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黑衣人一見連宮廷侍衛都來了,一時嚇得面無人色,雙手舉刀做垂死掙扎,那名太子跟前的侍衛長手一揮,便同時有幾名侍衛上前,正要動手,那兩名黑衣人互看一眼後,明明舉向前方的鋼刀便突然橫向了自己的頸脖,刀一抹,頓時兩股熱血一噴,命喪當場。
那侍衛長沒料到有此突變,一時好不懊惱,抬腳便向那兩具屍體踢去,一抬眼,看到床上的二太太正驚慌失措,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嘴角就帶了冷笑:「冷夫人,末將奉太子之命前來捉拿毒害冷少夫人的嫌犯,可還真巧啊,一路跟蹤,竟然就在您這裡找到了,而且,您這……是要行滅口之事麼?」
二太太雖驚,心思卻飛快運轉,正要拿話搪塞,就見門口的侍衛往兩邊讓開,恭敬地低頭行禮,正暗忖來者是何人,便見到太子殿下一襲繡金三爪滾龍袍,頭戴金冠,面色暗沉地走了進來,頓時驚得目頓口呆,一時,只想找根柱子撞死算了。
太子一進門,便對那侍衛長道:「楊勇,可是抓了現形?」
那名為楊勇的侍衛長單膝跪地,兩手一拱道:「回殿下,屬下正好聽得明白,正是冷夫人要脅指使冷少夫人身邊的丫環在冷少夫人的吃食裡下毒的,且,若非救助及時,這丫環怕是已經讓冷夫人滅口了。」
綠柳先前也是嚇出一身冷汗,如今見這陣勢越發地鬧大了,就更加心驚,但她也知道,自己雖是剛撿回一條小命,若不好生為二少奶奶將此事繼續演下去,只怕仍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只能將寶全押在二少奶奶身上,為了將來的好日子,她拼了。
於是這會子等那侍衛話音一落,便撲通跪到了太子面前,哭著對太子磕頭道:「求太子殿下救救奴婢一家,求太子殿下開恩啊。」
太子冷冷地看著她,鼻間輕哼一聲道:「似你這等惡奴就該處以極刑,還有何面目求人救你?」
綠柳一聽大驚,邊拜邊哭道:「殿下,奴婢有下情容稟,奴婢並非情願要害二少奶奶呀。」
一旁的楊勇聽了也對太太道:「殿下,臣方才過來時,正好聽到這丫頭與冷夫人的一番談話,說是她的家人全被冷夫人挾制,不得已才行事的。」
太子聽了便看向綠柳。
綠柳趁機又道:「稟殿下,奴婢原是二少奶奶的陪嫁,二少奶奶出嫁時,孫家大夫人叮囑奴婢,過府後便必須聽從二太太的吩咐,不然,便會將奴婢一家全都賣到鹽場去,奴婢害怕,便聽從了,奴婢進得簡親王府後,二太太便找上了奴婢,交給奴婢一包毒藥,讓奴婢伺機害死二少奶奶,奴婢先是不肯,後來沒辦法,二太太一再的逼迫,只好今兒早上,在二少奶奶所吃的燕窩裡,放了少許,只求就此救回奴婢一家老小。」說著,便將手裡的小藥包呈上。
楊勇便接過那藥包,太子看了一眼,說道:「交給劉醫正檢驗。」
說著,冷厲地看向床上的二太太,二太太手腳全被廢,無法給太子行禮,她深知,今日是無論如何再也逃不過這條命去,只是這回可真是連累了丈夫和軒兒了,自己死不足惜,不能就此害死了軒兒,如此一想,心裡便有了主意。
她眼裡露出一絲堅決之色,躲開太子的目光,一副驚惶萬分的樣子,在床上縮成了一團,卻是扯著嘶啞的嗓子對綠柳罵道:「賤奴,你敢陷害於我,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太子聽了便更是氣,手一揮,對楊勇道:「全都押到大理寺去,全力搜查簡親王東府,不可放過半點可疑之處。」
