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娘聽得一怔,離那日在城東鋪子,這才多久,三老爺又來作什麼?難道是芸娘把人送過去了?
腦子裡一想事,腳步就慢了些,冷華庭一回頭,看到她皺了眉,回頭就去捏她的下巴,「又胡想些什麼,理那些個不相干的人作啥,趕緊的,我餓死了。」
錦娘聽了不由氣急,飯熱了四回你不吃,餓死你個彆扭的傢伙,腳步卻是加快了好多,趕緊推了他進屋,豐兒見了忙去盛湯,錦娘一邊接過那碗湯一邊對秀姑道:「去幫我請了三老爺進來吧,可別怠慢了就不好了。」
秀姑聽了忙打了簾子出去,錦娘端起湯,舀了一匙吹了吹才送到冷華庭的嘴邊。
冷華庭笑mimi地喝了,一旁豐兒看著就怔了眼,少爺還真是會耍無賴,明明自己早就可以吃的,非要讓少奶奶回來喂,搖搖頭,又去盛了一碗飯,很有眼力地走到一邊去侯著了。
一碗湯喝完,錦娘才將飯給他,自己站在一旁給他夾菜,冷華庭吃得眉花眼笑,錦娘看著就氣,碎碎念道:「若我哪天出去個三五天,你都不吃飯麼?還不得餓暈去,多大的人了,總這麼任性著,別的事情還好,這飯可不能不吃,原本就身子不太好……」
「娘子,這個糖醋排骨很好吃,吃一塊。」正念著,冷不丁嘴裡被塞了一塊排骨,錦娘差點卡到,始作甬者一臉期待地看著她,似乎正在等她誇將呢,錦娘嗑巴了幾下,將那排骨吞了下去,又要繼續念,冷華庭又是一根排骨送了過來。
錦娘總算有了覺悟,閉了嘴,卻見他凝了眼,放下碗筷不動了,錦娘不解地看著他,好半響才聽他悠悠地說道:「娘子,不要離開我。」
錦娘聽了心就便得軟軟的,就像有一條細細的小蠶寶寶在心房上緩緩蠕動,癢癢酸酸,還有一絲被需要的甜蜜,端起碗,她又變身成為高級保姆,聲音變得柔柔的:「吃飯相公,我哪也不去了,就呆家裡陪你。」
冷華庭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流洩,一大口一大口吃著,樣子乖巧又可愛,像個剛被大人重禮疼愛的孩子,滿足又興奮。
「哎啊,小庭媳婦,小庭媳婦。」
外面就響起三老爺的大嗓門來,秀姑帶著三老爺進了屋。
錦娘忙放下手中的碗去給三老爺行禮,「三叔如今可是大忙人,今兒怎麼得了空過來了?」一邊讓豐兒去沏茶,拿了果品奉上。
三老爺歪頭一瞧冷華庭正在吃飯,不解地問:「庭哥兒怎麼才吃呢,這都啥時候了,不會是才起的吧,你三叔以前是這樣子,懶怠得很,如今咱可是管著一個大鋪子,日日裡都起得早呢。」
冷華庭因錦娘放碗只顧著招待三老爺去了,一張俊臉便繃得緊緊的,對三老爺的問話充耳不聞,手裡筷子敲得叮吵當作響,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錦娘忙對三老爺道:「不是呢,相公平日裡也起得早,只是今兒午飯晚了些……啊,三叔,今兒抽空過來可是有事?」
三老爺一聽錦娘這話便笑得合不攏嘴,瞇著眼一臉的得意:「哎呀,小庭媳婦,你那大姐可真是個知情知趣的,前兒送了兩個好人兒來給你三叔,又請了三叔我痛快地玩了兩宿,說是要在城東鋪子裡摻一股進去呢。」
這事錦娘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三老爺此來是何用意,便笑笑道:「是這樣麼?唉,誰讓三叔您如今掌著實權呢,當然一眾的親戚六眷肯定是要巴結您的,大姐既然送禮給您,您就收著。」半點也不談那摻股的事情,這事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準,她可不想摻合進去。
