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華庭一看大急,一個錢鏢便向員著錦娘的繩索擊去,誰知屋頂那人也是一個暗器射來,擊落了冷華庭的錢鏢,繩索捲著錦娘迅速向屋頂而去,冷華庭立即棄了那員外回身便撲回了床邊。
這裡錦娘被吊在空中,又驚又怕又暈,身上的血全往頭頂上充,感覺頭賬眼眩,那繩索繫在腰間疼痛得很,努力向屋頂看去,卻看到一雙潤澤的雙目,正憂急地看著她,錦娘眼暈著,一時沒看清楚,只覺得有些熟悉,潛意思裡感覺那人並不想殺自己,但卻並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不是這些人的同夥,心中一急,對那人就喊道:「奸賊,你放開我。」
屋項那人手一頓,眼裡便閃過一絲痛色,眨眼間,冷華庭已然撲了過來,縱身高飛,手中的細索便抖將過去,纏住了綑住錦娘的繩索,他不敢用劍去削繩索,怕摔壞了錦娘,這會子身子落在了床上,細索一扯,又將錦娘扯了回來,屋頂那人見他已然抱住了錦娘,竟是棄索而去,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那外員和僅存的黑衣大漢卻是趁機往門外溜,錦娘差一點就被人擄去,冷華庭實在是被嚇到不行了,一顆同懸在胸膛子裡半天都沒有落回去,將她緊緊抱在懷裡,再也不敢離開半步,一回頭,見那兩個正溜,一肚子的氣便全撒向了那兩人,隨手一把銅錢,也不管準頭如何,鋪天蓋地的便向那二人激射而去。
那員外肩膀被冷華庭消掉一塊骨頭,左手根本就是廢了,身上血流如注,這會子剛出門口,身後便撒來一把銅錢,他身子猛然向上一翻,躲掉了大半,後背仍是中了兩枚,破皮入骨,痛徹心肺,踉蹌著差點摔倒,好在他功內深厚,及時穩住身形,免強向院裡逃去。
而後面那施暗器之人,他小騰挪功夫不錯,銅錢襲來時,他連閃幾下,躲過了不少,身子橫飛向窗子時,冷華庭第二把銅錢已經射來,他的身子在半空中連翻幾個空翻,但畢竟不如著地之時靈巧,一大半銅錢全擊中了他的後背,他撲的一聲落在了窗子上,背上滾過了釘板一樣,打成了篩子。
錦娘驚魂未定地伏在冷華庭懷裡,大氣都不敢出,不過,他的懷抱溫暖而厚實,讓她撲通亂跳著的心漸漸安寧了下了,一抬頭,觸到冷華庭湛亮的鳳目,那裡仍有劫後的余驚和惶然,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欣喜,錦娘不由擁緊了他,聲音柔柔地,微顫著:「相公,阿謙他們會打贏的對吧。」
冷華庭輕撫著錦娘的額頭,將她抱在自己腿上坐好,點了點頭,「阿謙早做好了冷備,他和阿遜的功夫不錯,加上三姐夫,又是攻其不備,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錦娘點了點頭,驚嚇過後,緊張的神經一旦鬆弛,她便覺得渾身無力,軟軟的趴在冷華庭懷裡,像只小貓一樣,閉著眼睛養神。
冷華庭輕拍著她的背,看她小臉仍有些蒼白,「娘子,方才嚇壞了吧。」
「嗯,有點,不過,我知道相公會救我的。」錦娘在他懷裡一動也不想動,閉著眼睛說道。
「嗯,下回,我再不會離開娘子半步了,就算讓他們跑了又怎麼樣,只要娘子好就成。」冷華庭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愧色,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自房頂突襲,還真是防不勝防啊,不過,他也猜不透那個人的用意,似乎那人與員外他們不是一夥的,不然,他看到員外落了下風,應該來相助才是,但他卻自屋頂而來,根本不想與自己和員外等人打照面,而且,他似乎也並不想殺害錦娘,不然,趁自己不備,只須一枚暗器便能讓錦娘香消玉隕,怕是只想擄了錦娘走吧,只是,真不知道那人是何來路啊。