說著,抬腳就往外走,門外冷華庭靜靜地坐在輪椅裡,心裡卻是翻江倒海,一肚子的怒氣,那丫頭昨兒還告訴自己,不能隨便冒險,今兒就拿她自己的命來賭,這事若少算一步,或出現半點意外,就很難達到如今的效果,若綠柳真的給她下了全藥,她不就會真的命喪黃泉?三花散,腸穿肚爛而死,他一想到這幾詞,心臟便撲撲直跳,頭上直冒冷汗,若非自己扶著她時,她及時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給自己一點暗示,此時自己哪能如此泰然地陪太子過來,怕是早就一劍將綠柳二太太刺死算了。
「小庭,你跟太子哥哥一起去大理寺麼?還是……你會捨不得你娘子,要回孫府陪她?」太子見冷華庭那張美艷得不可方物的臉上,青筋暴起,鳳目微瞇著,眼裡露出了絲嗜人的戾氣,一副氣得快要炸了的樣子,心情便大好,促狹地眨了眨眼問道。
冷華無奈地抽了抽嘴角,拱了手對太子道:「殿下,臣再不敢稱殿下為太子哥哥了,臣……已經成年了。」
「哦,卻是為何?你和青煜自小可便都是稱我為太子哥哥的哦,莫非,你也如青煜那小子一樣,怕人說你們裝嫩?哎呀,無事的,你那娘子可護著你呢,前次我不過誇了你一句美麗,她便給我吃了一頓排頭,害得我差點下不來台呢。」說著,就哈哈笑了起來。
說到冷青煜,冷華庭那濃長的秀姑便蹙得更緊,想著那天他將錦娘抱在懷裡的情形,心裡便像打翻了醋瓶一樣,酸得掉渣,鼻子裡輕哼了一聲道:「臣才不和那小子一樣呢。」板著個臉,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卻忘了自己這話可是實足的孩子氣。
太子笑得更厲害了,親自推了冷華庭就往外走:「小庭啊,你說你小時候多乖啊,讓你扮女兒裝你就扮,哎呀,太子哥哥……」
「殿下,臣要回府,殿下公務繁忙,臣就此別過。」冷華庭不等太子將話說完,一臉醬紫地低頭給太子行禮,截住太子的話道。
太子強忍住笑意,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深深地看著冷華庭道:「小庭,你這些年一直躲著太子哥哥,太子哥哥可是好生惦記著你呢,呀,你說,若是你媳婦知道,你曾經……」
「殿下好走,臣……不送了。」太子越說越過份,冷華庭聽了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就好,一抬眼,看到一旁的揚勇拚命在忍笑,心裡便更覺鬱悶,再也顧不得禮儀,逕自推了輪椅就往另一條路去,只要遠離了太子就好。
卻說冷華軒,先前在錦娘處求得黑玉斷續膏後,心裡便很是感激錦娘,難得二嫂如此不計前嫌,連遭毒手之下,還保持著善良的本性,在最關鍵之時,肯對自己伸出緩手,心裡便暗暗下了決心,以後決不能愧對了二嫂的這番心意。
回到府裡,將藥交給了二老爺,二老爺將藥給了大夫,給二太太用過藥後,見二太太睡下了,兩父子才出了二太太的屋。
第二日,兩父子在書房裡,為了救不救二太太娘家一事,鬧將了起來,二老爺是絕對不肯在這個非常時期去救二太太的娘家的,此時躲還來不及,自己往槍頭上撞,那不是二老爺的行事風格,但冷華軒心知二太太心中苦楚,自己對外家也有感情,父親能到如今的地位,可離不開外家的相助,做人怎麼能如此忘恩負義,翻面無情呢?
