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聽了眼睛便瞇了起來,對杜婆子道:「顧婆子原就是本王府裡的家生子,她有幾斤幾兩本事,本王還是清楚的,此類江湖黑道上才有的毒粉,她是不可能有的,除非別人給她,說吧,你這藥是哪裡來的?為何要毒死珠兒?」
杜婆子頭一偏,咬了牙道:「奴婢與珠兒無怨無仇,要害她做甚?奴婢昨兒便摔傷了身子,又怎麼會一早去給她送毒粉,一個連親生骨肉都要殘害之人,她的話,王爺又如何能採信?」
顧婆子聽了不由大怒,也不管王爺和王妃都在堂,突然自地上向杜婆子撲了過去,一揪住杜婆子的頭髮就開始撕打了起來,長長的指甲向杜婆子的臉抓去,嘴裡罵道:「你這毒心腸的賤婦,我是鬼迷了心竅聽了你的唬弄,才拿了藥給茗煙的,你如今還說這話,你不是人。」
杜被子的臉上立即被她抓了幾個印子,吃痛之下,也去揪顧婆子的頭髮,兩人便開始撕打了起來,王妃看著秀眉一皺就要喝止,錦娘忙對王妃搖了搖頭,王妃怔了怔,立即明白了錦娘的意思,也就沉住氣,悠閒地看地上的兩個婆子滾成一團,任她們撕打著。
兩個婆子打得熱火朝天,一身衣服扯得亂七八糟,頭髮散亂,顧婆子身才高大一些,又是做慣了粗事的,力氣當然大,杜婆子雖然微胖,卻是養尊處優的,力氣小,打起來就吃虧,她一激動就忘了形,被顧婆子踢了幾腳後氣不過,一個翻身便騎在了顧婆子身上,掄起拳頭就往顧婆子頭臉上招呼,打得顧婆子哇哇亂叫。
那邊二太太看著臉都綠了,喝道:「真真太過份了,太沒規矩了,怎麼能讓他們在王爺面前吵鬧呢,王嫂,讓人拉開她們兩個吧。」
顧婆子被打得鼻青臉腫,這會子卻仍是抽了空叫道:「王……王爺,她不是說腰扭了麼?打起人來可一點也不費力呢。」
錦娘聽得差點笑出聲來,上官枚此時的臉就像鍋底一樣黑,氣得手都發顫了,指著杜婆子道:「你還不下來,想死不要害了別人,你跟了我那麼多年,怎麼就沒看出你這老貨就是只蠢豬呢。」
王妃覺得要戲也看得差不多了,手一揮,上來兩個婆子就杜媽媽和顧婆子扯了開來,杜媽媽這會子也知道自己露了餡,她也懶得再裝,好生生地站在堂中,一雙浮腫的渾眼自臉上搭拉著的髮絲空隙中怨毒地向顧婆子看去,恨不得又撲上前撕爛了正洋洋得意著的顧婆子。
王妃譏笑著問杜媽媽:「你的腰可真是神奇啊,打一架就好了,不如明兒再找十個八個婆子跟你打一打,保不齊,你還能年輕個十幾二十歲呢。」
杜媽媽此時也知道再抵賴也無用,扒開自己臉上的頭髮,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對王妃道:「藥確實是奴婢給那傻貨的,她若不是自己心腸太黑,又怎麼會聽了奴婢的慫恿,哼,活該她死了閨女。」
顧婆子聽不由悲從中來,也不再跟杜婆子對罵了,掩著嘴傷心哭泣著。
王爺看著杜婆子揚了揚眉,問道:「你倒爽快了,說吧,你為何要害珠兒,又是受誰的指使?」
杜媽媽輕哼一聲道:「沒誰指使,只是看那**不順眼,只要奴婢去了她屋裡,她便成日介的炫耀自己有個好閨女,說她閨女如何如何的得了二少爺的勢,如何的會孝敬她,奴婢聽著就煩燥,正好她閨女出了事,就拾掇著她對自己閨女下手了,沒想到,這個黑心腸的還真聽呢。」
王妃聽了氣得眼一瞇,拿起桌上剩餘的一個茶碗蓋就向那杜婆子砸了過去,怒道:「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呢,一再的問你,不過是給你機會,讓你從實招來而已,沒想到你如此狡詐奸滑,前兒辰時,平兒死的時候,你拿了一壺酒,兩盤點心去了後院亭子裡,將受柴房的婆子迷暈,說,是不是你殺了平兒?這一切,又是誰主使你的?」
