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跟蹤我的人是安逸風,的確吃了一驚。而且我真的沒有想到博學多金的安逸風有一天會變成如今這般的慘況,內心裡面是十分糾結的。
從前的逸風哥哥沒死。本來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緩緩的我就鬆開了他胸口的衣襟,發現他胸口裸露出的肌膚上全都是瘡口,瘡口還在化膿流出膿水來,一點也不像是擁有什麼特殊力量的人。
「瓊兒……不要看我……我現在……我現在沒資格見你。」安逸風別過頭去奪路而逃,我看到他倉皇的背影並沒有追上去。
我在胡同口站了一會兒,輕輕的歎了一口氣,到我姥爺家。家裡面好像來客人了,十分的熱鬧,站在院子裡就能聽見聊天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進去一看是幾個道士。
道士當中有老有少,幾個老的我全都不認識。那個年輕的是戴沐風。
戴沐風好像長高了不少。臉上的稚氣也脫去了,站在人群中顯得陽光而又成熟。那和以前我初次見他那種靦腆的樣子完全不同,看來時間是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
隨著我進門以後,這些人聊天的聲音戛然而止,齊刷刷的都看著我。
「姥姥。姥爺,我來看你們了,家裡怎麼來這麼多人了?」我進門就和我的姥姥姥爺打招呼,那些道士臉上都是掛著笑容,好像是在商量著什麼喜事。
屋子裡開著暖氣,我順手就把薄薄的外套脫了。
我姥姥和姥爺看到我,一臉的驚訝,臉上的表情都還沒反應過來呢。少頃,我姥姥才扯了扯我姥爺的袖子,低聲說道:「老頭子快去吧?兒給帶過來,瓊兒,你……你真的好久不回來了。我們差點都以為,你被男人拐跑了,就不再回來了。」
兒?
我姥姥說的?兒是我的寶寶嗎?
可是我依舊是記不起來我是如何懷上他的記憶。我多少還沒有成為一個母親的覺悟。這時候聽到寶寶的小名,心情異常的激動。對孩子的思念之意頓時如同潮水一般的融到了心頭。
我的腦子裡,被孩子小小的摟在懷裡的樣子佔滿了。
「我去去就來。」我姥爺動身進了裡屋,我的目光也跟著看去過去。我甚至想自己衝進去,在第一時間看到孩子。
這時候,聽到一個清冽的聲音正在同我說話,「王瓊姐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們道門的人去了滇南,又被道門中人召回來了。所以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你,我……」
原來是戴沐風在和我說話,一個道人斜了戴沐風一眼,戴沐風立刻就閉上了嘴巴一副犯錯的樣子。
那個道人直接接了戴沐風的話茬,說道:「這是曾老爺子的外孫女吧?滇南之行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沒有幫上忙,只因師門當中出了點事情,還請不要見怪。」
我說呢在滇南沒有遇到道門裡的人,不過那些事情早就過去了,而且最後一隻為惡為禍的罪魁禍首已經死了。也都過了這麼久了,再提也著實沒有什麼意思。
沒想到這道人,他見到我之後還要再解釋一番。
「什麼師門中有事情,師父你騙人!」戴沐風一改懦弱的樣子,臉上的表情有些氣憤對的說道:「明明就是安逸風勸大家閒事莫理,所以大家還沒到苗寨,就全都返回了。現在安逸風背叛師門了,你們才知道當年做的決定不對。」
其他幾個年長的道人臉上都掛不住,尤其是戴沐風的師父,更是氣的渾身直哆嗦,「你這個孽徒,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安逸風早就被逐出師門了,你再提他作甚!讓各位見笑了,都是我管教門人弟子不嚴,才會讓大家看了笑話。」
我一聽,愣了一下,沒想到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在滇南沒有遇到道門中的人,居然是因為安逸風在其中搗鬼。我心裡面一凜,不禁懷疑起來,難道說我爸的陰謀跟安逸風還有關係?
否則的話,安逸風為什麼要阻止道門中人插手這件事!