「相公,那個人,我看著有些面熟呢,只是當時太暈,看不清楚,只感覺似曾相識。」正想著,錦娘在他懷裡閉著眼睛,幽幽道。
冷華庭一聽,臉色便更為凝重,「你說,似乎看到過他?是咱們府上的?」錦娘出門少,所能遇見的男子不多,若是相識,也只可能是孫家和王府裡的人了,若此是冷華堂策劃,那認識也是有之的。
「好像不是府裡的呢,嗯,更不是孫家的啦,不記得了,映像不深啊,怕是見過一兩面的……。」錦娘越說聲音越弱,最後竟是話還沒完,就睡著了。
冷華庭原想再問的,感覺她沒了動靜,不由低頭一看,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寵溺地笑來,柔聲說道:「怎麼越發的懶了啊。」邊說邊將她的頭放到臂彎裡,半摟半抱著,坐在屋裡等。
卻說那員外,捂著傷肩沒走幾步,一柄冰寒的長劍斜喇喇地刺了過來,那人邊刺邊說道:「員外果然好本事,竟然連織造使大人都敢殺,本官怎麼就沒看到來,你是一隻老孤狸呢?」
員外強撐著揮刀舉向攻來之人,調起全身最大的潛力,拚命向來人強攻去,來人正是白晟羽,他解決了去他屋裡襲擊的賊人後,便急急地趕到了這邊,正好便看到那員外一身是傷地逃了出來,他不由大怒,這老狗竟然騙過了自己的眼睛,虧自己還以為他是個良善之人呢,這一次的事情,自己可是有不察之責的。
正一股火無處發,便看到了罪魁,他自然下手就重了起來,那員然原就身受重傷,加之流血過多,強攻沒維持多久,便有些體力不支,白晟羽手下奇快,一柄秋水寒劍舞得看似優,卻招招刁鑽至極,讓那員外手忙腳亂,不過幾十招過去,白晟羽已然掌了主控,餘下的招式不過是在陪他玩玩,消耗他的體力罷了。
那邊冷謙和謙遜帶著侍衛,將餘下賊眾殺的殺,傷的傷,活捉了好幾個,也是急急地趕了過來,看白晟羽在這當口還在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兩兄弟臉上難得第一次有同一致地露出古怪的神情。
冷謙懶得看白晟羽,他愛玩讓他多玩些就是,得趕緊看看少爺和少奶奶才是。
方才事發之時,他第一時間便去了四兒的屋裡,還好,那兩丫頭也早有準備,並未脫衣,只是和衣睡在床上,不然,冷謙冒冒然跑進去,還真是尷尬得很,四兒還好說,自己反正是要娶的,可不能壞了那青玉的名聲。
過去時,正好有兩名黑衣人正潛入四兒屋裡,冷謙一手一個,很快便解決了他們。
青玉嚇得躲在角落裡,四兒卻是兩眼巴巴地看著門外,見冷謙果然很快便來救自己,她心裡又喜又愧,不顧傷痛和害羞,自床上一蹦下來,撲到他懷裡道:「你……你個木頭,怎麼不先去救少爺和少奶奶,來我這裡做什麼,那些人怎麼也不會先想著對負兩個丫頭的。」
四兒雙後不管不顧地環抱著冷謙,身子軟軟的,帶著一股少女的氣息,冷謙原本就冷硬的臉上更顯得僵木了,他一時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四兒的熱情,雙手微抬起,卻又不好意思去回抱他,這情形與扶她下馬車是兩回事,他知道她定然是嚇壞了,明明就很害怕,明明就對自己第一時間來救她高興死了,偏生卻還擔心著少爺和少奶奶,少奶奶有少爺護著呢,少爺的功夫可比自己還強,這丫頭,心地就是太實誠了。