三老爺一聽錦娘誇他,笑得更是見牙不見眼,扔了一塊點心到嘴裡,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三叔我來也是想要知會你們一聲的,都是一家親戚,這錢給別人賺也是賺,何不給了親戚,你說是吧,只是那鋪子裡的股份是有定額的,我一時也分不出余股出來……」說著,一雙魚泡眼瞪得溜圓,仔細看著錦娘的反應。
錦娘原也想過,王爺經營鋪子時,定是早就將股份分派好了的,占股的大多都是京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這會子芸娘想憑空要摻一腳進去,當然不容易,只是三老爺怕是還有別的意思呢……
「那三叔您就別為難了吧,我大姐也是個晚輩,送您一點小禮也算不得什麼,您大可以回了她就是。」錦娘淡笑著對三老爺道。
三老爺一聽,眼裡就露出失望之色來,他早就有了對策,不過來探探錦娘的口封的,見錦娘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由收了笑,瞇了眼說道:「也不是沒有辦法的,你是小庭的媳婦,三叔總得給你幾分面子的,對吧。」
錦娘聽他此言果然另有意思,便笑道:「三叔,您可千萬別為這事為難,我大姐也不過就是好玩,寧王府您也知道,親貴著呢,哪就缺了這些銀子了。」
三老爺聽了便有了氣,赫地站起來道:「你這孩子怎麼能這樣呢,自家姐姐不幫,想幫誰?三叔我說有辦法就有辦法的,今兒也就是來告訴你一聲,我把你二嬸子娘家大舅那份股給退了一成,勻給你大姐去,都是一樣的姻親,總不能厚此薄彼,對吧。」
錦娘聽得一怔,二太太娘家大舅也在城東鋪子裡摻了股麼?怪不得二老爺不想要三老爺管城東鋪子裡的事,以三老爺那混球性子,別說半年,怕是三個月就會把那鋪子給折騰敗了,那不就會斷了二太太娘家一條財路麼?
可如今說要把二太太娘家大舅的一成股給芸娘,那二太太那裡怕會過不去吧……
「三叔,這樣好麼?二嬸子那兒……不會生了膈應吧。」錦娘擔心地說道。
三老爺聽了眼裡就露出一絲狠色來,冷哼一聲道:「她生不生膈應我是管不著的,這麼些年,她那大舅在咱們府裡也沒少得好處,如今只是分出一成來,也算不得什麼,她要真要來說你什麼事,你儘管裝不知道就是,有你三叔給頂著呢,哼,仗著二哥的面子,楞是沒當你三叔是盤菜,有事沒事的就到鋪子裡叨叨,煩都煩死他了,什麼東西。」
三老爺這樣一說,錦娘才明白了其中一些道道,想來二太太的哥哥是知道三老爺的為人的,因著有股份在鋪子裡頭,肯定不會啥事都由著三老爺混來,說叨怕還是小,保不齊早就去二老爺那告過狀了,三老爺受了氣,所以才會把他的股份勻出一成來給芸娘,這樣也好,只要不牽扯到自己就成,這事就裝寶算了,等二太太沉不住氣時,定然會再來找自己的,不過,倒是可以先在三老爺這裡下點功夫,總不能等著讓人逼上門來才是。
如此一想,錦娘便裝作很婉惜和不平的樣子:「三叔,其實當初大哥和二叔都一力反對您當這鋪子裡的管事,說您辦不成什麼事,侄媳可不這麼看,三叔您只是愛玩兒已,都是老太爺的兒子,王爺和二老爺都智機過人,您當然也不例外,自然也是精明強幹的,您呀,只是不幹,真要做起大事來,怕還沒幾個能比得過您呢。」說著,就掩嘴笑,眼睛亮亮的看著三老爺,一點也不似作假敷衍的樣子。
