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你能……借給我一點皂角麼?」櫻娘小心翼翼地問。
金花一臉的霧水,「借啥?」她瞧了瞧櫻娘的空籃子和打濕的衣裳,似乎懂了,「你是說皂莢吧?」
「皂……皂莢,是皂莢,我忘帶了。」櫻娘臉色微紅,她這是一張嘴就露了餡啊。
金花借給了她一小把,「我自己還要洗,只能借你這些了。今年的皂莢樹還沒開始結種子,這些都還是去年留下的,家裡已經沒有多少了。」
櫻娘聽出了她的意思,連忙道:「回了家我就還你,一定不會忘記的。」
金花頓覺剛才那些話說得太透了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倒不急。」
這時,在櫻娘另一旁的一位老婆子好奇問道:「咦?你不是林家村的麼,雖然林家村離咱們薛家村有十幾里地,但是那兒好像也叫皂莢的,我大妹子的兒媳婦娘家就是林家村的。還有,你這口音聽上去咋也不太像是林家村的呢?」
這位老婆子一問,櫻娘有些緊張了。她自穿越過來那日,一開始一直沒敢開口說話,只聽著她娘李杏花說了一整日,她才學著那口音說了幾句簡單的話。
要說這邊的方言其實挺好學的,畢竟北方話與普遍話極為接近。再加上她自小就很會學外地人的口音,所以她學著她娘那口音說話,娘家人也沒聽出什麼來,何況她在娘家說的話加起來也沒超過十句。
來到婆家,她的口音不自覺地又跟著伯明學了,畢竟沒再聽娘家人說話,林家村那種口音也記不住了。而伯明一家人根本沒太在意這個,畢竟林家村與薛家村的口音只是有那麼一點點出入,不認真聽是聽不出來的。
沒想到這位老婆子實在耳尖,竟然聽出了端倪。
櫻娘腦袋裡像一道道電閃一般,迅速搜羅著各種理由,很快她便笑著解釋道:「我娘家那邊說話也挺雜的,許多媳婦都是外村來的,我經常跟她們在一起嘮嗑,以至於自己林家村的口音都變味了。現在到了婆家,我就跟著伯明說薛家村的話,只是才剛學,還說不好。」
她這一解釋,大家都點頭稱是。
老婆子笑道:「看我是老糊塗了,說起來我娘家還是沙口縣的,當年嫁過來時,一開始還是按娘家那口音說,如今早就是地地道道的薛家村話了,偶爾回趟娘家,說娘家話還覺得拗口,聽上去怎麼都是變了味的。」
金花接話道:「可不是麼,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來到婆家自然要說婆家的話了。我不也是這樣,我在娘家是說『揍飯』,來到這兒,還不是跟你們一樣說『做飯』。」
對面有一位婦人聽了這些,笑道:「沒想到櫻娘還挺會來事的,一來到婆家,就知道連說話都要趕緊隨著婆家這邊,你公婆肯定會喜歡你的。」
櫻娘只是抬頭衝著她笑了一笑,心裡那個彆扭勁啊,她可真不是會來事,只是沒辦法。不過她也不著急,明日就要回門,回去再多聽聽她娘是怎麼說話的,聽多了,她就能把這兩種話靈活運用了。
櫻娘不太會用皂莢洗衣裳,就用餘光偷偷瞅著二嬸怎麼洗,她跟著學就是了。不會不打緊,只要學習能力強就行。
在前世她就是因為自己好學,且又會學,所以考大學和找工作都沒有問題,工作上的各種事情她也是得心應手,並沒有太大壓力。
既然來到了古代,她也得保持自己的一貫作風,讓自己真正做到她們想看到的那種「能幹」。