我不由自主的就陷入了沉思,道門中的幾個老道士尷尬的坐了一會兒,又說道:「嗯,那我就不打擾曾老了,我們先回山門,那件事情,我們改天再聊。我道門有今天,還多虧了曾老幫了大忙。」
道士們說完了告辭的話,這就走了,戴沐風被訓斥了之後耷拉著腦袋,一臉垂頭喪氣的跟在後面一同離去。
我和他久別見面之後,也沒時間敘舊。
我姥爺好像是有些故意躲著道門裡的人,等人都走光了,才見到我姥爺把?軒那孩子從房間裡面帶出來,那孩子矮矮的,小小的。
我蹲下來看他,朝他伸出了手:「?軒乖,來媽媽懷裡好嗎?」
他走起路來有些笨拙,顛顛顫顫的,可是卻是朝准方向衝進我懷中。他不知道為什麼,聽我說是他的母親,就認定了一般的摟住我的脖子,在我的側臉上親了又親,「媽媽,?兒想你了,爸爸……爸爸什麼時候來看我啊。」
這孩子真的很乖,他的小手就這麼柔柔的摟著我,讓我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我笑著回答他:「爸爸?媽媽過幾天就讓爸爸來見?兒好不好?」
我姥姥、姥爺眼裡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他們教養這個孩子,一定是花了不少心血在裡面。我在心裡面也很感激我姥姥、姥爺,我不在的時候,一直都是姥姥和姥爺在辛苦的付出著。
我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會很和諧,一家人都會其樂融融的,但是?軒他看了身後一眼,低聲說:「表舅搶我玩具,我想回家……能不能先回家。」
就見裡面的一間房間門口站著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他怯生生的看著我們,眼睛裡面是一股子倔強的眼神。
是曾蒼梧,我兒子說的表就是曾蒼梧!
我簡直沒法去想像,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兒子有一天會告狀說自己和曾蒼梧相處不過來。
曾蒼梧從小體弱多病,而且經歷過一場極為可怕的變故。
按照道理說,他即便和我兒子的感情不親,也應該沒有多餘的餘力去欺負?軒。這其中,我總感覺隱藏了什麼隱情在其中。
我一把抱起那孩子,覺得他在我懷裡面的重量比以前更重了好幾倍,然後在他的小臉上親一口回答道:「嗯,好,我帶你回去見爸爸。不過,小東西,你是不是和表舅之間有什麼誤會,他怎麼會搶你玩具呢。」
我問到這裡,曾蒼梧臉上的表情明顯不對,他看了我幾眼,然後忙不迭的就朝院子裡跑去,一下子就不見了。
我姥姥和姥爺,似乎並不擔心,只是低低的歎了一口氣。他們兩個跟我閒聊起我和上軒在一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和上軒離開,差不多有一年多了。
四季都輪了一輪半了,曾蒼梧這個孩子還陽之後的個性極為還算正常。只是這一段時日才變得十分的古怪,不僅說話的次數少了,也不喜歡去學校,沒人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我姥姥和姥爺都以為他是自小就沒有父母在身邊,所以才會變得性格古怪,也去醫院查過。這種症狀有點類似兒童自閉症,但是有時候曾蒼梧又表現得很聰明,一點都不像自閉症兒童一樣遲鈍。
所以大家都不知道,曾蒼梧到底是怎麼了,因為問他什麼,他都是不肯交代的。
慢慢的我們的話題就從曾蒼梧身上轉移了,我姥爺從滇南回來給我大舅辦了一場婚禮,又四處打探了我大舅媽的下落,一直都沒有找到,也只能作罷。
據說我爺爺在我們去滇南之後,沒幾天就被人殺害了,吊死在屋裡。據說這件事兒還把我媽給嚇了半死,警方說是自殺而死。可我爺爺那種寧可天下人死,也不要自己死的性格,我就不信他能把自己給吊死。
事實也證明了,我爺爺他是被我爸給害了。
可我爸那時候回來過四九城了?
我有點不太相信,這樣兩頭犯事,他不覺得麻煩嗎?我總覺的,在這個地方還有著一個人,在暗地裡幫我爸。
這個人有沒有可能是如今落魄成乞丐的安逸風了?
我一想到安逸風三個字,童年的記憶就如同泉湧一樣的湧上心頭,那種酸澀而又痛苦的感覺是任何人也沒有辦法感受的。安逸風就像是我年長的哥哥,從小她就照顧我,我也幻想過成為他的新娘。
倘若,他從來沒有假死過,我很可能就不會再遇上上選了。
我在我姥姥和姥爺家閒聊了一很久,在這段時間的事情都瞭解了差不多了,吃過了晚飯才開車去我媽家。
孩子還小,車子上沒有兒童座,弄得我一路上開車都很緊張。
但是透過後視鏡,可以看見他的小手緊緊的就抓著安全帶,看起來倒是很聰明懂事。到了我媽家,我敲了一會兒門。
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我看到開門的人,著實是唬了一跳,抱著懷裡的?軒連退了幾步。那都快要靠到對面的牆上面去了,居然是穿著浴袍的美少年。
我深吸了一口氣,心裡有點慌,我不會是叫錯門了吧?
