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聽點頭道,「好,咱們一起去看看,她囂張了那麼多年,我想看看她做粗使婢女會是什麼樣?」
說著,便起了身,錦娘把揚哥兒給秀姑抱著,自己也跟在王妃身後,青石和雙兒兩個立即也跟在後面,張媽媽一見她們幾個都要去後院,忙帶了幾個粗使婆子跟著,大家一起出了錦娘的院子。
浣洗房在王府後院,離大通院不遠了,錦娘以前來過一兩次,路還算是熟悉,要說起來,王府實在是太大,六進六出的院子就有好幾座,再加人工湖,花園,和家生子們居住的大通院,統共算起來,也有好幾十畝地了。
王妃自然是熟悉得很,在這府院裡都住幾十年了,不過,她來後院也少,倒是張媽媽帶的那四個粗使婆子,有兩個在前面帶路,兩個在後面看著,一路上有府裡的小廝丫環們在做剪枝灑掃之類的事情,看到王妃和夫人同來,都有些詫異,遠遠的就站到一邊行禮。
王妃很親和,認識不認識的給她行禮,她都會微笑著點頭,錦娘看著就很佩服,王妃可是地地道道的古人,而且是大門大戶裡出來的大家小姐,嫁入王府後身份更是尊貴了,卻總是溫和平易,見誰都是淡淡的微笑,下人們看著就覺得自己被尊重了,當然也就對王妃很是尊崇了。
錦娘原就是現代人的心性,人與人只有好壞之分,沒有尊卑之別,有時指使下人,不過也是這裡的規矩所致,但平日裡,盡量不用那止高氣昂的語氣和身邊的人說話,她待身邊的人,就如親人一般,率直得很,該說說,該誇誇,正因為如此,如今與她相處久了的人,都對她死心踏地的忠心,就是以前的綠柳平兒幾個,若非有人要脅,也不會背叛她的。
浣洗房說是房,其實是個小院子,裡有洗女的婢女就有二十幾個,府裡主子們的,院裡奴婢小廝們的衣服都在這裡洗,而且,還分的等及,洗主子們衣服的,是享受二等月例的,而洗奴才們衣服的,自然只有三等。
一般在這裡的人,不是被貶進來的,就是在府裡沒有關係,托不到人,只能尋個這種差事的人,大家在這裡都不是太安心,都想著法子要離開才好。
畢竟洗衣服,太過累,還傷手,冬季洗下人的衣服是不用熱水的,那手常常就會凍裂了,所以,有的人,沒法子出去,就想法子在這裡升等,能洗主子們的衣服,也是一種好待遇害,因此上,別看只是二十幾個人的地方,卻也是一個小江湖,勾心鬥角的事情常有發生。
遠遠的,守園的婆子看到王妃和錦娘一行人來了,忙開了門,老實地躬身站在一旁迎著,她們也不覺得驚奇,因著昨天這院子裡也算是來了尊大神,如今正在院子裡頭供著呢,世子爺的親娘,誰敢真讓她洗衣服來?
如今再看王妃和少奶奶都來了,心裡越發的明白,指不定明天就只是作個樣子,今兒個就得將人接回去了,就是犯再大的罪行,有世子爺在,那也不能真讓她在這種地方呆久了的,畢竟世子爺,世子妃,如今的二夫人都是要臉面的,而且,就算王爺不寵這位,人家也還是堂堂的側妃不是?