她才洗完衣裳,金花也洗完了,她們倆又結伴一起回來了。
櫻娘到家還沒來得及晾曬衣裳,就先去屋子裡找皂莢,找了好半天,才從廚房的一個陶罐裡找到了,看來這皂莢真的算是好東西,否則婆婆就不會這麼用心裝起來了。
她抓了一小把送到隔壁的二嬸家。金花見她這麼快就還了,趕緊接了過來,還囑咐道:「每家皂莢都不多,以後你洗衣裳要摻草木灰洗,這樣能節省一些。」
櫻娘直點頭,「嗯,我知道了。」
再回到家,她仔細尋了尋,發現院門邊上有一個小籮筐,裡面裝的都是灰,好像就是二嬸帶的那種草木灰,應該就是這個了。原來家裡有這麼多,就放在院子裡的,只不過她不識得而已。
櫻娘將衣裳晾曬在院子里拉的粗麻繩上,再從井裡打水洗她的床單。她不好意思將帶血跡的床單去外面洗,怕人見了會拿她說笑,新媳婦聽到這種初|夜什麼的話題肯定會害羞的。
那塊帶血跡的帕子她可沒敢洗,婆婆還沒看過呢,等看過再洗,早上可能是忘記了這件事。若婆婆是因為不在意這件事才不看,這好像也說不過去,因為那樣昨夜就沒必要讓她墊白帕子了,她認定婆婆是十分在乎的。
將床單也洗好了,她似乎不知自己還該幹什麼活了,該收拾的都收拾了,該洗的也都洗了。不知現在是幾點鐘了,不對,按這裡的說法,應該是啥時辰了。
她用手遮著眼睛上方,瞧了瞧太陽,看樣子大概九點鐘左右吧,按時辰來說也就是剛到巳時。在這裡有一個讓櫻娘極不習慣的就是沒有手錶或手機,連幾點鐘都不知道,動不動就要抬頭看太陽。若是陰天見不著太陽怎麼辦?到底是什麼時辰豈不是完全憑感覺?
離午時還早著呢,做午飯也不急,櫻娘就來到自己的臥房。因為床單洗了,床上沒有鋪的了,她便滿衣櫥裡找舊床單。
衣櫥裡的東西實在少得可憐,就是她的兩套新嫁衣,還有伯明的兩套新衣裳,一般農家成親時能裁兩身新的已經算不錯的了,多的可沒有。再剩下的就是伯明以前的舊衣裳,居然還有兩件灰白色的舊和尚服。
她好奇地拿出來,放在身上比了比,可惜這裡沒有能照出整身的試衣鏡,否則她真想穿在身上,看看是啥樣子。在身上比劃了一陣子,她再把這些放了進去,可是……沒找到舊床單啊。
為了佈置洞房,婆婆也只做一套新的,那以前舊的呢?就這麼些東西,她翻來覆去,找了好多遍,最後眼神定格在一塊洗得發白且薄得快透明的布上。
她把這塊布拿了出來,攤在床上看著。嗯,這應該就是舊床單了,中間打了一個正方形的淺灰色大補丁,整個床單看上去就像一個大大的「回」字,而且薄到這種程度,一看就是用了好多年的,這倒真和娘家的破拼布床單有一拼。
她心裡感歎一句,婆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鋪好了床,她感覺自己有些餓了,早上吃飯拘謹了一些,沒太吃飽。看到桌上的棗糕和花生還在盤子裡,昨晚床上擺「早生貴子」圖的那些吃的,她早上也都將它們分開包了起來。
現在實在是餓了,她忍不住拿了一塊棗糕吃,再嗑了一小把瓜子,剩下的她可不敢再吃了,她怕婆婆還要留下這些有其他用處,送親戚什麼的,或是還來點數量,那可就不好了。
這時她忽然想起做午飯還沒有菜呢,她又不知菜園在哪。她來到廚房,將各個籃筐都瞧過一遍,確定一根菜都沒有。
昨晚的剩菜被今日早上吃得乾乾淨淨了。想來也是,在這樣的農家,辦一次酒席,村民們可都是敞開了肚皮來吃,昨晚上竟然還能剩兩盤就算不錯了,不像娘家的酒席,吃得盤子都快舔乾淨了。