兩人為這事爭得面紅耳赤,二老爺差一點就煸了冷華軒一個耳光,正鬧得不可開交時,二老爺似乎聽到一陣腳步聲,開了窗子去看時,赫然看到有宮廷侍衛正衝進府裡來,不由嚇出一身冷汗,再仔細一聽,自二太太屋裡傳出一陣打鬥聲,果然那隊侍衛便直向二太太院裡奔去,二老爺楞怔了一秒不到,便立即關了窗,對冷華軒道:「大事不好,宮廷侍衛都來了,軒兒,你先出去看看你娘是不是出事了,爹爹準備準備,隨後就到。」
冷華軒也在窗口看到,心裡大驚,看了二老爺一眼後,便急急地向外走去。
二老爺等冷華軒一走,迅速地收了幾件要緊的東西,走向書房裡的那排大書櫃,在其中一格藏書處,擰開一個暗扭,那排大書櫃便緩緩移開,竟然出現一條暗道,他毫不猶豫地閃身進了暗道。
冷華軒撩起衣袍,便急急地向二太太院裡趕去,趕到院門時,便見院子已經被侍衛圍住,任何人都不得進入,他不由大急,對那侍衛說:「不知家母所犯何事,怎麼驚動了宮裡的大人們?」
那侍衛一聽他是二太太的兒子,毫不猶豫就將他押了起來,冷華軒不由怒道:「為何要抓我,我乃有庶吉士,有功名在身,你們不能亂用私刑。」
守衛的侍衛一聽,很不耐煩地冷笑道:「太子殿下正在辦案,任何人不得喧嘩,你若不想死,就安靜一點。」
冷華軒聽得大震,卻也不敢再大聲吵鬧,老實地站在院外焦急地看著二太太屋裡。
他正六神無主,又看到冷華庭正推了輪椅,也到了二太太屋門前,隔著院牆,冷華軒就大叫:「二哥,出了何事?」
冷華庭聽了回過頭來,雙眼如刀一般看向他,眼神冷若冰霜,令他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心下更是憂急起來,不知二太太又做了什麼事,不過,猜也能猜出幾分,今兒是孫家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二哥和二嫂應該去了孫家才是,而這會子卻突然出現在二太太屋前,又是那樣的臉色,只怕二嫂又遭了什麼不測,他心中陡然一沉,一股愧然和沉痛感便浮上了心頭,很無奈,又無力地看向二太太屋裡,其實,昨日拿了藥來時,他便一遍一遍在父母面前說二嫂的好話,誇她是如何的大度善良,希望他們能放棄對二嫂的敵視,但是……不過一日,便又弄出了事情來,他們究竟想要如何?
站在院外,好不容易熬到太子自二太太屋裡出來,沒多久,便見到有侍衛拖著二太太的往外走,後面還押著一個陌生的丫環,心便一沉到底,預感的一切都成了事實,這讓他又氣又痛,看向二太太的眼裡便含了絲怒火,但看她一臉蒼白,被侍衛如狗一樣在地上拖著,一雙原本就碎了關節的雙腳在青石地板上磨著,立時便劃出一道長長的血印,偏她還一臉的堅毅,咬著牙,半聲也沒坑,再想自己的父親,說是一會便來,一刻鐘過去了,卻仍不見身影,母親出了如此大事,父親卻不知躲在何處,不敢現身。
一股悲涼感便湧上了冷華軒的心頭,呆呆地怔在原地,竟是忘了自己究竟要作什麼。
不久,耳邊又傳來太子與冷華庭的對話,他們二人談笑風生,哪裡是出了大事的樣子,一時心裡就又有了希望,但願母親的毒計並未成功,二嫂吉人天相,並無生命之憂,那自己便還能求求二哥和太子,希望他們能饒了母親一命——雖然,那希望很是渺茫,但他身為人子,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要爭取的。
