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車裡,楊偉又點上一支煙,默默的抽著。
陸曼珠望著他,道:「編不下去了?」
楊偉望著窗外,道:「你知道我不是編的。」
陸曼珠說:「那為什麼不講了?」
楊偉問:「有用嗎?」
陸曼珠問:「為什麼沒用?」
「我忽然間覺得你很可憐。」楊偉頓了頓,又道:「忽然間也覺得自己很悲哀。」
陸曼珠眉頭微微一蹙。
楊偉說:「聽自己的過往,如同聽一個故事,什麼感覺?」
陸曼珠不吭聲。
楊偉苦笑著道:「講和你一起的往事,如同講別人的故事,我覺得很悲哀。」
陸曼珠問:「不打算講下去了?」
「不講了。不講了……」楊偉推開車門,往外走去。
陸曼珠喊道:「為什麼?」
楊偉說:「我希望你因為自己的往事而站在我這邊。不希望你聽著別人的故事站在我這邊。」
陸曼珠冷哼一聲,喊道:「你是不敢講下去嗎?」
楊偉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獨自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很久,接著朝前走去。
他說:「不錯,我怕你聽完我說的故事,依舊把過去看的很淡要和我作對。就如同你剛才說你現在這樣活的很開心一樣。可是你不知道有很多人因為你這樣,痛徹心扉。我無法承受你聽完故事仍然拋棄過去那份情義殺我的結果。」
陸曼珠道:「可是你不說,就沒有機會。」
楊偉低著頭往前走,嘴裡小聲自言自語碎碎念道:「活著,就總有機會的。」
陸曼珠望著車外漸行漸遠的男人。她已經相信楊偉過去認識她了。她也相信過去楊偉和她之間發生的事必定比剛才講的更加複雜。
湯家早就有一大疊楊偉的資料。陸曼珠來之前一頁一頁仔細的看了三遍。她特別清楚楊偉的性格。可越是如此,心裡就越震撼。無法否認,下午和楊偉第一次照面,這男人眼神中的滿腔激動已經足以讓她迷茫感動。
而現在,更是如此。
可是楊偉剛剛講的這些事真的值得她去叛變湯家嗎?沒有過往的感情束縛,陸曼珠能更加理性的思考所有事情。能像個商人一樣去掂量對比背叛湯家給她帶來的好處和壞處。
好處似乎沒有。認識過去的親人朋友嗎?過去什麼東西都想不起來,那麼過去的親人朋友就是陌生人。
壞處卻有很多。
湯家那種大家族的恐怖陸曼珠心知肚明,因為一群「陌生人」很可能把自己的命送掉,似乎是很傻的決定。
況且現在撇開這些不說,她欠別人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一定要還。
她終於下定了決心,望著楊偉在地面上拉的越來越長,卻越來越模糊的影子,狠狠的咬著一口漂亮的銀牙,發動跑車,朝著公園開去。
車停在濱江公園正門口,陸曼珠安安靜靜的坐在車上,望著手腕上的表。
距約定的時間還差三分鐘。她撥通魏忠賢的電話。
「三分鐘,你只有三分鐘時間。」
「你等三個小時,我也不會去。」魏忠賢冷哼一聲,掛上電話。
車上,陸曼珠微微笑了笑,依舊安靜的等著。
終於到點了。
她再次撥通魏忠賢的電話,淡淡道:「我討厭不守時的人。」
魏忠賢怒道:「徐,你當我是傻子嗎?」
陸曼珠柔聲問:「需要我再給你幾分鐘時間嗎?」
魏忠賢說:「回去告訴湯家,我不管他們打什麼主意,在我這,都行不通。真要是拼,那就儘管放馬過來。你看看我魏忠賢怕還是不怕!」
陸曼珠道:「我給了你機會。」
兩個人自說自話。一個比一個傲氣。
魏忠賢說:「呵呵……我也給你個機會,立刻滾出滬海。哪來回哪去。我留你一條活命。否則……」
陸曼珠說:「那就是沒得談了?」
魏忠賢冷冰冰道:「我早就說過,我們沒什麼可談的。」
陸曼珠掛上電話,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隨手把手機扔在副駕駛座椅上,發動跑車,調轉方向盤,朝著前方開去。
她自言自語道:「我早就下了決心。今天你來,我們就好好談談。今天你不來,我就殺到你巢穴,然後再好好談談。」
……
烏衣巷注定見不了光。三堂高手在秘密基地訓練,連六脈管事的,譬如封小也,宋歸西,胭脂,都不知道三堂高手在什麼地方。
訓練地點經常變換,訓練時間也不定,三堂高手藏匿的地方也沒人知道。
平日裡這些人分佈在滬海,無名無姓,如同幽靈,沒人知道。只有理事會召集,才會聚攏在一起聽從命令。
這麼做,一是怕封小也宋歸西這種一脈的管事人暗中和三堂高手拉幫結派。二十能掩人耳目,把烏衣巷徹底隱匿在盛世
繁華中。
幾天,三堂高手只有十幾個和魏忠賢在一起。
魏忠賢帶著朱求天和另外兩個理事會的人商議事情。外面守著四個小爺堂高手,和兩個歸西堂高手。
滬海外灘鼓浪嶼附近有一家養老院,名字叫「松鶴敬老院」。敬老院佔地幾十畝,不算大,可是在滬海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自己花園的養老院,貌似不多了。即便鼓浪嶼位置很偏,依舊算得上不錯。
大門口常年有兩個保安。一個叫小劉,一個叫肥貓。小劉愛喝酒抽煙,整天梳著一個漢奸頭,歪戴著保安帽,制服穿的每個正行,還愛在值班室睡覺看電影。很難想像,一個老闆會容忍他在這幹下去,並且一幹就是十多年。
肥貓好色,但凡出入看望老人的女人,上到三十歲,下到十五歲,總是色瞇瞇的盯著調戲幾句。
今天深夜,一輛銀色的現代超跑緩緩停在松鶴敬老院大門口。
門口保安室裡小劉正在看島國小電影,肥貓坐在門口用手機搖啊搖。
車門緩緩打開,下來一個女人。
肥貓頓時眼睛都直了,手機還抓在手裡,卻不搖了。屁顛屁顛的跑過來,色瞇瞇道:「妹妹,看爸媽呢?」
陸曼珠微笑著道:「看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