「請問這裡是曾為嫻女士的家裡嗎?」我小心翼翼的問著,順便往屋內探去,是我們家的格局啊。
懷裡面的小朋友卻好像很喜歡那個少年,奶聲奶氣的喊著,「外公……外公……」
「哦,瓊兒回來了,你媽太累了,在床上休息。」那少年一副傲嬌高冷的樣子對我,卻對我懷裡的孩子充滿了慈父一般的溫笑,「?兒,你為什麼會這麼可愛呢?來外公抱抱。」
孩子被他抱在懷裡,然後大搖大擺的就走進臥室了。
他是誰啊?
我想了一會兒,腦子裡首先冒出一隻黑貓黃橙橙的眼睛,腦子上登時冒出了汗。然後,是那個睡在病房裡的少年,又出了一身的汗。
最後,是程錦繡那張絕美的臉龐,我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都快要沒法接受這個事實,從而搖晃起來。
程錦繡怎麼可能答應這種事情?
她答應下來了?!
不……
這不是真的!
我居然有了這麼年輕的後爸,我不能接受,完全不能夠接受。我內心牴觸了好一陣時間,才打著赤腳進了屋,然後關上了門。
已經是半夜了,家裡面只開了臥室的燈。
我走進我媽的臥室,眼前出現了一個非常和諧的畫面,就是我媽和那個少年正在陪?軒玩,而且其樂融融的。
我媽發現我進來,只是微微一抬眼皮,冷冷的說道:「瓊兒,知道回家了?你知道你和野男人跑了多久?孩子都是姥姥、姥爺照顧的……」
「我這不是知道錯,回來看您的嗎?瞧您說的,野男人,上軒可不是野男人。您這位又是哪家的小鮮肉,還提供上門服務的?」我一挑眉毛,看向了那個低著目光,對著孩子慈眉善目微笑的少年。
那個少年高冷的要命,就這麼一抬修長的睫毛,冷淡的說道:「什麼上門服務?嫻兒是我的女人,這裡是我家。」
這還成他家了,我擼起袖子就要和他理論,「嘿,你還來勁兒了你……」
我媽卻是一愣,眼睛裡有些複雜,「你現在……你現在能提上軒兩個字了?記憶恢復了嗎?也許真的是好事多磨吧。」
「我……我當然可以提上軒兩個字,我是記起來了。安逸風,您,還有大家,都和日記裡寫的一樣。只是大學的那一段,怎麼也想不起來,就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我揉了揉太陽穴,這會子再去想,腦子裡依舊是一片空白。
如果不是他們說我有在申城上過大學,我可能會認為我高中一畢業,就去了警校。腦子裡面警校大學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記得非常的清楚,唯獨在申城的事情,真的是連一丁點的記憶也沒有了。
我媽眼神有些渙散,慢慢的說道:「這也許是好事吧,你記不起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也不用去想起來。對了,他是程霜,冰霜的霜。我男……」
「我是她老公,我媽已經同意了我們在一起了。不過這還多虧了你那個?先生老公,如果不是我媽怕他,我還沒辦法和嫻兒在一起。」他說的語氣很冷,根本不像是在感激我。
他對我那就是一種冷傲的態度,對我的兒子又是慈父一般的溺愛,這個小鮮肉男子真是一點也沒法讓人弄明白。
我差一點沒笑噴出來,一個男孩子起了一個這麼女氣的名字,程霜。
這時候,我心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喲,媽,您混的太滋潤了。我嫁個大叔,你卻把小弟弟給娶回家了。我以後再也不用為您下半輩子的幸福操心了……」
「行了,都幾點了還不睡覺。」我媽被我埋汰的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推了推?軒的肩膀小聲道,「來?軒,去和媽媽睡覺去。」
軒的個性簡直就和他爸一點都不一樣,乖得要命,聽話的就牽著我的手離開臥室。他好像經常來我媽家,對家裡的佈局瞭如指掌,直接把我給帶到了臥室裡面。
打開臥室的燈,裡面很整潔,放了很多兒童玩具。
但是我以前看的那些漫畫書還有小說都在,我帶著?軒先去刷牙洗臉,然後才抱上床睡覺。
小孩子那睡眠是很好的,輕易當中就磕上眼睛熟睡了。
我是許久以來第一次回家,激動的有點睡不著覺,半夜裡爬起來。看著窗外,窗外又下起了小雪。
安靜中,卻有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感覺到這份危險襲來的時候,猛然間就警覺的轉過頭去,房間裡沒有人。但是隱約間卻隱藏這危險的氣息,我躡手躡腳的走出去,發現門口好像站著個人。
我透過貓眼往外一看,生生的就愣住了,外面居然站了個大白臉的東西。
它的唇暗紅,就好像高濃度的血漿一樣,鞋拔子一樣的臉。眼睛是黃色的沒有瞳仁,就這麼幽幽的看著門。
空氣當中全都是冰冷的感覺,我看著它,它好像看不見我。
突然,它幽幽的轉身走到了隔壁人家,它又是遲鈍的站定了一會兒,然後破門就進去了。那個東西,它居然有一個人的身體,身上披著白色的袍子,背上還背著一隻白色的傘。
陰差嗎?