王妃和錦娘進院時,那婆子很有眼力介的說道:「姨娘在東邊屋裡歇著呢,王妃和夫人要去看她麼?」
王妃聽了與錦娘對視一眼,了然一笑,沒說什麼,直接往東邊屋裡去。
那邊劉姨娘的貼身丫頭荷香見王妃和錦娘都來了,先是一怔,但看她們臉上帶了笑意,心下稍定,不過還是一溜煙兒進了劉姨娘在的屋。
錦娘也不介意,只讓那兩個婆子在前面帶路,緊跟而上。
屋裡劉姨娘正半歪在躺椅裡,手支著頭,皺了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荷香焦急走了進去,看劉姨娘那樣子,沒敢大聲,輕輕喚道:「主子……」,劉姨娘便輕輕:「嗯—」了一聲,眼都沒抬,斥道:「讓你去拿些燕窩來的呢,拿來了沒?」
荷一抬眼,便看到了兩個婆子已經打了簾子,王妃和錦娘幾個魚貫而入,荷香忙上前來行禮:「奴婢給王妃和夫人請安!」
劉姨娘聽了立即睜開了眼,身子猛然坐了起來,眉眼間,一派慌亂之色,但見王妃和錦娘臉色還算和暖,便又鎮定了下來,明媚的眸子睃了錦娘兩眼,便欠身又躺了回去。
「姨娘好氣魄啊,都到這份上了,還如此鎮定。」錦娘譏笑著走到屋子裡,在屋裡踱著步,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劉姨娘所住的屋子,這間屋子還算乾淨整潔,屋裡一應用生活用具齊全,而且,好多都一看便知道是劉姨娘使人自她自個兒院子裡搬來的。
如她自躺著的貴妃榻,橇邊精緻的楠木小几,小几上的紫玉砂壺,還有屋裡焚著的檀香,床上掛著的天蠶絲紗帳,床頭的暖白玉枕,繡著牡丹朝陽的宮緞被,就連焚香的瓷爐,也是上好的官窯出品,屋子雖小,但處處都都透著奢華,看來,劉姨娘不像是在這裡受罰,倒像是在渡假啊。
劉姨娘冷哼一聲,側過聲去,來個眼不見為淨,誰也不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王妃看著就皺了眉,剛要說話,錦娘向她使了個眼色,笑著對荷香道:「姨娘這些東西是昨兒個夜裡搬來的麼?」
荷香聽了臉色一白,拿眼去睃劉姨娘,錦娘的眼睛就變得銳利了起來,神色卻是淡淡的。
荷香看了嚇得一縮脖子,小聲回道:「回夫人,確實是昨兒個搬來的。」
「那可真是辛苦你們了,不知道都是誰如此熱心,幫姨娘把此處佈置得如此妥當呢?」錦娘唇邊的笑意更深,話也說得客氣,全不似昨日的嚴厲。
荷香聽得長吁一口氣,低了頭回道:「回夫人,是姨娘自個院裡的幾個媽媽一起幫著弄的,姨娘身子不太好,這屋子有些潮,以前那些個東西又不乾淨,所以,都扔了,換了這些過來……」
「哦,原來如此。」錦娘點了頭道。
床上的劉姨娘聽著覺得奇怪,方才錦娘進門那句話說得她膽戰心驚,她全然不敢回答,只好以無言來對抗,這會子聽錦娘的口氣似乎對自己還有幾分忌憚,看來,也是要給堂兒幾分面子吧,自己的兒子可是官居四品了,而且,自己也是三品側妃,孫錦娘就在再有本事,也只能對自己做做樣子,絕對不敢真拿自己怎麼樣的,不過……那個老貨今兒出去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她不會多嘴多亂舌,弄出什麼事來吧。
正暗忖著,就聽錦娘突然拔高了音道:「來人,將幫姨娘送東西的婆子全叫進來。」
荷香聽得一怔,驚懼地看著錦娘,不知道她意欲何為,方才跟過來的婆子之一立即扯了荷香道:「荷香姑娘,麻煩你去指認,看是哪幾位嫂子幫著姨娘辦了差,一併全請了過來吧。」
荷香感覺事情很不妙,忙不停地往劉姨娘身上睃,但劉姨娘此時的心就如十五個吊根打水,七上八下,正尋思著對策,哪裡管得了她。
不一會兒,方纔那婆子和荷香一起帶來了四個婆子,她們幾個正是劉姨娘院裡的幾個管事媽媽,一進門,便齊齊地跪在了錦娘和王妃面前,大氣也不敢出。
錦娘冷笑道:「昨兒個本夫人就下過令,罰劉姨娘來浣洗房洗衣一年,結果,你們幾個竟然把她服侍得比本夫人我還要過得舒坦,哼,你們當本夫人是什麼了?嗯!」
幾個婆子一句話也不敢說,她們只覺得冤枉,劉姨娘的位份還在,雖說是受了罰,但她仍是她們幾個的主子,主子要她們辦事,她們能不辦麼?