三老爺聽得心中一暖,他自小好話兒當然聽過,但人家全是嘻哈玩鬧,唬弄他的居多,想當初確實是錦娘一力促成他接手這鋪子的,如今看錦娘說得誠懇,他便像遇到了伯樂一般,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鬥志,若非錦娘是個女子,又是他的晚輩兒媳,他一準會給錦娘來個熊抱,感激她睿智的眼力和賞識。
「小庭媳婦兒,你真的這麼看三叔我麼?」三老爺兩眼激動得放光,端茶的手都些不穩了。
「自然是,您可是侄媳一直尊重的長輩呢,侄媳哪能在長輩面前扯白呢,侄媳一直就覺得著您是有那真才實學的人,不像有些人,看著道貌岸然,內裡實則不這一團亂絮,草包一個呢,您不過是個真性性的人罷了。」
反正好話也不要錢,只要哄得三老爺開心就成,那鋪子裡弄得也是越亂越好,不是說有很多親貴都參了股麼,都讓三老爺鬧到明面上來吧,最好三個月就將那鋪子弄破敗了,到時,自己的鋪子開起來,讓富貴叔將那些客戶都接過來……王爺看在冷華庭份上只會睜隻眼閉只眼,宮裡頭嘛……得跟劉妃娘娘拉好關係了,那生意……也不怕做不下來的。
「小庭媳婦,你真是太通達賢惠了,比起你那世子妃嫂嫂來,可真不是強了那一點兩點呢,哎呀呀,小庭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氣呢,這事就這麼辦,一會子我讓下面的人去辦妥就是,你那姐姐下個月就能分到紅利了。」三老爺高興地說道,一副就要出去大幹一場的樣子。
錦娘自然又是道謝了幾句,不過,說了老半天,三老爺也沒個要走的意思,錦娘看冷華庭臉已經很是不耐,不由有些著急,怕惹急了他,他會拿東西咂三老爺,所以,不時地拿眼去睃冷華庭,卻見他猛不丁地對她眨著一隻眼,那動作迅捷得很,若不是錦娘一直留意著他,定然瞧不見,他的神情太過調皮搞笑,弄得錦娘想笑又礙於三老爺在,一時差點憋出了內傷。
三老爺自己也覺得再坐下去很是無趣,終於還是開口道:「侄媳,其實三叔今兒來,還有一件事想你幫忙呢。」
總算說到正題了,錦娘笑看著三老爺,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才問道:「三叔您千萬別說幫不幫忙的話,我和相公可是您的晚輩,您就事儘管吩咐,只要做得來的,我們一定不打推辭。」
三老爺聽了心中一安,瞄了眼冷華庭道:「先前我接手時,不是說過府裡會派個帳房先生去麼?唉,那個老不死的,把個帳管得死死的,三叔我想弄點活乏錢去進些好貨都不成,那日子過得太憋屈了,若是……侄媳和小庭能有法子將那老不死的東西換一個人,那三叔我可就是真正能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定然能將那鋪子做大幾倍來給他們瞧瞧。」
是想在鋪子裡隨便拿錢,但那帳房不肯吧,錦娘在心裡冷笑著,在上卻顯出為難之色來,「三叔,這可真是有些難了,您也知道,相公如今又沒什麼地位,在府裡也說不上什麼話……以後掌家的可是大哥大嫂,侄媳說話也是人微言輕,怕是起不得作用呢。」
三老爺一聽,面上就露出絲鄙夷之色來,冷哼一聲道:「侄媳,你也不肖如此說,原本這世子之位是庭兒的,他說話哪裡就管不得用了?