隔壁馬老太太家裡面不是早就沒人住了嗎?
這陰差停在門口幹什麼?
我有些擔心,是陰差來拘魂,結果被我給嚇跑了。這間屋子裡厲鬼太多,早就應該出現鬼界的陰司裡的人來處理一下。
否則,怎麼髒的房子,估計一輩子也賣不出去了。
我壞了人家陰差的事情,想想自己老公又是陰間的人物,心裡面過意不去,想想自己到底是闖了什麼禍端。
我悄悄的打開門,那陰差猛然間回頭好像看到了我,它居然是受到了驚嚇一下,白色的身影一閃居然是逃走了。
我走上去,站在馬老太太家門口,時至今日依舊能感覺到裡面陰魂不散的氣息。這家人,她的門是正對著電梯的,本身而言風水就糟糕透頂了,所以在裡面冤死的靈魂到了很多年以後依舊是在屋子裡徘徊著。
豎起耳朵去聽屋子裡的動靜,好像是有人的腳步聲。這個腳步聲很輕,但是一瘸一拐的,好像是受傷了。
我敏銳的聽覺聽著屋子裡的面的細節,甚至還能聽見一個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好像他每走一步路,都十分的勞累,不停的喘著氣。
我沒有鑰匙,只是用身體裡的力量破壞了門鎖內部的結構,將門直接拉開來了。一股陰風拂面,我首先看到的是被風吹起來的窗簾。
那個飄在窗外的女人,猛然間盯向我,幽森的眼睛把我嚇了一大跳。
我退後了半步,卻看到一個黑影在客廳裡面掠過,連忙飛跑上去。直接就打開了房間裡的電燈,這裡太久沒有人住了,電燈都壞了。
周圍還是一片的昏暗,但是有股味兒,那味兒特別大,就好像是乞丐身上的泥垢的味道。我順著這個味道,身子一閃就抓到了一個人的後衣領,冷聲道:「你是什麼人?大晚上的躲在這裡幹什麼?」
那個人沒說話,我強行就把他摁倒在地,去看他的臉。
「逸風哥哥,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是沒地方去了嗎?」遇到安逸風,我心底的那股狠勁兒馬上就收斂了,我沒想到躲在馬老太太廢棄的房子裡的,居然是安逸風。
安逸風沉默了許久,才小聲的說道:「瓊兒,我只想再見你一面。我身上的修為都被廢去了,現在是廢人一個,如今是不敢奢求再娶你了。」團共樂亡。#~妙筆閣?++
我愣了一愣,笑了,「你要是想娶我,當初就不會假死。」
「我……我是真的死了,瓊兒,你要信我。我被車撞了,活活撞死了。但是我背後的身份,是影子城的少主,我也是出了意外才知道的……」安逸風慌忙的解釋著,我抓著他胳膊的手能夠感覺到他單薄骯髒的衣服下,身上都是凹凸不平的東西。
我輕輕的放開了他,在黑暗裡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然後緩緩的說道:「安逸風,你……你果然也是鬼界裡的人。所以,你才被道門裡面的人逐出道門,對不對?」
「都是……都是上軒和凌翊,是他們兩個合謀要害我……是他們……」安逸風有些激動,他跪倒在了地上,瘋狂的捂著自己的太陽穴,崩潰的喊著,「是他們,搞垮了我的公司,廢了我的修為。這一年我吃過老鼠,住過天橋底下的橋洞……人見人厭!」
讓安逸風屈辱的活著,真是殺人不見血。
上軒做事,可真夠絕的,兵不血刃,卻讓安逸風生不如死。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邊為上選的事情覺得不厚道,一邊又極想知道安逸風和王明德之間的聯繫,直接說道:「我知道他們兩個做事是過火了點,但是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和我爸爸勾結到一起,去害人?你要知道,我家裡面,可不是只死了一個兩個人。你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你和他到底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