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人聽著,石泉、西鄉已經被我軍攻陷了,賊首周紹湧的腦袋被高懸在了南鄭城們前。爾等余寇殘兵,速速棄械投降,我家大人繞你們不死——」
就在一票義兵被對面劉暹軍所懾,不知所措,紛紛準備腳底抹油的當口,對面的劉暹軍兵突然齊聲叫喊了起來——
「只要你們棄械投降,我們是不會殺你們的!」
「俺們大人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王登選哼了一聲,心下不由一動,「原來是可以投降的啊!」往日清軍佔優時候可是從不會主動勸降的。他身邊的頭領和眾多義兵都在往他這邊看,似乎等待著命令。
一雙雙眼睛盯在王登選身上,讓王登選如感鋒芒刺背,渾身上下不舒服。這個時候三百多劉暹軍兵勇已經距離這些義兵只有五十步的距離了,第一排都已經半蹲舉槍,第二排則用站姿準備射擊,都做好了開火的準備。
義軍大部隊退縮的速度更快了。
王登選內心裡大罵,這個關頭都想起自己來了,剛才要人堵槍眼的時候怎麼沒人聽我的啊。
「我們數到三,再不放下武器,就要開槍了!」對面的喊聲又響了起來,「一、二……」
「莫開槍,我願投降!」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在人群中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聲,整整一半的義軍一起扔了大刀長矛跪在地上高舉雙手。
王登選愣住了。他知道隊伍的士氣不行,卻沒想到自己上千人的隊伍,個個還都是堅持到了後梁槽這個關口的『堅強同志』,竟然脆弱到一聲投降半數人跪地的地步。
「老王,愣著幹啥,走啊。還不趕快跑……」
王登選被人一拽,回過神後慌忙就融入進那奔逃的洪流中。
如此的,劉暹軍就是一句話,上千義軍半數投降半數奔逃。讓還以為要打上一仗的兵勇們又好氣又是好笑。而好氣好笑之餘,他們心底裡更湧起了自得和驕傲。
……
火把在黑色中散發著光亮,一隊馬車、驢車、牛車夾雜著徒步人群的隊伍在雪地上行進著。速度不快,比起正常天氣時候的車馬行進慢了許多,但跟之前部隊徒步雪地行進,還拖著火炮輜重,又快了不少。
劉暹手頭有百十馬隊,全都是張由庚、朱桂秋屬下的,出兵時給劉暹剋了過來,當做哨騎用。因為定遠廳城距離後梁槽的距離實在太遠,超過七十里,劉暹不敢輕易拿哨騎突擊過去,可這不得到後梁槽的確切消息,他心頭又怎能安定的下?
「大人,吃點東西吧!」親衛端著一碗肉粥眼睛直直的看著劉暹,中午時他吃的就不多。
「不吃。」劉暹簡短的說。
「大人……」
「退下!」
煩躁的心情距離後梁槽越近,他就越強烈。根本吃不下東西!目光炯炯的看著北方,冷冽的風雪都讓劉暹絲毫感受不到冰寒。
往西鄉的隊伍始終在行進著。就像是電影上急行軍當中的解放軍,路旁支著鍋灶,戰士路過接過來就吃,卻從不停留。
六十里,五十里,四十里……
心臟在胸膛劇烈的跳動著,劉暹煩躁的簡直想拔開胸前衣襟,對天大吼一聲。「四十里了,能不能帶哨騎直接殺過去?」
卻沒誰給他答案。他更不可能張口問出去。
「讓哨騎前探二十里!」冷峻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劉暹似乎沉穩依舊。事實卻是,車廂內攤開的虛擬地圖上,方圓三十里中,雖然代表義軍戰士的紅斑點點,也有大大小小的雲團,卻都遠離官道。
「還有十里!」劉暹虛擬地圖範圍已經擴充到了三十里,但距離後梁槽還有十里遠。雪夜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十里地中什麼不能發生?百十馬隊真給義軍潰兵打埋伏了,還真不會賺到什麼便宜。
據劉暹所知,義軍今年過的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周紹湧的隊伍。應該不存在夜盲症了吧?
……
「啪……」
鞭子抽打在俘虜的身邊,距離俘虜頂多有半尺,強勁的力道將踩實的積雪都抽出一道深深痕跡。
當事的俘虜一下子攤在了雪地裡,鞭子打來的時候,人都嚇傻了。現在雖然沒感到疼痛,人卻也兩腳軟軟的站不起來了。
譚福生大罵一聲廢物,「瓜娃子的,這麼膿包,你也敢出來混?」
「站起來,給我站起來!」
當久了監工的譚福生一鞭子抽在了地上俘虜身上,這下子他沒有手軟。經驗早就告訴他,該強硬的時候,監工必須冷血。
這是他在苦力營用傷痛、煎熬和上司訓斥、受罰換得來的經驗。
「啊……」俘虜慘叫一聲,人敏捷的爬起來,直直站定。
「幹活——」
譚福生再一鞭子抽去,俘虜咬緊牙關等待著劇痛的降臨。定遠城被劉暹拿下之後,被俘的義軍足足有兩千多,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老弱和婦孺。劉暹軍對老弱婦孺還有些照顧,對青壯就很不客氣了,首先就是拔下了他們多於的棉衣。沒人頂多留下一件破爛冬衣,一鞭子抽上,直接見血,是很疼的。
「嗯——」悶哼著,不敢再叫出聲來。
留守兵力僅僅三個中隊的劉暹軍,不可能親自動
手照顧俘虜們的,李學鳴一邊聯繫城內剩餘的士紳富戶,聯合他們一塊安定城池,籌措家丁和可靠的青壯年,看押俘虜。一邊讓留在城中的那一小隊輜重兵,組織俘虜中大部分的青壯,在城池的東北角,一片已經被燒過的市集廢墟上,利用廢料搭建窩棚,搭建柵欄,做日後他們的居囚之所。
「娘的,叫,叫個球!老子去年不比你們難挨……」屬於俘虜前輩的譚福生口中喃喃嘀咕著。
……
定遠去西鄉的官路上。
劉暹繼續留在馬車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虛擬地圖,盯著地圖上顯露出的那幾團紅色雲團。
但突然的,劉暹眉頭皺了起來。眼睛從紅色雲團上移開,看著突然由前路折返回來的一對哨騎,目光連閃。
抓到舌頭了。
前隊哨騎隊列中出現了一個小紅點,不可能是小紅點俘虜了這小隊馬隊,只會是這小隊馬兵抓到了一個俘虜。
半刻鐘後,不惜馬力奔馳的兩名哨騎來到了劉暹面前,「稟大人,我等抓到亂賊散兵,後梁槽已被我軍截斷——」
「好!」怪叫了一聲,一直來在兵勇屬下面前表現的沉靜若定的劉暹,激動的瞬間滿臉充血漲紅。張忠奎、霍廣成不負自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