不過是……哼,別以為我是傻子,當年那起子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些人以為一手遮天呢,只是將大哥大嫂瞞得緊罷了。」說著頓了下來,四周看了看,才湊近錦娘,小聲道:「三叔也不怕告訴你,庭兒可是別人害的呢,哼,他們是結成一團的,總拿我一個當外人,以為我真什麼都不知道,我也當作不知道,不拘著我快活就成,如今他們是越發的過份了,害了庭兒,又想要管著我……」終是覺著說出來有些不妥,還是沒有說下去。
卻讓冷華庭和錦娘聽了同時一震,這是第一次在府裡人嘴裡聽有關冷華庭身殘一事的真實信息,以前的一切全是猜度的,錦娘強抑心中的激動,裝出十分震驚的樣子,眼裡立即就升起一團水霧來,突然起身,對著三老爺盈盈下拜,行了個大禮,哽咽道:「三叔,你……你真是個正直又善良的好人,錦娘……錦娘替相公多謝三叔了。」
說著就磕了下去,三老爺嚇得差點跳起來,小輩們在他跟前行禮的多了,可他今生還是第一次聽人說他是個善良的好人,一時心裡有些發木,那感怪怪的,有些不適應,但卻……很爽啊,原來,當好人的感覺是這樣的麼?
他連忙去扶錦娘,錦娘卻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好不容易在三老爺嘴裡套了些話出來,怎麼能就此放過,當然要深挖下去了,「三叔,相公他……他原本也如三叔一般,是個翩翩佳公子,可如今您看他……他只能終日坐於輪椅之上,再也不能起來走路,每日裡還要受府裡那些小人的白眼,他究竟犯了什麼錯?要忍受這樣的痛苦,難道就因為他有了繼承爵位的資格,那些人就要害他?當初你也是老太爺的兒子,您就坦蕩光明,沒有耍過陰謀詭計,沒做那見不得人的勾當,沒去害過自己的親兄弟,對吧。」
三老爺聽著錦娘的話也覺得動容,他確實胸無大志,當年二老爺與王爺也沒少為世子之位爭過,只是王爺原就是嫡長子,身份擺在那,別人就是想爭也爭不過來,他更是沒那心思去爭,只是在一旁看著好玩,後來,冷華庭的世子之位也有人搶,他也知道一些,也是冷眼旁觀著,別人都拿他當回事,他卻過得自在又逍遙。
但聽錦娘口口聲聲說他光明坦蕩,他的自尊信第一次無限地膨脹了起來,胸腔裡充斥著一種稱之為正義的氣魄,但他不是傻子,有些事能說,有些事是不能說的,先前他也不過是點一點,讓錦娘明白,府裡也只有他是沒存什麼特別的害人心思,想讓她幫下自己而已,可看著錦娘泫然欲滴的樣子,又覺得有些愧疚……
「侄媳,你且先起來,地上冷呢。」三老爺有些受不了錦娘那悲切哀傷的樣子,一力想要扶起錦娘,錦娘卻是又磕了個頭,對他道:「三叔,侄媳也知道您為難,都是親人,您也不想得罪哪個,但您總要讓錦娘和相公知道該防著哪些人,不然,那些人怕是還會不停地陷害相公呢,您就真的能忍心我們被害麼?」
三老爺聽了便歎了口氣道:「不會了,不會再害了吧……小庭都這樣了,只要小庭的腿不會好……那人是不會再害小庭的,他……其實不想小庭死啊。」三老爺自己都不是很確定,只是當年有一幕他是看到了的,就是自那以後,小庭就發了一次高燒,性情也變得古怪了起來……這些年三老爺每每想到,都有些發寒磣。
果真是怕相公的腿會變好呢,哼,那就讓他們一直看著相公坐輪椅吧,不想他死?相公死了他不是更加放心了麼?沒有了嫡子的王府庶長子,便是名正言順的爵位繼承者,不過,三老爺口裡說的那個他們,除了已經得到了世子之位的冷華堂還有是誰呢?劉姨娘?她當時可還不是側妃呢,在府裡不可能有那麼大的本事,那是二太太……很有可能,但她幫冷華堂又是為何呢?畢竟冷華堂也不是她的兒子,就算冷華庭沒了世子之位對她的好處也不大……
轉而一想,冷華庭當年被害時才十二歲,而冷華堂不過比他大上兩歲,也就是只有十四,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真有那樣深沉的心機和手段麼?就算有,沒有強大的人力物力幫助怕也難以達成吧,二太太就算有本事,但畢竟是婦道人家,行為受到禮教拘束,想要成事還是不太可能,那麼……那個「他們」裡必定還有另一個更強的人,會是誰呢?