她本來想去問二嬸菜園在哪,還沒走出院子她又猶豫了。因為她對這裡地形極不熟悉,哪怕二嬸跟她說菜園在哪,她該怎麼走,自己怕是仍然找不到的,總不能讓二嬸放下自家的活不干而帶她去吧,何況她對二嬸印象並不是太好。
正在她發愁時,伯明竟然挑著一擔柴回來了。
櫻娘驚喜得迎上去,「你咋這麼早就回來了?」
伯明見到了她,也十分開心,憨厚地笑著,「我怕你一人在家沒意思,就砍得快了一些,只砍大半擔就回來了,沒有平時砍得多。」
櫻娘聽了心裡甜滋滋的,見他滿頭大汗,她趕緊去打盆水,讓他洗把臉。
櫻娘瞧著那一擔柴,「你這哪裡是大半擔,明明是滿滿的一擔子嘛。你還說你是慢性子,幹活還挺快的哩。」
「平時也沒這麼快的,今日……」伯明不好做更深的表白,只是用巾子蒙住臉洗著。
「你累成這樣,肯定餓了吧?」櫻娘還沒等他回答,就跑到臥房裡拿出一塊棗糕、一把花生,還有她剛才都沒敢吃的桂圓給伯明吃。
她知道伯明平時吃這些東西肯定很少,若不是成親,家裡是不可能買這些的。
果然,伯明根本不捨得吃,而是塞在她的手裡,「我不愛吃零嘴,只愛吃飯菜。這些東西一年也難得買一回,你趁這次多吃些,下次還不知啥時候能吃得到。」
既然一年也難得吃一回,他怎麼可能不愛吃?櫻娘當然知道他只是不捨得吃而已。
在前世,她可都看不上這些東西的。穿越之前的那一日早上,她還在家吃了香草味蛋糕呢,另外還吃了哈蜜瓜及核桃。
櫻娘又硬塞在伯明的手裡,「我剛才已經吃過棗糕和瓜子了,你不吃,我就生氣了。」
伯明見她真的嘟起嘴,像是很生氣的樣子,只好道:「那好,我們倆一起吃。」
「嗯。」櫻娘滿臉帶笑。
兩人面對面,開心地吃了起來,再偶爾抬頭互相看著對方,傻傻地笑。吃完了櫻娘拿出來的這一點,他們便沒再吃了。
櫻娘撣了撣手,「我們倆一起去摘菜吧,我不知菜園在哪。」
「好,我們一起去。」伯明喜歡跟她走在一起。
他們倆一前一後走著,可不好意思並排走的。伯明在前,櫻娘在後,胳膊裡還挎著個籃子。
才走出村口,他們迎面碰到一位三十出頭的男子。櫻娘還發現他長得和公爹有些神似。
「喲,伯明怎的半上午就回來了?不會是想娘子想的吧?」這位男子笑得意味深長。
伯明赤紅著臉,「三叔,你怎麼也學著人家取笑侄兒?」
櫻娘聽伯明這麼叫他,也趕緊叫了聲三叔。
三叔點頭笑了笑,只是稍瞅了一眼櫻娘,侄兒的娘子他可不敢多看。他又瞧著伯明,「三叔可不是取笑你,我早就說過還了俗比在廟裡當和尚要好。你瞧,夜裡還有人暖被窩,若是冬天的話,兩人擠著睡覺就不會冷了。」
「三叔,你還說!」伯明又羞又氣又急。
「好好好,我不說了。這有啥好羞的,昨夜你不都睡過麼。」三叔笑著走開了。
幸好伯明走在前頭,櫻娘走在後頭,若是兩人並排著走,伯明真的沒法抬頭了。三叔平時和他們這群侄兒經常在一起打鬧說笑,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不忌諱。
菜園子離家不算遠,他們倆走了不到一刻鐘就到了。
剛走進菜園裡,櫻娘突然嚇得直蹦起來,大驚失色道:「有蛇!」然後往回瘋跑。
伯明追上來,緊拉起她的手,「沒事,有我在,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