「來人,將這幾個目無家法的狗奴才拖出去,一人打二十板子,看她們以後還分得清誰是主子,誰是賤奴不。」錦娘見那幾個婆子全不說話,手一揮,大聲說道。
劉姨娘聽了猛地翻身過來,憤怒地看著錦娘,惡狠狠地罵道:「孫錦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王爺的側妃,簡親王世子的母親,我身上可是有品級的,你無權處置我。」
錦娘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只是冷冷地看著門口,一時,有婆子叫來了人手,將屋裡的幾個管事婆子便都拖了出去,片刻後,外面便傳來殺豬般的嚎叫聲,荷香嚇得臉都白了,嘴唇直打著顫,撲通一聲便跪在了錦娘面前,磕著頭道:「夫人,饒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聽命行事,不敢違姨娘之命啊。」
「來人,一併拖出去,重打三十,看她長不長記性。」錦娘嘴含譏誚地說道。
她如此,不過是殺雞敬猴,劉姨娘在王府裡生活了二十多年,可謂根基深厚,又有著世子之母的身份,府裡有些捧高踩低的奴才們向來就是只聽命於她,對自己和王妃的話陰奉陽違,處罰劉姨娘的命令下了一年了,她一直安好無漾,就是這個原因,若不再整治整治,將來劉姨娘還不知道會弄出多少妖蛾子出來。
荷香聽得大叫道:「主子救救奴婢啊,主子。」
「哼,到了這時候還認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誰,給回再掌嘴十下,看她還敢亂叫否。」錦娘毫不管氣地又道。
劉姨娘猛地自榻上跳了下來,瘋一般的衝到門口去,妄圖救下荷香。荷香是她身邊得力的人,平時最是得她信任,這會子若她連身邊最親近的丫頭也保不住,以後還有誰肯替自己辦事?
「拉開她,扒去她身上的錦衣。」錦娘冷喝道。
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立即上前拖住劉姨娘,真的就開始的扒她身上的錦娘,劉姨娘一聲大喊大叫起來:「孫錦娘,你個小娼婦,你敢如此對我,我要到太皇那裡去告你。」
事到如今她還敢囂張,不就是仗個破側妃的名份麼?
錦娘也不假人手,緩緩走到劉姨娘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劉姨娘白晰俏麗的臉上立即浮現了五個手指印,嘴角流出一絲血跡來。
正要繼續罵,錦娘退開一步,眼睛卻犀利地盯著她,冷笑著說道:「姨娘,你可知,今天誰去了我院子?她又說了些什麼嗎?二十一年前,在某個風景秀麗的小竹園裡,父王被某個狐狸精下了藥,然後,他不過是睡了一覺起來,就被人冤說,破了某個下賤女人的身子,幾個月後,那個女人又帶了個便宜兒子哭著鬧著說是王爺的,其實,根本就是個野種!」
錦娘的聲音輕柔細膩,語氣也是淡淡的,但那話一出來,劉姨娘的臉立即變白了,眼神也開始躲閃了起來,嘴角咬得死緊,雖是嚴冬,她的額頭卻是冒著密密的毛毛汗,再也不敢如方才般撒潑撒賴了。