「不會再害相公了麼?他們就真的想要相公一輩子坐輪椅麼?太殘忍了,真是狼子野心啊,三叔,以後您一定要幫助侄媳和相公,您如此睿智機警,又仗義正直,一定能保護相公一二的。」錦娘仰起淚眼,崇拜地看著三老爺,眼裡含著殷殷的期盼,似乎三老爺就是一位救世的英雄。
三老爺更加覺得自己高大了起來,心裡也是滿滿的的鬥志,扶起錦娘道:「好,三老爺我一輩子也沒怎麼做過一件大事,以後,但凡你們小兩口有什麼困難的儘管來找三叔,三叔會想法子幫助你們的。」
得了三老爺這話,錦娘轉涕為笑,起了身,拉過冷華庭的手對三老爺道:「那我和相公一起感謝三叔了,三叔才跟侄媳說的那事,侄媳會想想法子的,能不能成不一定,但侄媳定是會盡力而為,誰讓咱們是一家人呢,對吧,三叔。」
三老爺一聽,心裡更加感動,還是小庭媳婦明事理啊,又最懂他,腦子一熱,三老爺附近了冷華庭耳朵邊說道:「小庭,多年前那天的事,你或者不記得了,但三叔是親眼看到了的,當是,你被人迷暈……以後,小心些東府裡的人吧,三叔也不知道你如今清白了些沒有,你有個好娘子,以後就好生護著自己,護著她吧。」說罷,三老爺仍是一副浪形浪蕩的模樣,甩著袖子出去了。
錦娘沒有聽到三老爺以冷華庭說了什麼,只見他額頭青莇直冒,兩手緊緊地抓著輪椅的扶手,雙眼緊閉,仰首朝天,濃長的眉頭結攏成眉塔,似在極力壓抑著什麼。
錦娘看了心裡一緊,忙過去拉他,誰知道剛一碰他,他便渾身一哆嗦,一手將她甩了開去。
「相公……」見冷華渾身抖了起來,兩眼幕然睜開,原本墨玉般的鳳眼變成了琉璃紅色,眼裡那股陰寒的戾氣讓錦娘不由打了個寒戰,心裡越發的慌了起來,走過去,一把將他的頭抱進懷裡,溫柔地喚道:「相公……相公別怕,有我陪著你呢,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她溫暖的懷抱,淡淡清蘭香,都讓冷華庭感動安寧,他漸漸地平息了下來,將頭埋在錦娘的懷裡,久久不肯抬起,好半晌,錦娘覺得腰都酸了,他才吸著氣,抬起來頭,眼睛已經恢復了清亮的墨色。
錦娘什麼都沒有問,推著他進了裡屋,有些過往,是他一生的痛,她不想去揭他的傷疤,每揭一次,他便要痛一回,她捨不得。
是夜,錦娘睡熟後,冷華庭悄然起了床,自己換了身黑衣,悄悄地潛了出去,當值的豐兒和滿兒竟是半點也沒擦覺。
他暗伏在玉兒屋前的一顆樹上,靜靜地等著。
果然,沒多久,一個身影逼近玉兒的房間,手中一把小刀插入門縫,輕輕一挑,門便開了,那身影便一閃而入。
玉兒身上痛,原就睡得淺,突然聽到門閂聲,便知道那人來了,她有心驚惶地盯著門簾,果然,沒多久,那個修長的身影便逼近了床邊。