冷華庭正要離開,那邊冷華軒便瘋了一般對他大喊:「二哥,求二哥讓小軒見見太子殿下,求求二哥了。」
太子聽得一怔,轉過頭來這才看到冷華軒,不由皺了眉,冷華軒太子也是見過的,只是不如小庭那麼熟,聽說此子采不錯,才華出眾,原還想著開春的春闈看他的殿試成績,若是能進三甲便收歸已用,沒想到,他家裡竟然出了這麼檔子事……
「且放他過來。」太子沉吟了片刻後說道。
侍衛放了冷華軒,冷華軒立馬撲到二太太處,跪下便拜:「娘,你……為何要如此啊,為何不肯聽兒子的勸……」他心中實在愧痛得很,對二太太是又恨又痛,又不忍,將她磨得血肉模糊的雙腿輕輕托起抱在懷裡,泣不成聲。
「你……走開,此事與你無關,娘……恨那賤人,娘想殺了她,殺了他你二哥就永遠是個廢物,還想殺了你大哥,這樣,世子之位便只有你能接替了,可是……天不助啊,天不助我啊。」二太太已經痛木了,這會子見兒子連太子也不顧便過來護住自己,終是忍不住淚如泉湧,雙眼不捨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強忍住心痛,硬著心說著,到後來,竟是歇斯底里嘶叫起來。
冷華軒嚇得忙去捂她的嘴,仰天大哭道:「娘,兒子不要那些,兒子不要世子之位,兒子只要一家人平平和和的過日子就好啊,害人終是會害已,娘,你錯了,你做錯啊。」
這樣的冷華軒讓太子看了很是動容,他絲毫不因冷華軒沒有立即過來給自己行禮而介意,此子若不是在裝,那便真有一顆赤子之心,至孝又明事理,心存正義良善,嗯,一會得命人仔細查查,若他確實與謀害孫錦娘一事無關,那便放他一馬吧。
二太太聽了冷華軒的話,紅著眼睛瞪著冷華軒:「你這不孝子,為娘哪裡錯了?娘生了你,就要為你的前途著想,都是冷家子孫憑什麼你就不能得到世子之位?憑什麼同樣是庶子,冷華堂就能得到?你父親糊塗,娘可不糊塗,娘就是拼了這條命去,也要為你謀得最好的前程。」
見冷華軒還抱著她的腿不放,她猛然大喝道:「男子漢大丈夫,你哭什麼,不要讓娘看不起你,你走,走開,自從嫁入你們冷家娘就沒有過個一天好日子,娘終於也可以解脫了,可以解脫了……」說著,終是身體太弱,又連翻受創,暈了過去。
冷華軒見了更是傷心,一轉頭,撲到太子腳下,納頭便拜:「殿下,求你,讓微臣代娘受過吧,她……她這一切都是為了微臣啊,可憐她也是一片愛子之心,求殿下開恩啊。」
太子殿下無奈地搖了搖頭,親自去扶了冷華軒起來:「你娘罪不容恕,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孤若是放過了她,又怎麼對得起被她毒害之人呢?你也是熟讀聖賢之人,怎麼能徇私妄法呢?」
這時,侍衛已經開始對整個東府進行大肆搜查,除了在二太太屋裡又發現幾包西涼毒藥外,再沒找到其他有用的東西,而到此時,一直沒看到二老爺現身,太子不由皺了眉道:「可有通知冷大人?」
一旁的侍衛回道:「回太子殿下,並沒找到冷大人的蹤跡,據門房報,冷大人一早就出了府。」
冷華軒聽了微怔,心下卻有些發寒,但願父親是去找援手幫助娘親了,不然,這樣心狠又自私的父親……不如沒有啊。
太子聽了皺了皺眉,對一旁的揚勇道:「派人全城去找,若找到,便讓他來大理寺見孤。」
說著,便抬腳走了。
二太太和綠柳兩個也同時被帶走。
