步。
眸色冷厲狠辣的看向每一個人,莫拂裳,白紫晶,杜青禾,還有木輕衣
轎簾被喜婆拉開,她緩步走向轎中。
「等等。」
突然一聲已經埋藏於記憶深處的聲音在空中響起、
眾人一片嘩然,隨後是震天的叩拜之聲,還有所有人都跪倒在地的驚顫。
北宮星斕,向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