「你為何受罰?」那聲音有些暗啞,似是怕人聽出,故意在捏著嗓子在說話。
「奴婢……偷了二少奶奶的簪子……」玉兒猶豫了一下,回道。
話音未落,那人一抬手,啪啪甩了玉兒兩耳光,冷聲喝道:「你缺錢嗎?」
玉兒被打得眼冒金星,忙求饒道:「主子饒命,奴婢……奴婢是見財起心,實在是……實在是喜歡那簪子,所以……」
「真是只是因為你偷了她的東西?你不會被她看出什麼來了吧。」那人的聲音陰寒如地地獄幽魂。
「真的,少奶奶原是放了奴婢一馬的,奴婢……奴婢心存僥倖,想要賴掉,所以,才會讓她發了怒的,主子,饒了奴婢吧,奴婢真沒讓她發現什麼,她只是妒嫉,爺身邊的人她都想安上自己的,所以,才針對奴婢啊,請主子明察。」玉兒忍著痛,跪伏在床上,身子都在發著抖,那樣子似乎很怕那個人。
那人聽了便冷笑一聲,漸漸地走近玉兒,突然出手,一把掐往玉兒的喉嚨,正要就此掐斷玉兒的脖子,突然飛進一個東西打中了他的臂彎,他手一僵,垂了下去。
心中一凜,他長身躍起,想要再對玉兒下殺手,一個修長的身影自窗外飄了進來,兩手一錯,架住了他,兩個人頓時對打了起來,先前那人明顯不是後來之人的對手,幾十招下來,他便感到招架得很是吃力。
他微微有些錯愕,沒想到會在一個小小丫環屋裡遇到如此武功強之人,看來人身形,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心疑之下,更是走神,那人攻勢便更為凌厲,一個不小心,便被那人制住了穴道。
玉兒在床上早就嚇成了一團,她哆嗦著蹭到了床角,小心翼翼地看著屋裡打鬥的兩個身影,自己只想到個洞躲進去才好,她的主子明明便是要殺她的,原以為自己人就此一命嗚呼,沒想到會有人如天神降臨一般救了她,這個人的身形看著也差實很熟,但她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只盼望著他能將自己的主子打跑才好,正想著,那人竟然真的制住了自家主子,她不由鬆了一口氣,偷偷瞄著屋裡的情形。
冷華庭不過幾招便制住那人,那人臉上戴著一個鐵面具,根本看不到真面目,不過,他對他的氣息太過熟悉,就算不揭開,他也知道,那人是誰。
他自己也戴著面具呢,還真是親兄弟啊,法子都用一樣的,他不由在心裡冷笑,在那人身前轉了一個圈,回身就是一腳踢在那人腹部。
那黑衣人悶哼一聲,身子像根直柱子一樣直直的栽倒在地,冷華庭也不了聲,又是一腳踩在他下巴上。
那人終於出了聲,歪著脖子,斜著眼瞅著冷華庭:「閣下是誰?怎麼會潛時簡親王府內?為何要對本人動手?」
冷華庭鄙夷地看著他,到了這會子他還想要誘自己說話,好辨認息的身份,他以為還是六年前,還當自己是那個什麼事都不懂的小男孩麼?