手還是搭在了四兒的肩上,難得很耐心地安慰她,聲音也是他自己都沒預料的輕柔:「無事的,少爺早就有了冷備,那幾個小賊,怎麼會是少爺的對手,放心吧。」
躲在角落裡的青玉看著被冷謙輕聲呵護的四兒,眼裡露出羨慕之色,但她知道,冷謙的眼裡向來只有四兒,微微偏過頭去,裝作沒看見那一幕,酸澀地閉上了眼睛。
四兒只是在冷謙懷裡稍呆了一會,便反應過來,忙紅著臉推開冷謙道:「快去看看少爺和少奶奶吧,我和青玉不過是丫環,不會再有人來害我們的。」
冷謙於是便出了門,沿途又料理了好些個黑衣人,這才趕到了冷華庭屋裡。
進屋一看,心裡頭也是一驚,少爺屋裡的賊人果然要比其他屋裡的多,雖然是先前就商定好的,他心裡還是升起一股愧疚,若是少爺稍一不慎,讓少奶奶受了傷,那自己還真是只能死了算了,他的職責就是保護少爺啊……
正自責著,冷華庭見他進來,手一揚,讓他先別作聲,輕輕地裝錦娘放好之後,小聲問道:「外面可都料理了?我方人馬可有損傷?」
冷謙正要回答,外面冷遜一閃進來,手一拱,躬身道:「回大人,我方只傷了兩名侍衛,其他人安然無恙,方才屬下查驗了一番,賊人共有一百餘眾,逃出去十幾個,活捉六名,殺死七十餘名,哦,加上少爺屋裡的,應該是八十餘,賊首嘛……」說著,他頓了一頓,看向門外。
那員外被白晟羽玩得精疲力竭,最後自動扔了刀,一下攤倒在地上,任白晟羽拿著劍戳著他的身體,一動也不動了,白晟羽一連幾劍,挑斷了那員外的腳手筋,才拖死豬一樣,將他拖了進來。
「賊首在這裡。」他正好接了冷遜的話說道。
說著,就將那員外往地上一扔。
冷華庭冷厲地看著地上那渾身血污的員外,冷笑道:「黃統領對吧,說說,你的主子是何人?為何要謀害本官?」
那員外趴在地上,連抬頭的力氣也沒了,悶著頭裝死,半句話也不說。
白晟羽見了慢慢地走近他,自懷裡拿出一瓶東西來,在那黃統領眼前晃了晃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也是你們西涼來的一種藥,能讓肌膚慢慢潰爛的,我忘了是什麼名字了,我想,你是應該知道的。」
那黃統領聽了臉上肌肉一陣抽抽,瞟了一眼那瓶子,仍沒有說話。
白晟羽就拿著那瓶子在手上轉了轉,歎了口氣,憐惜地看著他道:「先前我朋友給我這藥時,也不肯說清楚,只說有毒,我便找了隻貓來拭,結果你猜怎麼著,那貓吃了之後,蹦跳著出去了,當時把我給氣得,差點就砸了這瓶子,以為朋友開玩笑的,只是給了一瓶玉露呢,但沒多久啊,那貓就一聲慘叫,我追出門去看,啊呀,那貓竟然自肚裡向外爛,半個時辰不到,便成了一張貓皮,哎呀呀,當時沒把我剛吃進去的飯給全吐了出來,以後再也不敢小看這藥了。」
那黃統領臉色終於大變了起來,拚命地抬頭看白晟羽,眼裡露出驚恐之色,好半響,才撕著嗓子道:「老夫是西府涼國人,既然你已經知道,也沒必要瞞你們,這一次,我國南院大王決心一定要抓了你們去西涼,大錦靠的不過就是那一堆破機器,若是能將懂行的人抓去,那我西涼同樣也能製造出一樣的賺錢機器來,至於是誰通知老夫你們行進路線的,老夫只能告訴你們,老夫也不知道,老夫與內線的聯繫是通過信鴿,從未與那人碰過面,老夫所知僅此,諸要殺便殺,只求……不要將那藥用在老夫身上即可。」
「你說不用就不用,說,你那信鴿呢?在哪裡?」白晟羽聽了眉頭一皺,踢了他一腳道。
「老夫如今事敗,那信鴿定然已經讓人殺掉了,這是我西涼的規矩,不管是誰在外辦事,只要事敗,便殺死信鴿,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那黃統領被白晟羽踢得嘴角流血,說話時,血沫直飛,看得白晟羽不得不退開一些,他一身簇新藏青色官袍,即便是經厲了好一番打鬥,此時也是全身乾乾淨淨,衣服上連個折皺都沒有,整個人清爽淨,若是不開口說話,誰都會認為他是一個斯溫潤的書生。