「姨娘,你可是聽懂了我方纔的話?呃,你說王媽媽這個人也是的,娘明明對那麼好,她卻是被豬油蒙了心,一直將那些事情瞞得死緊,哦,我忘了告訴姨娘了,她中了毒,中林叔說,她身上中了慢性毒藥,不過,好在發現得急時,讓忠林叔給解了,這會子正躺在床上,準備做污點證人呢。」
錦娘不介意將劉姨娘的意志催毀得更厲害,接著又道,她的話虛虛實實,讓劉姨娘聽得更加心慌意亂了起來。
她這一生,已經混到這地步了,就算真是死了,也無所謂了,唯一讓她還算寬心的是,冷華堂的世子之位並沒有被奪了,兒子的前途才是最重要的,至於自己,反正活著也沒太大意思了,那個人,幾十年如一日,就沒拿正眼看過自己,反倒自己成了他人手裡的工具,成了他人**的對像,屈辱和委屈了幾十年,要死,就死吧。
但是,沒想到堂兒的身份竟然會被揭露,如若讓王爺知道,他怕是會更加嫌惡和痛恨自己的,堂兒又如何在世間做人?孫錦娘,她果然厲害,昨夜王媽媽挨那頓暴打時,她就有些懷疑了,但想著反正給她下了毒,王媽媽已經活不了多久了,讓她死在別處也能解了自己的嫌疑。
可是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孫錦娘竟然使了人救活了王媽媽,這可如何是好啊,那死婆子手裡還捏得有自己的把柄的。
自己之所以一直沒有下手滅了她,就是想在她那裡弄回那些東西,誰知道那婆子狡猾得很,哄騙恐嚇全都用到了,她就是不肯鬆口拿出來,真真讓急死她了。
如今她既是孫錦娘口中所說的『污點證人』那麼,那些東西很可能就到了孫錦娘的手裡,這可如何是好啊,堂兒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世是什麼……若是使他去殺王婆子……沒用,那死婆子該說的不該說的已經全說了,那就只有……偷回那證據了。
如此一想,劉姨娘下定了主意,咬牙一句話也不說,錦娘不過也訛她,見她狡猾得很,也心知在她這裡套不出什麼話來,不過,看她並沒有否認,心裡便更是肯定冷華堂不是王爺的兒子,只是真的不知道,與劉姨娘苟合的野男人究竟是誰啊。
不過,王媽媽關得隱密,如此重要的證人,劉姨娘肯定不會放過的,她如今被困在了浣洗房,又使不了人幫她,看來,很可能會求助於她的兒子,嗯,得再好好佈個局才是,可惡的一對母子,竟然騙了王爺和相公多年,殘害了相公的身體不說,還搶了相公的世子之位,哼,哪一天,要讓這個賤女人親口當著世人的面,將她和她兒子的醜事公諸出來才好。
「將她送到洗衣房去,今天下人們的衣服全都由她洗,不洗完,沒有飯吃,來兩個人,給本夫人看住她,若有人敢再如荷香等包庇她,那就等著吃板子吧。」錦娘不再看劉姨娘一眼,冷冷地對一旁的婆子們吩咐道。
王妃一直輕蔑地看著劉姨娘,這個名為自己妹妹的女人,害得自己痛苦了二十多年不說,竟然為了她那個野種還害得庭兒殘廢了六年,今天,不管錦娘會對她如何,自己都不會再心軟半分,錦娘的決定,就是自己的決定,不折磨折磨她,難消自己心頭之恨。