穿著靴子的腳又加了幾分力道,使勁在地上之人臉上一踩,那便便痛呼出聲來。
冷華庭還覺得不解氣,又自懷裡拿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在手上翻飛了幾下,又對著地上之人比了兩比,再毫不遲疑地向他的左手腕脈割去,那人身子一抽,又是一聲痛呼,聽著他的慘叫,冷華庭覺得心裡無地暢快,第一次能走就有如此大的收穫,還真是沒有想到呢,這只蠢豬,一個丫環也能將他誘了出來,虧他還自己以為聰明絕頂呢。
地上之人被割了脈後,左腕上鮮血直衝,他痛得急忙用右手壓住,冷華庭就像貓玩耗子一樣,又在他脖子上比了比,歪著頭,似乎在想,要不要就此割斷他的喉嚨呢,那樣快就讓他死了,還真是無趣呢,就像三叔說的,害他的人並不只一個……於是,他便拿了匕首又對那人另一隻手腕割去……
說時遲,那時快,自門外如風捲雲一般,突然又來了一個身影,他一掌向冷華庭胸口拍去,那掌風來勢凌厲,比之地上之人高強了不知多少倍,冷華庭立即知道碰到了硬扎子,回手一錯,向來人跨下攻去,那人兩腿一交,後退了半步,也是驚詫於冷華庭的功力,立即旋身飛起,對冷華庭來了一招連環踢,冷華庭不得不護住身形連連後退。
地上之人沒了桎梏,忙疾點兩下,止了腕上的血流,後來之人手一抄,攬上他的腰,瞬間將他救了出去。
沒有好好的折磨那人,冷華庭懊惱得很,不過,也引出了另一個潛藏的人出來,也算是有了收穫,雙腿仍是不能久站,他看了床上的玉兒一眼,又自窗口飄了出去。
錦娘睡得迷迷糊糊的,總感覺冷華庭不在身邊似的,下意識就去摸身邊之人,觸手溫熱,她心裡便覺得踏實,於睡夢中向他懷裡依偎了過去,小身板貼近他的胸膛,一手隨意地搭在他的腰上,似乎以此來確定他的存在後,才又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驀然睜開雙眼,便看了那雙妖艷的眼睛正帶著幾分迷糊的睡意,慵懶地看著自己,錦娘勾唇一笑,伸手挽住他的脖頸:「早上好,相公。」
冷華庭對她的問候有些不適應,不過,她有時總會冒些奇怪的話,他倒是習以為常了,見她貼得近,溫軟嬌媚,又甜笑可人,便拿了頭去拱她的胸,引得錦娘咯咯直笑,花枝亂顫,也呵著他的腰道:「相公,別鬧,起床了。」
她嬌俏歡快的聲音讓他心情大好,扭動的嬌軀更讓他呼吸發緊,身體僵繃,眼嬌魅的眼神很快變得熾了起來,大掌自錦娘領子處斜插了進去,握住了她小巧的柔軟,輕輕柔按著。
一股麻癢直總錦娘大腦,她扭了扭身子,想自他懷裡脫出來,嘴裡吱唔著:「相……相公,快辰時……了,我……我要去給娘親請安呢。」
「唔,做點事情了再去。」他的聲音黯啞,卻又一如既往的帶著醇厚綿長的醉意,心不在焉地回著她,手裡的動作卻是越發的挑逗。
錦娘便感覺渾身難耐了起來,伸進手捉住他作惡的那隻,嘴裡胡亂藝語著:「不要……不要嘛,娘會不高興的,得去請安……」
他將她一把摟進懷裡,豐潤柔軟的嘴就堵住她那不乖的唇,又是一場天雷勾地火的熱吻,弄得她五迷三道的,很快便忘了要去請安的事情,小手也情不自禁地攬上了他的腰,身體不由自主的向他貼近,再貼的,似乎想將自己與他融化在一起般。
她的回應讓他更為興奮,一邊親吻著她的耳垂,一邊大手不停的點火,也捉了她的手放到他最熾熱的地方,讓她感知他的需要和迫切,一邊還低語道:「娘子……你……你忍心看他難受麼……怎能不要……會傷心的……」
他的聲音如魔似幻,讓她的心如攀上雲梯,吊入了五彩雲端,暈暈沉沉,飄飄蕩蕩,身體的麻癢已經開始轉為灼火,開始將她燃燒。
看她身子已然柔軟似水,他再不遲疑,翻身上馬,戰火一觸即發,當他進入時,錦娘再沒感覺一絲的痛感,只覺身心都被填得滿滿當當,踏實又安寧,轉而再來的便是那灼熱激烈的火燒,全身心投入的快樂,與愛人同合一體的幸福……