「將他拖出去吧,派兩個人,送到京裡,交給太子殿下。」冷華庭聽了嫌惡地看了那黃統領一眼,對白晟羽道。
那黃統領卻問道:「老夫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夫賜教。」
白晟羽好心地看著他,歪了頭道:「你是輸得不服氣吧,是想問,我們如何會發現你的詭計,如何沒有中你的毒,對吧。」
那黃統領聽得一陣愕然,由衷地讚道:「大人聰明,不過,老夫自認佈置周祥,表現得也沒有破綻才是,大人是如何看出老夫有問題,而且,還部署如此防備的。」
「你做得確實很好,剛見你時,我還以為你真是個好人呢。」床上的錦娘不知何時醒來了,坐到冷華庭身邊,對那黃統領說道。
「你演技確實很好,就算我們派你試毒時,你眼裡也及時顯示出了憤怒,其實,但你很快便通情達理地表示理解,任我們去試,到此處,你還真沒什麼破綻,你最大的破綻便是,你那兒媳婦,那人,根本就是被你逼著來演戲的,我在她眼裡看到了乞求和恐懼,他若真是你的兒媳,又怎麼會見了你的面,禮都不行一個?再者,我遠來是客,你即是熱情接待,又怎麼會連個女主人也得我幾次三番地問起,請了才出來?」
「而且,你那兒媳自出來以後,神情就太不自然,就是我送了東西給她,她也沒說聲謝,但她嘴唇是動了的,卻沒有聲音,這不很奇怪麼?你可是說過,你乃官宦世家,禮儀家教就算不嚴,最起碼的禮數還是要懂的吧,她就算是再怯場,再沒見過世面,那也應該道聲謝對吧,可她一頓飯用完,也沒出一聲,而且,你可能不知道,我讀得懂唇語,她嘴唇微動時,分明就說了句,救我、於是,我斷定,她不是你的兒媳,而是被你壓制來演戲的,但她又當得並不情願,所以,才出了破綻。」錦娘譏笑地看著黃統領,慢慢地說道。
那統領聽後,眼睛閉了閉,好半晌才睜開眼來,長歎一聲道:「夫人果然是才女,在西涼便聽說,夫人聰慧過人,如今一見,果然心細如髮,竟然如此小的破綻都沒你看出,老夫……輸得甘心。」
「哪裡是我一個人便能看出來的,我家相公也看出來了,你家裡的家丁小廝個個走路生風,分明就是練過了的,而那些丫環婆子們一個一個表情呆滯得很,這些,都讓人覺得奇怪,不是我們太聰明,是你太自以為聰明,所以,才讓我們發現了的。」錦娘冷笑著說道。
那統領聽了一臉的羞愧,狠聲道:「哼,若非南院大王非要活捉你們,在大岐山時,老夫就可以對你們動手,無奈,那裡地勢過份險要,老夫怕殺死了你們不好交差,所以,才落此敗局。」
他話音剛落,外面就有人來報,說時在地窖裡找到了這一家子的真正主子,冷華庭忙讓人帶了進來,侍衛便扶了一個年邁的老人走了進來,卻是與那黃統領真的長得一般無二,那人一進門,便向冷華庭跪拜下來,「謝大人救了老朽全家,大人真是活菩薩啊。」
冷華庭忙讓人扶他起來,問道:「你才是張員外吧。」
那老人點頭應是,說道:「回大人,此人前夜至老朽家中,說是錯過驛站,要借住一宿,老朽好心招待於他,他竟然,竟然是狼子野心,當夜就迷暈老朽全家,扮成老巧模樣,將老朽及兒子媳婦一起關在地窖裡,做那傷天害理之事,還好,大人慧眼識破,不過,老朽一家便要承擔這謀害朝庭命官之罪啊。」
冷華庭聽了便安撫了張員外幾聲,白晟羽將伸手自那統領耳根處一模,撕下一張人面皮來,果然,那露出另一張陌生的面孔,冷華庭命人將他拖了出去。
忙乎了一夜,大家又累又疲備,除了值守的侍衛,冷華庭讓大家趕緊繼續休息,第二天上午,用過午飯才出發。