不過,王妃不知道錦娘為何如此輕易地就放過劉姨娘,但她知道,自己的腦子不如媳婦清明,更不如媳婦有謀略,所以,凡事只看著,問也不問一句。
婆子們將劉姨娘拖了出去,錦娘又道:「將這屋裡的東西全都換了,哪有奴婢用如此貴重這物的道理,明兒個我再來,若看到她還住得如此奢華,你們就等著被賣了吧。」錦娘再次吩咐道。
自浣洗房出來,錦娘扶著夫人自屋裡出來,王妃一言不發的走著,錦娘心知王妃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於是便轉了話題:「娘,您說,這會子揚哥兒不見了咱們兩個,會不會哭鬧呢?」
王妃聽了果然神色緩和了些,一說揚哥兒,她臉上就不自覺得地帶了笑意:「還真是沒離過身呢,不知道會不會哭,那咱們快些走吧,別一會子又餓了,揚哥兒可是吃大食的呢。」
「可不,才三個多月,就有二十好幾斤了,稱砣兒樣,老沉老沉的。」錦娘看著前面的路,笑著回道。
一回院裡,果然聽到揚哥兒的嚎聲,哭得驚天動地的,像是全世界的人都得罪了他似的,王妃聽了心就疼,也顧不得溫婉賢淑的形像了,提了裙就小跑了起來,走了一半路,看錦娘還在後面,便沉了臉道:「你倒是快些個呀,得你餵奶呢。」
錦娘笑著搖了搖頭,加快了步子,秀姑抱著揚哥兒在穿堂前焦急地望著門外,一見錦娘回了,忙對揚哥兒道:「寶貝哥兒,別哭了,你娘回了哦。」
揚哥兒手裡拽著秀姑的衣領子使勁在扯,小臉兒都哭紅了,臉上鼻涕眼淚一把抓的,巴巴地看著窗外,一見錦娘自外面來,便鬆了秀姑的衣服,兩隻胖小手便大大的張開,張開嘴,哇哇大哭,可憐兮兮的,像是被錦娘遺棄了一樣,那眼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掉。
錦娘也是第一次離開他這麼久,看他哭得直抽抽,心也酸了起來,忙過去抱過了他,拍著他的背哄著。
揚哥兒一進了錦娘懷裡就停了哭,小手兒便去揪錦娘的胸襟,鼻淚糊糊的臉就往錦娘身上蹭,嘴巴就都糊著鼻涕了,王妃在一旁看著既心疼又好笑,忙拿了帕子幫他擦臉。
揚哥兒很不耐煩,小手兒就將王妃的帕子抓了往外扔,錦娘看著就無奈,搶過帕子在他臉上猛抹了一下。
揚哥兒看他娘親還不給他吃,立即又癟了嘴,漂亮的鳳眼清滿含委屈,像是在控訴著錦娘待他的不公正。
「他可是餓急了呢,哎,還是請個奶娘吧,這樣你有事的時候,也不會餓著他了。」王妃見了便在一旁說道。
錦娘聽了有些動心,揚哥兒越大,吃得越多,她的奶水有些不夠了,所以,請一個身體健康,又靠得住的人來喂揚哥兒也是必要的了。
「娘,我聽您的,請一個奶娘來吧,這小傢伙太能吃了。」
王妃聽著也高興,在一旁等著揚哥兒吃飽後,將揚哥兒抱了過去。
秀姑的頭髮和衣服都被揚哥兒弄得亂糟糟的,便回去收拾去了,沒多久,轉來時,她身後跟著喜貴和綠柳。
因著富貴叔去了江南,喜貴如今一人打裡著錦娘城東的鋪子,錦娘才回來,也一直沒有過問題鋪子中的生意如何,所以,秀姑便將喜貴帶了來。
綠柳自然也是要跟著來給王妃和錦娘請安的,一進門,綠柳便乖巧地給王妃和錦娘都行了禮。