她還是太小太過青澀,他動作忍不住就放得慢,怕傷了她,但她又太過甜美可口,讓他忍得好不辛苦,少年貪歡,一朝試過滋味後便如上癮的毒藥一般只想與她時刻纏綿,不死不休。
看她漸漸放鬆,身體張開如一朵嬌艷的玫瑰,放開全身心的接納他,他再也控制不住澎湃的激情,如猛虎下山一般攻城掠地,一時,屋裡錦被翻浪,春光無限。
一場激戰過後,錦娘如浸入溫水中一般,全身大汗,嬌喘吁吁,兩眼迷濛,一副還未回過味來的樣子,冷華庭神清氣爽,大手輕撫她額間髮際,在她嬌艷粉紅的臉上連啄了幾下。
「相公……相公,怎麼辦,我沒了力氣,不想起床了,一會子娘會不會怪我啊。」錦娘攤在床上撒嬌地嘟了嘴說道。
「放心,她只會更加開心,又怎麼會生氣呢,你若是這個緣故,她每天怕是會笑得合不攏嘴呢。」冷華庭促狹地輕擰她的小鼻尖,玩笑道。
錦娘被他說得羞惱,伸手就去揪他好看的耳朵,不公平啊不公平,某人美得連耳朵都看著妖孽,造物主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把好的都堆他身上去了,如今兩人都未著寸縷,他精緻的五官,細膩又緊致的皮膚,還有那精壯又線條流暢的身段,無一不讓她兩眼閃星星,膩在他身上就不肯錯開,還好,他是自己的相公,雖然沒法與他比美,但至少這人是屬於他的,別人只能看流口水,流口水啊流口水,哈哈哈,她得意的大笑出聲來。
冷華庭看她那樣子便知道這小色女在想什麼,擰著她的鼻子就打了力度,咬牙切齒道:「說,昨兒可是又對別人發花癡了?我可告訴你,你那眼神兒別往旁人身上膩,小心你瞧一個我弄死一個,哼。」
小氣彆扭的男人,錦娘嘟了嘴白他一眼,哼哼道:「你要是對我不好,敢捻三捻四,我就看別的男人去,哼,這裡的美男可真多啊,溫潤清有之,偉岸硬朗有之,飄逸如仙有之,啊呀呀,我都看不過來啊。」
她話音未落,他一個翻身又壓在了她的身上,氣得兩眼冒火,附身就咬在了她的頸上,作勢又要開始某項運動,錦娘早被他開得力氣全無,哪裡還經得起他的第二場攻勢,立即就弱了氣勢投降討好道:「啊呀呀,誰都比不上我家相公,相公你可是絕色中的絕色,天下再無人比你更加妖孽啊,哎喲,不要咬我,我不看別人了,不看,哎呀,真的不看,別咬,好酸好癢啊,不行,不行,沒力氣,動不了了,會死人的呀,啊,我錯了,我眼裡只看得到相公,唉,相公你可是美得天怒人怨啊,我哪裡還看得上別人。」
兩人在床上又鬧了好一會,冷華庭才放過了她,錦娘嬌軟無力起了床。
四兒進來給她梳洗時,便看到少奶奶眼稍含媚,臉帶春風,模樣兒嬌俏可人,豐兒給少爺梳著頭,少爺一頭黑髮輕灑在肩上,流洩如黑瀑一般,整個人看著比那畫上的仙女兒還要美上幾分,心想,怪不得春紅和平兒兩個會對著少爺那樣,實在是太過美艷了些,少奶奶罵他妖孽,可真沒錯。
兩人梳洗完畢,冷華庭再次坐上輪椅,也不讓錦娘推,自己先去了正堂,錦娘連忙跟了過去,兩人正在用早飯,張媽媽打了簾子進來,請過安後,對錦娘說道:「少奶奶,奴婢在大通院裡選了十個模樣兒身板兒性情都不錯的小丫頭來了,您一會子挑一挑,瞧著誰看得上眼,就留著,不上眼,奴婢就把人退回去。」
錦娘聽了便笑道:「媽媽辦事倒是利索,我一會子先去王妃那請個安,回來咱們再挑人,哦,你可把那些人的家世全弄清楚了,全是家生子麼?老子娘兄弟姐妹們可都在何處當差,一併兒弄個冊子給我。」
再進的人,可不能是那模不清底的,家生子比外買來的好控制一些,不過,這府裡的人牽扯很大,保不齊又有誰是被收買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