又走了五天陸路,才終於到了麗江何,一隊人馬改乘船而行,那船原是早就備下的,船身大而長,有兩層之高,可承載幾百人,船上一應設施俱全,倉中設有房間,錦娘覺得坐船比坐馬車可舒服多了,而且,她再也不必關在方寸之地裡看風景了,一上船她就興奮了起來,時不時地就走到甲板上看兩岸秀麗宜人的風景。
麗江是大錦最大的一條河流,由北至南,橫貫整個大錦,河面時寬時窄蜿蜒曲折,河水也是時急時湍,青玉自上船之後,便受不了顛,沒一天,便開始嘔吐暈船,整個人厭厭的,精神極為不佳,好在這半月多來,四兒的傷口倒癒合得差不多了,這會子換四兒來照顧她了。
豐兒一直服侍著冷華庭的起居,如今四兒和青玉都不得空,她又承擔起錦娘的起居來,不過,好在她也是個利索的,做事又麻利又好,錦娘並沒感覺到不適,反而時不時地還拉了豐兒一起去甲板看風景。
冷華庭對錦娘這個樣子很無奈,因上回大岐山遇險之事報之朝庭後,太子殿下又多派了一支衛隊來護送,改由水路時,前後也多加了兩條船,前面一條船開路,後面一條船護衛,首尾呼應,以策安全。這一路,比起先前來,就要安全了很多。
但船甲板上卻站立了很多男侍衛,錦娘那樣不管不顧地跑到甲板上去,讓很多侍衛不得不面對河面,不敢回頭輕看,偏生她還調皮得很,在船甲上就沒老實過,在甲板上四處走動,豐兒一開始,也很是不適應,後來,倒是覺得放開了心懷,學著少奶奶一樣,欣賞沿途風景的同時,感受到了自由自在的氣息。
不過,不管是幾時,冷華庭都是跟著錦娘出艙的,就算那會子他想靜靜地臥在床上看書,只要一看到錦娘收拾了出艙,他便會放下手中的書本,讓豐兒推著他一起去,那輪椅上下搬動還真是麻煩,錦娘有時忍不住就嘟了嘴,發牢騷道:「相公,要麼你就不要出去了,我玩會子就回來,這艙裡太悶了,我受不了。」
冷華庭懶得理她,仍是讓冷遜幫他將輪椅搬到了甲板上,錦娘看著就歎氣,小聲嘟囔道:「就不知道那輪椅有什麼好坐的,哪一天,你若是能站起來,陪我一起看風景,那多好啊。」
冷華庭聽得一滯,坐在輪椅上回頭看了錦娘一眼,一把將她扯了過去,擰著她的鼻子道:「越發的調皮了,我能站起來時,自然就站起來了,你是嫌棄我是殘廢,行動不便,影響了你麼?」
錦娘聽他故意胡扯,變著腔來冤枉他,心裡便就氣,一把打落他的手,沒有吱聲,冷華庭不由勾唇一笑,兩指用胳向了她腰間,錦娘嚇了一跳,這可是在甲板上呢,四周都是護衛,這廝也不知道顧及一點,沒事當眾演暖昧大家看啊。
不由扭著腰就自他身邊走開,嗔著他小聲道:「好多人呢,你也不怕人家看著笑話。」
冷華庭聽得眉頭一挑,戲謔地看著她道:「娘子還知道要避人啊,成天介跑到這甲板上來,不是早該適應了麼?來來來,為夫抱著你看風景。」
錦娘知道這廝就是氣自己有事沒事的上了甲板,有拋頭露面之嫌,所以才變著法兒來罰自己,不由一賭氣,真又走近他,作勢坐到他腿上去,原只是想嚇嚇他,他可是正宗的古人,守禮的思想比她可嚴格得多,原以為他定然不會讓她真坐的,沒想到,她才走近,他的長臂就將她勾住,兩手一夾就將她抱起,真將她像孩子一樣,放置在腿上,兩手環著她的腰,不讓她亂動。
這會子真換錦娘不自在了,她紅著臉環顧四周,看一旁的侍衛都故意撇過臉去,裝不看見,心裡就越發的窘,老實地在他腿上說道:「相公,放我下來啊,好多人看著呢。」
「不放,我就是要讓他們看著,讓他們明白,你是我的娘子。」冷華庭孩子氣的在她身後說道。
錦娘這才明白,這廝又在吃莫名其妙的酸醋,根本不是怪自己違反了禮儀規矩,這廝還真是這個時代的另類,思想裡就全然沒那一套,性子灑脫得很,只要他認為對的,他想如何便如何,哪管人家怎麼看他,不過,這樣的他卻是更加可愛,更讓她喜歡,更合了她的心意。
