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帽下,露出女子素淨瑰麗的容顏。
她的起氣色如今已經調理的很好,臉頰不似那日的蒼白消瘦。
他站起身子,與她對面而立。
「沒想到我還會見到你。」
他說,語氣平靜,臉上的微笑一如從前。
她亦微笑,「你該想到的,我怎會不來?」
他輕輕點頭,笑的從容,「是啊,你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她怔了一下,隨即點頭,「沒錯。」
「那日我的確是包了船送你離開,而且船上的人也都是我的人偽裝的。我告訴他們,故意將消息透漏給了你,一旦發現你中途離開,便殺了你。」
紫陌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是我自作自受,辜負了你一片信任。你要怎麼對我,我都願意承受,毫無怨言。」
他說道。
抬頭看向木賓白,昔日俊朗風流的小侯爺,如今早已沒了往日的光鮮。
不過,風骨猶存,還是那樣桀驁。
「包括你的命嗎?」
良久,她淡淡的說道。
他一怔,隨即笑道,「他要你來殺我的?」
她眸色不變,緩緩點頭,「是。」
他笑了,同樣是笑,這一次其中的淒涼卻再也隱藏不住。
「好,這樣就好。」
他說著。
然後伸出手來,「給我吧,是鳩酒,還是匕首。」
紫陌微微一笑,「都不是,在你死之前,我還要見一個人,你知道是誰!」
她說道。
「只可惜,你說的這個人,如今早已不在帝都了。」
他有些失望的說道。
「你將她送走了?」紫陌急切的語氣說道。
木賓白點頭,「是,當時的情景,帝都是最危險的地方。我不想再辜負你,所以將她送走了。」
「看在相識一場的情分上,我不想讓你死在這裡毫無體面。所以,委屈你一下,跟我出去。」
紫陌說道。
雨落已經將衣服脫下,遞給木賓白,那是一件青色的狐裘。
木賓白看向紫陌,雙眼微瞇,「你是背著他來的?」
紫陌將金牌遞到他的面前,「這是他給我的,不過,你身上背著謀反的重罪,難道還想著要,明目張膽的自天牢走出去嗎?」
紫陌的聲音含了幾分冷厲。
「不過是一死,體不體面又何妨,你完全不必這麼做。」
他並沒有接雨落的衣服。
紫陌頓時臉色不悅,「木賓白,你為我做那些事的時候,可曾問過我是否願意?」
木賓白臉色一頓,緩緩伸出手將狐裘接過。
臨走時,她看眼孫雨落,「雨落,委屈你了。放心,我一定會來接你的。」
雨落搖頭笑道,「姐姐,你我之間還需說這些虛詞嗎?」
她重重的握了握雨落的手,轉身而去。
那些侍衛一見她們出來,頓時嚇得低垂下頭,誰也不敢再冒失。
上了馬車,紫陌的一顆心才真的落下了。
大雪紛飛,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兩個人坐在車裡,相對無聲。
走了很遠,木賓白撩起窗前的簾子向外看去,頓時臉色微變。
已經出了帝都!
「你究竟要做什麼?」他凝著對面端坐的女人說道。
她看著他,想笑,卻落下了淚。
「我如今能為你做的,也不過如此。」
她聲音顫抖的說過。
「停車,停車!」
他大聲的喊道。
車子停下,流珠伸進腦袋。
紫陌堅定的說過,「流珠,不許停,按照原定計劃走。」
流珠點頭,車子繼續行走。
木賓白帶著怒氣的說道,「我是朝廷欽犯,犯的是謀逆的大罪。你知道你在做什嗎?啊?他不會放過你的,即便他不殺你,滿朝百官也不會放過你。」
紫陌輕輕的一笑,「無論是什麼罪,此時我都已經犯了。你想讓我再送你回去嗎?還是你覺得你回去,這一切就都沒有發生過,他們就會放過我了?」
一掌狠狠的捶在車廂上,木賓白臉色氣的灰白。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怒聲吼道。
「那個船長如果想殺我,我今天還有命嗎?我知道,你很想知道我的心裡究竟還有沒有他了,所以你故意試探我。但是,你最終還是下不了手不是嗎?」
紫陌微笑著,緩緩說道。
木賓白不說話。
「自我到了烏拉鎮,一路上太過安靜,租宅子,換錢花,還是最後到了巴爾曼小鎮。如果沒有你派人一直暗中打點,指引,我怎麼能找到那個人間仙境。」
壓抑了許久的淚水再次流出,她聲音顫抖說道,「木賓白,你真當我是傻子嗎?還是覺得,我是個膽小怕死的人。即便知道真相,也不敢來救你。」
木賓白仰起頭,緊閉雙眼,眼角的濕濡卻仍舊無法控制的緩緩而下。
他低沉的聲音中是極力克制的嘶吼,「我就是知道,所以我怕,我怕你會來,我怕你又犯傻。可是......」
他嘴角一勾,笑的無奈,「可是,你還是來了。」
「是,我還是來了。就只許你一次一次為我做盡了好事,而不許我為你做一次嗎?」
「不許,我不許。張小沫,我不許。我從來就沒有想要你為我做什麼,從來就沒有。」
他低聲吼道,雙眼血紅。
他只想要她,除此之外,什麼都不要。
紫陌用手掩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這樣的他,她如何能看著他去死!
伸手,他環住她的肩頭,「傻女人!」
當日在刑場,他那樣說,就是怕有今日。
「為什麼要回來?那裡山清水秀,人傑地靈,是我為你選了好久的歸宿。本來想,如果你願意,我就帶著你一起去那裡歸隱。可是,命運弄人」
他輕聲的說道。
「那裡的確是如同仙境一般的地方,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在那裡生活一輩子。」
她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可是,我不後悔。」
他的手擁的更緊了,他唯一算漏了的,就是秦大哥吧。
「小沫,跟我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我們永遠在一起。」
他輕聲說道。
她只是安靜的靠在他的肩頭,沒有回答他。
再短的路程總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走過,再長的路程,也總有到達終點的一刻。
便猶如,她與他的相遇,此刻的離別。
馬車終於在天黑的時候,停下了。
他與她相對而立,四周風景這一刻都成了陪襯。
她們眼中只見彼此!
「這船是通往大夏的,我為你買好了船票,但是我沒那麼本事,包不了整艘船。從此後,天大地大,你好好珍重。永別在回來!」
她輕聲說著,極力讓告別不那麼沉重。
但是,生離死別之時,心中明鏡此生難再見的那一刻,誰真的能輕鬆道別,微笑著說再見?
她沒有這本事,淚水不自覺的掙脫眼眶。
他握住她的手,「真229的不跟我走?」他說。
她的沉默,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可是,他仍舊忍不住再次問她。
除了他的那點私心,他更擔心她回去即將面對的。
:終於要送走賓白了,這一刻我有過一點點的捨不得,寫到心裡酸酸的,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