卻說冷華堂,自聽說錦娘出事之後,便也跟著回了王府,但太子卻直接去了東府,他大震之下沒敢跟過去,坐在自己書房裡發呆,今天的事太過蹊蹺,按說二叔二嬸在這個危險時期不應該再有什麼動作才是,且孫錦娘那毒發的也太是時候了,怎麼一見太子就發作了,而且,若真是中了那三花散,哪裡還有命活,大錦跟本就沒有這種解藥才是……
正疑惑著,外面丫頭來報,說劉姨娘有請,冷華堂皺了皺眉,起身到了劉姨娘院子裡。
劉姨娘原是被錦娘罰去了浣洗房,但冷華堂一再堅持說必須等她傷病養好之後,才能去,王妃見也到了年節,便任她在屋裡休養,反正一開春,便不管她病養好否,都抬罰,再不姑息。
冷華堂最近因著事情太忙,也有好幾天沒有來看劉姨娘了,這會子劉姨娘來請他,他心裡便生了幾分愧意,步子就加快了些。
一到劉姨娘屋裡,冷華堂便感覺有些怪異,大白天的,不只是門簾子全都放了,就邊窗簾子也關得嚴嚴的,而迎他進去的丫環一到了劉姨娘門前便止了步,冷華堂在門口頓了頓,回頭四顧,他害怕王爺或是小庭全派了人在暗處監視,所以,格外的小心,心裡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似的。
掀簾子進了屋,冷華堂好一陣才適應屋裡的黑暗,看到劉姨娘正端坐在床邊,一雙大而媚的眼睛怔怔地看著他,他不由心一緊,幾步走上前去,蹲在劉姨娘面前,握了她的手道:「娘,你怎麼了?」
劉姨娘伸手愛憐地撫摸著他的頭道:「娘帶你去見一個人。」說著便起了身,卻是向內堂而去,冷華堂看了心裡便直打突突,姨娘膽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大白天裡藏了男人在屋裡……
不過,心裡雖是如此想,但也知道那個人可能對自己和劉姨娘都重要,便還是老實地跟在劉姨娘後面往裡走。
內堂裡卻是空空如也,冷華堂一陣詫異,問道:「娘說的人在哪裡?」
劉姨娘聽了也沒說話,只是將他的手握得更緊,拉著他走到一個大立櫃前,開了櫃門,伸手一擰,那立櫃裡竟然開了一扇門,裡面透出昏暗的燈光來,冷華堂不解地看向劉姨娘,只見她泰然地讓開身子,對他道:「娘就不進去了,你自己見他吧。」
冷華堂心中疑惑更深,也提了幾分戒備,忍不住就問劉姨娘:「娘,你……你屋裡怎麼會有暗道?那個人是誰?」
劉姨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娘一個不受寵的姨娘,不弄些機關謀算,你能得到世子之位?進去吧,裡面的人不會害你。」
冷華堂聽得一怔,世子之位自己怎麼得來的,心裡當然清楚,只是劉姨娘這裡還藏著不少他不知曉的秘密,這讓他心裡稍感不豫,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抬了腳跨進那立櫃裡,閃身進了暗道。
沒想到,這條暗道很長,他足足走了兩刻鐘的樣子,才看到前面豁然開朗的一間房子,走過去一瞧,不由怔住,只見二老爺一身黑衣坐在密室裡。
「堂兒來了?」二老爺說道。
「二叔,你怎麼在這裡,大事不好啊,那孫錦娘突然中毒,太子親自派人在王府裡查,但一進府便直放東府而去……」冷華堂急急地說道。
二老爺臉上也帶了憂色,深深地看著冷華堂道:「此事我以知曉,二叔來,正是要你去辦一件事情,此次二叔只怕難脫干係,找你來,便是想讓你幫二叔去城東送個信。」
冷華堂聽了腦子裡便轉得飛快,今日之事怕是小庭和錦娘設的一個套,連太子都驚動了,自然難得善了,或許,此時小庭的人也開始盯著自己了,這會子若自己輕舉妄動,那不是自跳陷阱?