不過,她再如何大方,也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他如此親密,無奈的可憐巴巴地小聲央求他道:「相公,放我下來吧,那個,我想站著看風景啊,走動走動,有益身體健康呢。」
冷華庭將頭埋在她的背後,輕聲笑道:「就是不放,你不覺得坐在相公身上很舒服麼?」
錦娘無奈,又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扭動太大,只好任由他抱著,這時,四兒扶著青玉走到船板上來,青玉看著臉上還是很蒼白,好在吃了忠林叔備的藥,不嘔吐了,人也精神了些,四兒便扶他出來透透氣。
冷謙一看四兒來了,眉頭就皺起,走過去沖四兒冷冰冰地說道:「風大,你出來作什麼。」
四兒聽了微微一笑,老實地回道:「無事的,我也想透透氣,一會子就回去了,不會著涼的。」
冷謙聽了這才木然地走開。那冷遜看著眼裡便露出複雜之色,過去跟冷謙說道:「你若是只將她納為妾室,那我便不說什麼,若與她成親,那是萬萬不能的,父親大人已經為你訂下了大理寺卿王大人之女,等你南方之行後,便要與你們完婚,你不可以胡鬧。」
他這話可是當著四兒和錦娘幾個說的,明著是告訴四兒,她身份太低,最多只能給冷謙做妾,錦娘聽著心裡便有氣,回頭看了四兒一眼,見她正黯然地低著頭,強忍著羞憤,雙手扶著青玉,自己身子半倚在圍欄之上,錦娘看了心裡好生難受,奴婢又如何,阿謙與四兒情投意合,四兒又是難得一見的好姑娘,難道身份不好,就只能做妾室嗎?娶個正室回去,那不是要在他們之間橫插一桿子嗎?弄得原本兩人的幸福,變成本人的痛苦,何必呢,幸福比名聲身份重要嗎?
她正要說話,感覺腰間一緊,知道冷華庭不想她摻與此事,也是,這事得阿謙自己解決,別人再怎麼,也只能提個意見,怎麼辦還在他。
「我早不是那個府裡的人呢,你告訴他,就當我當年就死被打死了好了,那王家小姐,你就娶了吧,我反正是不要的,我家娶誰是誰,誰也管不著。」果然就聽到冷謙硬著脖子,對冷遜說道。
冷遜聽得了滯,大聲喝道:「大哥知道你當年受了委屈,但進過境遷,父親也知道錯了,你再耿耿於懷,也太不孝了吧,天下無不是之父母,父親當年也不過是方法不對而已,哪有兒子總是計較父親過錯的,況且,婚姻大事,向來便是父母做主,哪能由得你胡來,你若娶她,就會被趕出族譜。」
「無所謂,我姓冷還是姓熱,都不關你們的事,你回去讓他消了我的族籍好了,我去請示王爺,今後就跟著少爺,你不是說她的身份不夠麼?我讓少爺將我改成家奴好了,這樣,我與她可算是門當戶對了。」冷謙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一席話讓冷遜氣得青筋直冒,向來好脾氣的他,猛地就一掌向冷謙打來,冷謙毫不示弱,抬手架住,一時兩兄弟又打將了起來。
四兒聽了冷謙那翻話,直覺一股暖流充斥心間,那呆子,從來不會說半句好聽的,可方纔那一席話,可勝過世上最甜密的語言,再沒有比這樣的話讓她更感動的,一時心潮澎湃,激動不已,淚便湧了上來,兩眼追隨著冷謙的身影,一瞬不瞬地看著,嘴角卻帶著無比幸福的微笑。
錦娘也是被冷謙的話給震住了,沒想到冷謙這木頭呆子,竟然有這樣一副決心,方纔那話可是太得她的心了,堂堂六品帶刀侍衛,竟然自求為奴,這可是數典忘祖,大逆道啊,可偏生冷謙說得理直氣壯,人家最在乎的名聲和身份,在他眼裡一不值,四兒可真幸福,竟然檢了這樣一個寶啊。
青玉蒼白著臉半靠在四兒身上,聽完阿謙那一席話也是驚震驚又感動,更羨慕,回頭看四兒那張相貌普通的臉,只能哀歎命運的不公,為什麼她就能遇到這樣的好人,自己就遇不到呢?
