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滬海外灘有一片很老舊的小區。出了小區門口便是一條挺熱鬧的夜市。天南地北的小吃擺滿了，小販們推著簡陋的車子兜售著談不上衛生，卻很有味道的食物。
一家燒烤攤旁邊，一個沉默寡言的年輕人緩緩坐下。
燒烤攤的老闆是個大胖子，笑著張羅道：「小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你了。」
向來不苟言笑，讓道上人聞名喪膽的小爺竟然笑了笑。大概面對這種即便認識十多年，卻注定一輩子沒有交際，天上地下兩個世界的人，才能真正摘掉面具，敞開心扉，做一個普通的年輕人。
胖老闆問：「還和以前一樣嗎？」
封小也撿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下，點了點頭。
胖老闆道：「好咧！十串羊肉，十串鵝肝，兩對雞翅，一條羅非魚，兩杯扎啤，你稍等啊，啤酒先給你上，菜馬上就弄。」
扎啤端上來了，封小也卻沒喝。一個杯子放在自己跟前，另一個杯子放在對面，看起來神經兮兮的，低聲絮絮叨叨好半響，這才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對面的碰了一下，然後小口小口的喝著。
十串鵝肝也上來了，接著十串羊肉也上了……
天氣一天天暖和起來，滬海大街小巷已經可以四處看到光著大長腿的美妞，黑色絲襪短裙更是遍地都是。
晚上十一點正是夜市聲音火爆的時候。附近不遠處有幾家酒吧，三片小區。最近還有兩塊地正在拆遷後重建商場，不少建築工人勞累一天下了班總喜歡喝兩瓶啤酒。
這些天夜市上的客人特別多。
燒烤攤擺十幾張桌子，已經人滿為患。與封小也相鄰的那張桌子坐著六個年輕人，早就喝的暈暈乎乎，有兩個還光著膀子，身上紋龍畫虎，操著各地的口音，正在拍著胸脯吹牛。
其中一個道：「哥跟你們說，別看我長的不咋滴，走南闖北十幾年，那絕對是走到哪睡到哪，再漂亮的姑娘，就沒有不上手的。」
另一個附和道：「就是，現在的小娘們啊，一個個表面上冷艷，骨子裡不知道多風騷多寂寞呢。請她們喝杯酒吃個冰棍，都能拉到小巷子裡打一炮，連房間都不用開……」
第三個人大著舌頭喊道：「老闆！老闆！再來一打啤酒。麻痺的我們剛剛加的菜為什麼還沒上？」
老闆熱情道：「這位大哥你稍等，啤酒立刻送來。菜你等幾分鐘，正烤著呢。」
那人怒了，罵道：「烤你麻痺，明明我們先點的菜，為什麼這小子的比我們先上？」
他指著封小也，很不爽。
老闆陪著笑臉道：「不好意思，這位是我一個朋友。你們的也在炭上架著了，稍等兩分鐘。各位大哥見諒啊。」
這年輕人，喝點酒就是喜歡鬧事。酒精在胃裡翻騰，大腦卻已經神志不清，心底本該存在的友善謙卑和心懷敬畏沒了，剩下的全是老子天下第一的念想。
那個光著膀子的人猛地把酒瓶子摔在地上，罵道：「曰你娘的，我看你這生意是不想做了。信不信老子們給你砸了？」
老闆娘慌了神。
老闆低三下四道：「幾位大哥別生氣。今天是我不對，這頓飯算是我請的，大家交個朋友。以後還請你們多關照一下。小本生意，大哥們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另一個人已經把桌子掀了，怒道：「你麻痺的以為我們沒錢是吧？老子們缺你這幾百塊錢？老子們現在問你的是，為什麼這小子比我們來的晚，菜卻比我們上的早？******的，你看不起我們是吧？」
「誤會！誤會！」老闆歎了口氣，道：「要不老大們先請坐，我這就把菜給你們端上來，我再去旁邊超市給你們買瓶好酒，算是陪個不是，怎麼樣？」
這些人就是閒的蛋疼找事的，哪裡可能善罷甘休？
其中一個人抓著老闆的衣領，抬手就是一巴掌抽過去，罵道：「你麻痺的，老子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這小子比我們來的晚，菜卻比我們先上？」
所有人都站在一旁看熱鬧。
「滾。」
就在這時候，忽然間有一個聲音很不合時宜的響起來。這聲音很平靜，不帶半點感情，談不上憤怒，可也絕對稱不上柔和。就那麼不帶半點情緒，呆板的如同是一個機器人。
封小也依舊坐在位子上，端著那杯扎啤，慢慢的喝著。
幾個小混混樂了。
「呵……呵呵……哎呀，有出頭的了。」那人鬆開老闆，來到封小也跟前，大大咧咧的把一隻腳踩在封小也旁邊的椅子上，低著頭，側著耳朵，囂張無比的，問：「小子，你剛才說什麼？老子們沒聽到。」
封小也一動不動，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頓了半響，仰頭把杯子裡的酒全部灌進肚子裡，道：「我只說一次。」
「哈哈哈……很牛嘛……別怕，小弟弟，再說一次，讓老子們聽聽。看你到底吃了什麼雄心豹子膽，敢管我們的事。」
封小也問：「你們不滾？」
「滾你麻痺的！小比崽子，老子們不把你揍的尼瑪都不認識你，今天哪都不會去。」
封小也不再說話了，從懷裡慢慢的摸出那把水果刀，沒著急著出手，握在手裡，雙目癡癡的望著。
那幾個人卻彷彿碰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其中一個人道：「哈哈……兄弟們，看到沒有？刀啊！嚇死我了！他麼的老子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了。他竟然有刀啊，咱們趕緊逃命吧……」
另一人也笑著道：「你妹的，一把破破爛爛的水果刀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小比崽子，知道刀怎麼用的嗎？要不要老子教教你？」
事情眼看著就要鬧大，燒烤攤胖老闆很講義氣。連忙護在封小也身邊，苦苦哀求道：「大哥們別生氣。今天都是我不好。幾位有什麼要求，你們儘管說，今天還請你們放我一馬。」
「儘管說？哈哈！好啊，胖子，我們兄弟飯也吃了，酒也喝了，要不然你出點錢，讓我們兄弟去隔壁酒店找妹子爽一把？」
老闆苦著臉，道：「我們這小本經營，一晚上也賣不了多錢。要不然……」
「要不然你麻痺啊！滾！沒誠意就別在這唧唧歪歪。」
胖老闆被幾個人一把推到在地上。那六個人把封小也團團圍住，陰測測的笑著。
封小也沒動手，因為他看到了一個人。人群中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姑娘，一襲羅紗長裙，青絲及腰，古典美艷。
胭脂癡癡的望著封小也，柔情似水彷彿想把這男人給淹沒。可封小也僅僅和她一個對視，便低下頭重新把目光落在水果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