喜貴看著比以前更加俊秀了些,也沒有了以前的拘謹和木吶,經過了一年多的歷練,整個人變得練達精明了起來,行禮說話落落大方,語氣圓滑可親,一聽便是久於商場的樣子,讓錦娘看很是欣慰。
王妃倒是見過喜貴幾回,但以前沒太注意,不過,看是秀姑的兒子,便多看了兩眼,越看越覺得這個小伙子人不錯,抱著揚哥兒便在一邊微笑著。
「喜貴哥哥,鋪子裡的生意如何?」錦娘笑著問喜貴。
「回夫人的話,奴才將鋪子裡一年的生意帳本全都拿來了,您現在就看看不?如今鋪子裡的中低檔布料的生意很是紅火,京城裡不少人家都在咱們鋪子裡進的貨,每月也有近千兩銀子的收成了。」喜貴說起鋪子中的生意,語氣就有點興奮,人也變得更為自信了起來。
「可真是辛苦你了,這帳本先放著,趕明兒我有空再看吧,看來喜貴哥在這一年時間裡,倒是操練出來了,如今也能獨擋一面了呢。以後那鋪子你就是掌櫃了,不過,怕是忙不過來吧,不如,你在府裡家生子裡頭再挑挑,看看有沒有能幹些的,給你打個下手,幫襯幫襯也好。」
喜貴聽了更是開心,說話也更是放得開了一些:「不瞞夫人,鋪子裡還真是一個人忙不過來呢,由其是遇上要進貨的時候,謝夫人的體貼,一會子奴才便到大通院裡去瞧瞧,看看有合適的人選沒。」
綠柳一直在一旁靜靜地聽著錦娘與喜貴的對話,這會子一聽說喜貴要挑下手,神色便有些急,眼睛不時的便往喜貴身上睃,喜貴其實也看到了,卻淡淡的並未回應她,綠柳便有些不豫了,看喜貴的眼神有了怨憤。
錦娘見了皺了皺眉,想起自己以前說過要認喜貴為義兄的話來,而那鋪子也說過要分一半給喜貴的,只是去了江南,一直沒時間兌現,如今喜貴看著並無半點怨言,做事認真老實,一絲不苟,這讓錦娘越發的喜歡喜貴,欣賞喜貴了。
錦娘看了一眼喜貴,對王妃道:「娘親,喜貴是我的奶兄,去江南之前,我曾跟您說過的,要……」
錦娘話只說了一半時,秀姑便大聲的咳了下,像是在清嗓子,錦娘不禁看了過去,卻見秀姑偷偷對她使著眼色,搖著手呢,不由怔住,不知道秀姑是什麼意思,但看秀姑神色很急,便將話意一轉,接著道:「要給喜貴辦喜事的,讓他早些成個家,秀姑心裡也踏實一些。」
王妃聽了點了點頭,笑道:「你這奶兄人不錯,是得尋個好人給他配了,這綠柳是不是給他選好的人?長得倒是俊得很呢。」
王妃的話裡有話,似乎不太喜歡綠柳的樣子,錦娘聽了便轉了頭問綠柳:「綠柳,選個好日子,把你和喜貴的事給辦了如何?」
綠柳正氣喜貴呢,拿著眼正猛瞪喜貴,又聽錦娘根本不言起認喜貴為義兄的事來,只說要辦婚事,那心裡便更是懊惱,錦娘一問,她惱子沒轉過莇來,半晌也沒回話,那樣子,便是很不情願,錦娘看著不由歎了口氣,說道:「怎麼,綠柳,你不喜歡喜貴麼?」
綠柳聽得一怔,喜貴她還是喜歡的,如今攀高枝,想做姨娘的願望早就破了,能尋到喜貴這樣能幹的人才,將來一生也有個托付的,只是,夫人以前給過更好的願景,她自然便會想要得到最好的結果,於是,綠柳的小心思轉得飛快,想看看自己猶豫一點,錦娘會不會就想起那事來,畢竟,喜貴如今再能幹,也是個奴才,哪裡比得上夫人的義兄那身份來得尊貴?