「二叔,信呢?一會我派個得力的人幫您送去。」冷華堂心中雖有打算,面上卻恭敬得很,正色地對二老爺道。
「不行,此信非同一般,那人的身份也不是誰便哪個可以見到的,你必須親自走一趟。」二老爺冷冷地打斷了冷華堂的話,眼裡露出一絲審視之色,堂兒是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清楚得很,看他這樣子便像口是心非,二老爺倒不怕他會出賣自己,只是覺得他在這當口不會真心幫助自己而已。
冷華堂聽得微怔,乾笑了笑說道:「那好吧,侄兒便親自跑這一趟走是了。」說著,將手伸向二老爺。
二老爺自袖袋裡拿出一封信來,遞給冷華堂道:「此信非同小可,你切莫丟失了,它可是關係到你我叔侄的前途啊。」
冷華堂接過信便在心裡冷笑,二叔的前途怕就到此為止了,明兒二嬸子若是受不住刑,透個一句兩句,二叔怕是也會跟著到刑部大牢裡去,與二嬸子夫妻團聚了。
上回下毒之事,他回來後,上官枚便一五一十地跟他都說了,他也不是傻子,幸虧自己原就存了份戒備,不然,真吃了那些點心,怕早就被二嬸子害死了,經了那次的事後,冷華堂對二老爺過去對自己過份的關心便產生了懷疑,自己再怎麼也不是二叔的親生兒子,或許二叔如此幫自己正是存了和二嬸子一樣的心思,先幫著除了小庭,讓自己得了世子之位,再害了自己,那小軒便順理成章的成了簡親王府的繼承人,二叔,用心太深了啊。
若非自己也太想要那塊墨玉,冷華堂還真是不想再與二老爺一家打交道,不過,父王的立場太堅決,非要將墨玉傳些小庭,以自己的勢力還難以與父王抗衡,他還是得借助二老爺的力量,只好繼續與二老爺周旋著。
自己才不會那麼傻,再繼續被二叔抓著當槍使,反正二叔如今也失了勢,再靠他也沒多大用處,一會子出了門後,只當沒見過二叔就是,這封信嘛,當然不如燒了就好。
打算好了後,冷華堂恭敬地接過二老爺手裡的信封,又說了幾句應景的話,便告辭要走。
二老爺微瞇了眼看著他,慢悠悠道:「堂兒啊,你的功夫如今練到了幾層?那日二叔見你那一手飛花摘葉用得很不錯,精準又隱蔽,傷人於無形啊。」
冷華堂聽得心中一噤,恭順地站在二老爺身道:「謝二叔誇獎,若非二叔的鼎力相助,堂兒也難以突然破第七層的瓶頸,二叔對堂兒的好,堂兒永生都不會忘了的。」
二老爺聽了便半挑了眉,嘴角帶了一絲譏誚,拍了拍冷華堂的肩膀道:「你光練到第七層,就有如此大的功力,你說二叔已經練到了第九層,功力與你相比如何?」
冷華堂聽得一陣心慌,眼睛再也不敢看二老爺,忙低了頭道:「二叔功力自然是比小堂強上許多,小堂以後還得仰仗二叔多多教導。」說著,又給二老爺行了一禮,只想快些離開這裡才好。
二老爺也沒再留他,只是等他走出幾步遠後,不緊不慢地說道:「若是二叔此次逃脫不了,被人用了嚴刑,那很多事二叔的嘴怕就關不嚴實了,小庭當年被人迷暈後有人做過什麼事情……當年他又是如何中的毒……這一切的一切,二叔腦海裡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啊。」
冷華堂聽得身子一僵,原本清潤的雙眸裡便浮出一片陰狠之色,嘴角抿成了一條冷厲的弧度,握著拳頭的手指節都有些發白,但他沒有再回頭,更沒再說什麼,大步便走了出去。