正想著,突然船身一陣劇烈地晃動,青玉和四兒同時被晃得一個趔趄,四兒一副心思全在冷謙身上,猝不及防中,身子竟然向圍欄外翻去,青玉一見,下意識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腿,想要將她扯回來,但那一瞬,她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好想就此鬆開手,讓四兒掉下河去啊,心裡一想,手就有點鬆,四兒的身子便又滑出去了幾分。
那邊冷謙一見大急,飛身就撲了過來,大喊道:「抱緊了。」
青玉身子一僵,手便加了力,死命地抱住了四兒的腿,但她自己身子原就弱,加之這幾天又暈船,四兒的身子又比她要重,一抱之下,自己竟然也被帶出了幾分,好在冷謙來得快,抓住四兒的衣服,就將她救了回來,向來冷硬又面無表情之人,此時嚇出一身冷汗,對著四兒就吼了句:「以後再不許出艙。」
四兒也是嚇得半死,腰身被那圍欄頂得又酸又痛,好不容易死裡逃聲,阿謙的聲音吼得越大,她越覺得甜蜜,當著眾人的面便抱住了阿謙,人家愛說說去,她的木頭心裡有她,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青玉見四兒平安,心裡忽然就有一種釋懷,幸虧自己方才並沒做傻事,就算四兒死了,冷謙也不會看別人一眼吧,情之一事,看對了眼就行,不對眼的,你再如何去爭,爭到的也不是想要的那一份,有什麼意思。
一時船又大晃了起來,河面上風平浪靜,此船怕有好幾砘重,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地晃動,侍衛全都抽了刀出來,水兵統領向冷華庭走來報道:「大人,怕是有鬼,請大人速速離開。」
冷華庭卻是鎮定地問道:「此船船身可是鐵鑄?」
那統領回道:「回大人,船是非鐵鑄,只是包了層鐵皮,防止觸礁而用的。」
冷華庭聽了便皺了眉,附身看河水流得極緩,突然勾了唇,眼裡閃過陰戾之色,對忠林叔道:「你手裡可有使人皮膚發癢潰爛的藥粉?」
忠林叔聽得了怔,卻還是點了頭,自懷裡拿出幾個小瓶子來,卻道:「少爺,此藥霸道得很,不可濫用啊。」
錦娘這會子也明白了冷華庭的意思,不由也皺了眉道:「怕是連河裡的魚也會一併中毒呢,這河水污了後,兩岸的百姓吃了河裡的魚,也會中毒的。」
冷華庭聽了就向她翻白眼,他這會子仍是抱著錦娘,四兒方纔的那一幕,讓他更不敢放開她,就怕一個不慎,她也會翻落水裡去。
「大人,船身沉重,他們可能埋了炸藥在河底,此時怕是正在引爆。方才屬下便聽到一聲悶響。」
「忠林叔,此毒發作可快?」冷華庭鈹了眉並沒有又問。
「能使皮膚瞬間潰爛。」忠林叔說道。
「水下引爆,過程複雜得很,即要防水,又要不傷著自身……嗯,還有時間,顧不得這許多了,投毒。」冷華庭對那水兵統領命令道。
那人聽了便將忠叔手裡的藥瓶全都拿了過去,找了幾個水性好,又不怕死的,向水底潛去。
錦娘看著就有一絲不忍,忙問忠林叔:「這藥有解麼?」
「放心吧,少奶奶,有解的,這幾個人只要動迅速,快速回船,奴才還是能將他們治好的。」忠林叔安慰道。
錦娘這才放了心,對冷華庭的果斷也很佩服,危急時刻,太過婦人之仁確實是成不了大事,此法也是最快捷,最安全的了,何況此河如此之大,水一流,那**便會散開,時間一長,便會沖淡,也害不了多少人。
船身仍在晃動,但幅度不大,錦娘心想,此時的炸藥怕也是像大炮竹一樣,爆破力不大,而這船身過大,又包了鐵皮,想要爆穿,怕是要用好些個才行,所以冷華庭才說時間尚夠吧。
不多時,那幾個水兵便浮上岸來了,立即有要去拉他們,忠林叔大喊,別碰,讓他們自行上來即可。
那幾名水兵立即走開,水裡的水兵艱難地爬了上來,還好,穿著水靠,身上中毒並不嚴重,那雙果露在外面的手卻已然長滿了水泡,並正在潰爛,忠林叔忙吩咐人去取清水,自己又拿出另一瓶藥劑來,幫那幾人醫治。
不多久,河面上便傳來一陣刺鼻的臭氣,一股腐肉之味讓人聞之作嘔,錦娘忙摀住口鼻向河面看去,很快便見到有人浮出了水面,正是賊人,而且,那賊人竟是連水靠都沒穿,全身都在潰爛,樣子非常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