她可是肖想舅少奶奶的身體,想了一年多了呢,回娘家時,也總拿這個跟人顯擺,原想著,夫人一回來就得對現了,沒想到,根本言都不言起,這讓她好生失忘。
見綠柳半天也沒回話,錦娘看著就更不喜了,而喜貴也有些傷感地看著綠柳,他們結識也有不少時間了,感情也是有了的,只是,綠柳太過功利,喜貴不喜她這一點,但他是個老實人,綠柳幫過夫人的,夫人既是將她配給自己,那自己就好生接納她就是,再者,綠柳長得也不錯,少年人心性,自然還是動了心的。
「這事也不急,你們先下去,我再跟秀姑商量商量著,看如何辦吧。」錦娘於是說道,揮一揮手,讓喜貴和綠柳退了下去。
一出門,綠柳便瞪著喜貴道:「不是早就跟你說過,我那兄長在家閒著麼?說了讓你在夫人面前舉薦他來著,你怎麼一聲都不吭,你什麼意思啊。」
喜貴聽了眉頭皺了起來,低聲道:「你小點子聲,這還沒出夫人的院子呢,你那兄長是個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清楚,他那樣的人進了夫人的鋪子,怎麼靠得住,那樣愛賭,我事又多,一個不小心,讓他將鋪子裡的貨都拿去賭了,我怎麼跟夫人交待去。」
綠柳聽著便是氣,跟在喜貴身後一路罵罵咧咧的走了。
秀姑等喜貴和綠柳一走,便對錦娘和王妃行了一禮道:「王妃,夫人,奴婢有事想求。」
錦娘心中瞭然,看來,秀姑也是不喜綠柳了,但這事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好,畢竟秀姑才是喜貴的娘。
「秀姑,你我是什麼關係,用得著如此客套麼?你有話僅管開口就是。」
「奴婢請夫人再不要提那認義兄的事情,那綠柳不是什麼好人,奴婢不喜她,想給喜貴找個真心實意過日子,又不嫌棄我家喜貴是奴才份的人做兒媳婦,奴婢如今想通了,這兒媳婦能不能幹倒在其次,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喜貴太過老實厚道,奴婢不想找個母老虎壓著他。」秀姑聽了便坦然地對錦娘說道。
王妃聽了不由高看了秀姑一眼,沒想到秀姑還有這等胸襟,無論是誰,若是能得主子青睞,有機會由奴才升為主子,都會喜不自勝的,難得秀姑有那平常心,不但不鑽機討巧,往那上面死靠,反倒淡泊得很,嗯,真是個好人呢。心裡倒是更想要將秀姑的身份提一提了。
錦娘聽了也很是高興,秀姑那意思她很明白,並非是不願意喜貴成為自己的義兄,而是不想認得太早,讓那些心思不純的,為著這身份來上桿子的巴結,想成為喜貴的老婆,她是在認真的挑媳婦呢。
「秀姑,那認義兄之事我遲早是要辦的,不過,我也聽你的,先不急,等你給喜貴找著合意的了,我再辦就是,綠柳嘛,將她送到鄉下莊子去就是。」說著又頓了頓,對一旁的張媽媽道:「媽媽,這事煩勞您,將她送到遠一些的莊子裡吧,給她在那邊配個莊戶人家算了,若是她還不安份,那就賣了吧。」
卻說冷華庭和王爺,一大早便去上朝,在宮門外等門時,碰到了冷華堂,他正與裕親王,和親王幾個站在一起,禮貌地打著招呼,見王爺和冷華庭自馬車上下來,也沒過來給王爺行禮,只是淡淡地瞄了一眼,便繼續與裕親王說著話。
裕親王上回犯了事,被太子押回了京城,但皇上只是斥責了他幾句,罰了他一些奉銀,罰得他不痛不癢的,只是個意思,給太子一些面子而已,這事冷華庭回來知道後,心下更是堅定了要與皇上好生周旋的心思,皇上的眼裡只有利益,沒有道理,他也無需跟皇上講理。
裕親王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冷華庭,嘴角就帶了譏誚,對冷華堂似乎說了些什麼,讓冷華堂眼睛都亮了,立即給裕親王躬身行禮。
宮門打開,如今冷謙不在,一般的暗衛又不得進宮跟著上朝,所以,王爺便親自大後面推著冷華庭。
一路上,有官員給王爺行禮問好,但也有不少人嘲弄地看著冷華庭,竊竊私語,大錦朝可是最講究禮儀規整的,身有殘疾之人少能能入朝為官,雖說這簡親王二公子才華出眾,真的在基地上幹出了一番事情,但是,由四品立即升為二品,已然是皇上聖恩了,如今再坐個輪椅上朝,看著還真是刺眼得很,不就是找了個好媳婦麼?靠著女人上位的殘疾,很多人心裡是存著不屑的。
皇上高坐於龍椅之上,威嚴地看著朝堂之上一眾的武大臣,簡親王從容地將冷華庭推到了前殿,在央集令後面的位置上停下,自己歸位到親王這一隊站好。
群臣見禮後,皇上臉帶微笑地看著冷華庭道:「冷卿,江南之行,功不可沒啊,朕命你為中書令,以後,你便要經常進宮來,為朕分憂才是。」
對冷華庭的任命,旨意是直接下到江南的,很多大臣並不知曉,如今驟然聽皇上提起,一時都驚訝得瞪大了眼,怪不得冷華庭穿了身二品服侍,原來如此,皇上也太看重這個殘疾之人了吧。
而冷華堂更是嫉恨,自己活動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混個四品,如今小庭自江南一回,便成了正二品,而且擠身到上書房大臣一員裡去了,這讓他如何不氣?
