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問：「和人喝酒？」
封小也搖了搖頭。
楊偉看了看杯子，又問：「祭拜某個人？」
封小也坐在椅子上，不說話。
楊偉說：「要不然今天不祭拜了，我們好好喝一頓？」
封小也點了點頭，把剛上來的兩杯酒遞給楊偉一杯，自己一杯，碰了碰杯子，一飲而盡。他自顧自去燒烤攤位旁搬了一整箱的啤酒，說著不祭拜，卻始終沒有砰那杯酒。
啤酒一瓶一瓶被打開，封小也一連灌了四五瓶，說：「現在形勢很微妙。」
楊偉道：「說來聽聽。」
封小也說：「你能從江浙回來，讓孟家大小姐孟琉璃陪著你演一場戲。無論孟家那位黑心諸葛是被迫還是有深意，都證明你和孟家已經心照不宣達成合作共識。」
楊偉笑了笑，喝了一口酒。
封小也接著說：「孟家定然怕對付我們烏衣巷的時候，京城湯家在背後陰謀詭計，所以才會這麼做。」
楊偉安靜的聽著。
封小也說：「原本烏衣巷最忌憚的就是你。因為京城三家一直不合，即便有個宋依依，也斷然沒可能一朝一夕把湯家鬥垮。你是唯一的變數。因為一旦你攪進孟家和湯家的聯盟，很可能不擇手段滅了湯家，而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烏衣巷。現在你和孟家名義上正式決裂，不死不休，魏忠賢和莊先生才會讓步，讓你進入烏衣巷。不過即便如此，也必定對你嚴加提防。」
楊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問：「還有呢？」
封小也：「這次之所以湯家派人來滬海調查，一定是有所懷疑。即便沒有懷疑，也擔心你和孟宋兩家暗中有交往。無論怎麼說，你和宋依依宋茜兩人的淵源極深。湯家和孟老爺子有一樣的打算，他們此刻也必定會擔心你統一了烏衣巷，然後借助烏衣巷的力量，和孟宋兩家聯合，對付他們。」
楊偉自顧自喝著酒，漫不經心問道：「所以呢？」
封小也說：「所以，這一次湯家派來的人，名義上是調查烏衣巷。可真正的目的，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楊偉嘴角上挑，問道：「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封小也說：「古梁山有一百單八好漢，個個勇猛無敵，戰場上能以一敵百。更有大智慧大城府者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可敵不過兩個字，招安！」
楊偉一臉玩味，問道：「你覺得湯家派人來，是為了和魏忠賢他們談合作？」
封小也說：「如果是我，必定高官厚祿竭盡所能許諾給魏忠賢。只要收攏了魏忠賢，不只是等於收攏了宋歸西一脈，朱家兩脈，更等同於拿到了其他三脈的生死權利。魏忠賢手裡有烏衣巷所有成員名單。到時候把我們三脈的名單公佈出去，湯家對其下手，恐怕就算是孟宋兩家，也不好攔住。」
楊偉道：「呵呵，你小子果真比小時候長進不少。」
封小也說：「所以，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先魏忠賢一步，找到湯家派來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讓魏忠賢和他們聯合。一旦他們走在一起，巫老闆唯利是圖，絕對不可能丟掉一脈的勢力不要和我們站一起。而東方無德……」
他頓了頓，臉色重新黯然起來，抓起一瓶酒，仰頭灌進去。
楊偉接著把他的話說完了：「而東方無德，心思謹慎，七竅玲瓏，有大智慧大城府。為人做事永遠都給自己留一條後路。胭脂在的時候，他或許看在女兒的面子上鼎力相助。可是胭脂離開了，無論他承諾多好，關鍵時刻，都有可能倒戈。這種成了精的老狐狸，最靠不住。」
封小也抬頭深深望了楊偉一眼，把瓶子裡的酒一股氣灌進肚子裡，這才開口。
「我們看似和巫老闆和東方無德結盟，可實際上我們一直都是孤軍奮戰。如果今天我不讓胭脂走，形勢會對我們好很多。」
楊偉呵呵笑了兩聲，想了想，道：「的確對我們好很多。多癡情的一姑娘啊。你一句話，就能把她留身邊。利用倒是利用了，可是那姑娘心裡不就是想和你並肩作戰，希望你把她當成同甘共苦的親人麼。」
封小也低著頭，看不清表情，良久，說：「要不然我喊她回來？」
嘩！
他話音剛落，大半杯扎啤狠狠的潑過來，淋了他一頭一臉。
楊偉猛地把杯子摔在地上，冷冰冰的望著他，一臉嫌棄厭惡，罵道：「狼心狗肺的東西就是狼心狗肺的東西，原本以為你長進了，誰知道骨子裡依舊和十幾年前一樣噁心。你以為因為我算計胭脂一把就能讓我感激你？今天我再告訴你一句話，薄情和寡義向來都是一對雙胞胎。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娘們薄情，就斷然沒可能對兄弟重義。你喊胭脂回來，我幫你一夜之間殺光朱家老少和魏忠賢。算是還你在江浙為我殺人的情義。從此以後我遠走萬里，你我兩人，再沒半點瓜葛。」
小爺低著的頭終於緩緩的抬起來，原本有猙獰和陰沉，可是猙獰和陰沉緩緩消散，無助和失落如同潮水一般一下子蔓延開來。
他紅著眼睛，很顯然不能喝酒，臉也通紅。或許因為酒精的作用，一個鐵血般的男人，竟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他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抓起酒瓶往肚子裡灌著酒，斷斷續續說：「我剛才好怕……我怕你要我喊胭脂回來……我怕如果真的那樣，你我便再也沒有兄弟做了……」
楊偉皺著眉頭，一臉嫌棄，猛地一拍桌
子，怒道：「哭！哭！哭你妹啊！你堂堂滬海狂妄不可一世的小爺，看看你現在這熊樣。男子漢大丈夫，頂不起天，立不了地，都無所謂，可至少要護著自己的女人不受丁點傷害。你要哭，等拿下烏衣巷，找到胭脂，抱著她使勁哭。現在給老子擦乾淨了眼淚。」
封小也果真使勁的抹著眼淚。
兩個大男人，一箱啤酒，誰都不說話，沉默不語，一瓶一瓶使勁往肚子裡灌著。
好半響，封小也莫名其妙喊了一聲：「哥……」
楊偉白了他一眼，道：「說。」
封小也沒說，喝著酒，又莫名其妙喊了一聲：「哥……」
楊偉沒好氣道：「有屁就放！」
封小也憨憨的笑了笑，道：「沒事，就是想喊兩聲。」
楊偉握著酒瓶子的手一抖，怔怔的望著他不說話。好半天，抓起瓶子仰頭咕嚕咕嚕一下子灌光了。
他站起身，朝著遠處走去，頭也不回，道：「把那把水果刀丟了吧。回頭，我再送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