出了暗道,看到劉姨娘正歪在內堂的貴妃榻上,眼神幽幽地看著他,忙沉著臉走了過去,氣呼呼地對劉姨娘道:「娘,二叔一家可是犯了大事,你如今已是戴罪之身,可別再沾染二叔一家了,不然,真會死無葬身之地的,到那時,就是兒子也難再維護您了。」
劉姨娘聽得一滯,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冷華堂道:「你……怎麼能如此對待你二叔?這麼些年,若非他……你怎麼會如此平安的活到如今,更不可能得到世子之位,得娶太子妃的妹妹為妻!做人,不可過河拆橋啊,堂兒!何況,你如今的境遇也並不太平,那孫錦娘真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咱們用了如此多的計策,都功虧一潰,若沒你二叔掌舵,你這世子之位定然不穩啊。」
「娘,不是您教兒子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嗎?如今二叔已經是顆廢子,與他勾連,只會連累孩兒的,哼,他方纔還威協孩兒,若不好生替他辦事,便會將孩兒以前做過的那些事情全都洩露出去,娘,兒子如今認為,小庭也好,孫錦娘也罷,都比不過二叔可怕,他才是兒子真正的絆腳石啊。」冷華堂急切地對劉姨娘說道。
話音未落,劉姨娘抬手就打了冷華堂一巴掌,氣得胸口不停地起伏著,顫了音罵道:「小畜牲,你真不知好歹,對待自己的……恩人如此以怨報德,你……如此說也不怕天打雷劈嗎?」
冷華堂臉上被打得火辣辣的痛,不可置信地看著劉姨娘,這還是他長這麼大以來,劉姨娘第一次打他,而且是,為了二叔那個陰險之人,難道……當年陳姨娘之死真與二叔和娘親有關?
他不由大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瞪著劉姨娘道:「娘,我不管你與二叔關係如何,如今是二叔要拖兒子下水,兒子是絕對不會再受他擺佈了的,您要是肯幫兒子,那便將他解決了吧,他不是喜歡呆在密室裡嘛,正好就讓他永遠別出去好了,他若失蹤,太子和滿朝的官員之會說他畏罪潛逃,怎麼也不會怪到咱們頭上來的。」
劉姨娘聽了只覺得胸膛裡氣血翻湧,一口腥甜之氣便湧上了喉嚨,她頹然地坐在了貴妃榻上,癡楞楞地看著冷華堂,一時不知是喜還是悲,半晌都沒說出話來,這就是她苦心教育了多年的兒子嗎?他怎麼會變得六親不認了啊,竟然還吩咐自己去對幫他多年的至親下手?他還是不是人啊?
「娘,您也不用如此看著兒子,兒子如今只能先保了自己再說,而且,兒子如今有了玉娘外家的幫助,加上孫家就算不幫兒子,也不會反對兒子,怎麼說兒子同樣也是他們的女婿,再加上裕親王和寧王府,兒子根本不再需要二叔,您苦了這麼些年,想的不就是看兒子功成名就,給您一個正式的名份嗎?放心吧,兒子對別人再狠,也不會對自己的親娘狠的。」冷華堂見劉姨娘仍是用那種傷感的眼神看自己,不由皺了眉道。
劉姨娘聽得不由閉了眼,整個人軟在了榻裡,眉宇間便全是痛色,那日他便讓自己給他頂過一回槓,今日又要對二老爺下手,他成功了,真會孝敬自己嗎?