「皇上,臣有話說。」和親王早就看簡親王府不順眼,世子在江南一敗塗地的回來,任何好處沒撈著,反而暴露了很多掩在底下的東西,如今太子已然不再對他親厚,這一切,他都怪罪於冷華庭夫妻身上,這會子聽皇上說要讓冷華庭經常出入上書房,他便冷笑著出列。
「哦,和親王有何話說?」皇上的語氣淡淡的。
「稟皇上,上書房內,太子和各王子都有站立與皇上奏對,除了幾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很少有人能坐著,莫非冷大人的身份比之太子和皇子們都要尊貴麼?哪有臣坐著,太子站著的道理?」
和親王這話說得可算是刻薄,很不厚道,但百官聽了又覺得很有道理,太子是君,冷華庭是臣,沒有君立而臣坐的道理,是殘疾又如何,你沒那好身板,就不要出來現眼就是了啊。
皇上聽了眉頭微挑,卻道:「冷卿又非存心對太子和皇子們不敬,他不是身有殘疾麼?和親王,你此言沒有道理啊。」
一旁的太子也出列道:「父皇,華庭自小便很是敬重兒臣,為人臣在,在乎心,不在乎形,何況,他身殘志堅,此次江南之行,若非華庭一力主事,那基地便會成為一堆廢鐵,滿朝武身體健全的倒是不少,同去的四位世子個個身材挺撥偉岸,那又如何?全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哪裡就比得過殘腿的華庭了?」
太子的語氣很是嚴肅,矛頭直指冷華堂幾人,江南之行的大致情況大臣們也都清楚了,太子所言非虛,人家身殘有本事,你們又能拿他如何?
冷華庭冷冷地聽完和親王的話,臉上帶著一絲嘲諷,卻是默默的,並未做聲,如今聽太子護他,他倒是笑了,一拱手,給皇上行了一禮道:「臣此番上朝,一是感謝聖恩對臣的眷顧,二是差事辦完,上朝述職,三嘛,便是來辭官的,臣身有殘疾,確實不宜進上書房,請皇上收回成命!」
此言不止是太子,就是整個朝堂上的武百官都聽得震住,能進上書房位極人臣,這是很多男人一生的夢想,冷華庭年紀輕輕便得此殊榮,他卻輕言放棄,這讓別人如何能理解?
皇上聽了也是皺了眉,沉著臉道:「華庭啊,此事不可戲言,朕也是看出你的才能,才會特意地提撥你,你怎能如此不知好歹呢?難不成,你不想為國出力,為朕分憂?」
「回皇上,臣簡親王府子孫,世代為皇上效忠,為大錦王朝出力,那是臣之本份,但臣進上書房爭議太大,臣不想皇上為難,故而請辭。」冷華庭微瞇了眼,鄭重地對皇上說道。
皇上是故意給他一個鏡花水月般的獎賞,看著華麗誘人,其實,一點實用也沒有,中書令是要聽從央集令的,而央集令卻是由裕親王擔著,自己上了任,還不得事事由裕親王制肘?
再一就是,皇上這明明就先給你個大大的畫餅,讓你得了好處,不得不替他辦事,真要授了,指不定就會有個讓他為難的指令頒下,讓他拒絕不得,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封賞,還是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