沒來由的,劉姨娘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的兒子起來,無力地對冷華堂揮了揮手道:「你走吧,莫說我不能下手,就算下手,也不會成功,你二叔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也清楚,他不會輕易地相信任何人的。」
冷華堂聽了便點了頭,轉身出去了。
冷華堂一走,那立櫃裡又出來一個人,劉姨娘眼皮都沒抬一下,仍是痛苦地閉子眼,那人便走近劉姨娘,在她榻邊坐下,長歎了一口氣。
劉姨娘聽得大驚,猛地睜開眼來,眼前赫然又是一個冷華堂。
「你……你……為何要化成堂兒的模樣?」
假冷華堂聽了便苦笑道:「如今大子四處尋我,我那戶部侍郎之職定然是會免了的,而且,怕是還會有牢獄之災,扮成堂兒的樣子,不過是想先混出府去,再尋其他辦法而已,清容……」二老爺說著就抓住了劉姨娘的手,劉姨娘下意識就縮著手,卻被二老爺抓得死死的,一隻手抬起劉姨娘的下巴,眼裡便是一派迷離之色,喃喃道:「莫說,還真是像,你們姐妹,個個都是貌若天仙啊。」
劉姨娘聽了眼裡便閃過一絲痛苦,眼睛就開始泛潮,二老爺冷哼一聲,突然將劉姨娘的手骨一擰,冷哼道:「你心裡始終心裡只有他對不對?他有什麼好,不過就是出生比我強,是個嫡子而已,你們一個一個便只對他動心?他就是個又蠢又糊塗的大笨蛋!」
劉姨娘的手痛得鑽心刺骨,但她不敢哭,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只是痛苦地看著二老爺道:「你……你想太多了。」
二老爺便放開了劉姨娘的手,唇邊勾起一抹溫柔地笑來,狀似深情地看著劉姨娘道:「放心,我再如何也不會害了堂兒的,人說虎毒不食子,我不過是借他這樣子逃出去罷了,你在家裡可得看好了他,千萬別讓他輕率行事。」
劉姨娘目光躲閃著不敢與二老爺對視,心裡一陣恐慌和擔憂,忙附合著二老爺道:「是,你放心,我會盯著咱……們的堂兒的,你還是會在暗處幫助他吧。」
二老爺聽了便點了點頭,看時辰也不太早了,起了身,便大大方方的向門外走去,那一舉手,一投足,便與冷華堂一般無二。
二太太被抓到了大理寺後,不用太子審問,便全都承認了罪行,說是自己指使綠柳在錦娘的吃食裡下毒的,又當眾承認自己曾經下毒害過世子冷華堂,而這一切便全是為了兒子冷華軒能繼續簡親王世子之位,但太子卻沒有輕易地信了二太太的話,自二太太屋裡搜出不少西涼毒藥,而且,給錦娘下的毒也是來自西涼,這一切矛頭都直指二老爺,二太太一介婦嬬,足不出戶,又怎麼可能與西涼人勾結,並得到西涼的幫助?
且那次刺殺也是組織嚴密得很,光二太太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做得了那件事情……
但二太太卻一口承認是自己收買了西涼人,對錦娘行刺,一次沒成功,便下毒,而那些人和毒藥便全是堂兄趙懷古處所得,二老爺和冷華軒與此事全然無關,全是二太太自己一人所為。
這倒讓太子無法再問下去,因為早主查出趙懷古確實與刺殺一事有關,而且也查出他與西涼人勾結,二太太處心積慮地要除掉簡親王的兩個兒子,萬般無奈之下去求助黨兄趙懷古也算是說得過去……
但太子怎麼都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但案子卻因此陷入瓶頸,再也難有進展。
綠柳倒是個小角色,不過是被主子收買和威協的下人罷了,太子原是讓人亂棍打死他的,但後來,病榻上的錦娘親寫了一封信給太子,求太子寬恕了綠柳,說她並無真心害人,那毒藥只是下了少許,不至致命,說明她心存善念,又是至孝,所以,求太子給她一個改過的機會,從輕發落,將她打了二十板子後,又送回了簡親王府。
太子下令全城尋找二老爺,卻邊尋三日都沒找到人,正要下令免去二老爺戶部侍郎之職,下通令輯拿二老爺時,二老爺卻一身是傷地回來,出現在了大理寺的正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