杜媽媽聽得一震,不可置信地看著王妃,臉色也變得更加蒼白起來。
上官枚更是坐不住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又很驚恐,一瞬不瞬地盯著杜媽媽,像要將杜媽媽的身子用眼刀捅個對穿似的,杜媽媽一回眼,看到世子妃正陰狠地看著她,嘴角不由勾起來抹溫柔地笑來,深吸了吸氣,幽幽地對上官枚道:「郡主啊,老奴給你添麻煩了,原想著要暗中幫幫你的,沒想到,辦咂了,怕是還要連累了你,老奴對不起你啊。」說著便跪也下去,對著上官枚咚咚地磕了幾個響頭。
上官枚目光連閃,眉頭微挑了挑,眼圈很快便紅了,「你……你……真是你做的?為什麼啊,我過得好好的,不要你這樣去幫啊,你……你這不是要害死我麼?」
一副傷心沉痛,又不可置信的樣子,轉過頭,淒淒哀哀地起了身,很老實地向王爺跪了下來,說道:「父王,兒媳治下不嚴,致使她犯了大錯,請您責罰。」
那杜婆子一聽,便像瘋了一樣爬到上官枚跟前,對上官枚哭道:「郡主,你請什麼罪,這一切都與你無關,你根本就不知道奴婢所作所為,奴婢只是在給你出氣。
你嫁進府都這麼久了,為什麼一直沒有身孕,太醫請的平安脈早就說明您身子沒半點問題,您與世子爺也夫妻恩愛甜密,怎麼就沒懷不上呢?哼,還不就是有人不願意看你懷上麼?
既然她們不讓你懷上,奴婢就要讓別的人也懷不上,哼,所以奴婢才會趁著平兒那丫頭心懷怨憤的時候買通她,讓她給二少奶奶換藥,我要讓除你以外的所有王府少奶奶都生不出孩子,哈哈哈,可是,沒想到竟然被個該死的劉醫正給看出來了,奴婢怕被發現,就殺了平兒。」全然一副變態的瘋狂樣子,眼裡一片怨毒狠厲之色,只是在看向上官枚時,才會露出少許溫柔和不捨。
錦娘聽了不由歎了口氣,這杜婆子倒是對上官枚忠心耿耿啊,這下怕是會自己全擔了,不由心裡很不甘,說道:「你又說慌,其一,我進府不過月餘,你是如何會知道我的身體狀況,又是如何會將那藥換得如此巧妙的,只是換了一味藥,藥效便完全相反,你一個廚房裡的下人,又怎麼會有如此見識?
其二,以你的本事,要殺平兒於無知無覺之下,根本不可能,你平日裡太過養尊處優,力氣不大,平兒身段比你高,倒底年輕一些,你要殺平兒,還要讓她不能掙扎,談何容易。
其三,你既說是你殺了平兒,我再問你,你用何種凶器行的凶?」
一番抽絲剝繭,杜媽媽被錦娘說得啞口無言,一雙老渾眼滴溜溜轉著,等錦娘問最後一點時,她眼裡露出迷茫來,半響才道:「平兒與奴婢相熟,她原以為奴婢是去救她的,沒想到奴婢會殺她,奴婢當時是用根繩子勒死平兒的。」
杜媽媽被錦娘問得一滯,低了頭作沉思狀,半響才道:「就是奴婢身上的一要腰帶。」
錦娘聽得不由笑了起來,對那杜婆子說道:「就是你身上的這一種腰帶嗎?」
杜子忙點了點頭,錦娘便對四兒遞了個眼色,四兒便走上前去,取了杜婆子身上的腰帶下來,呈給錦娘,錦娘自袖袋裡又拿出另一根繩子來,對王爺道:「父王,這一根是自平兒脖子上取下來的,上面還有血跡,而這一根,是杜婆子才說的殺人凶器,您看,一根粗,一根細,而且,杜婆子身上的腰帶不過摻了一兩股絲,棉線居多,而這一根腰帶可是純絲編成的,她一個下人,哪裡會有如此精緻又昂貴的腰帶?這殺人者,明明就是個身份清高的人,至少,不會是個奴才。」
王爺和王妃,就是二太太對錦娘這一番分析也都很折服,只是王爺和王妃眼裡露出的是欣賞,而二太太那雙清冷的眸子比之先前更為犀利陰寒了,她抿了嘴一言不發,靜靜地坐著,彷彿真是來旁聽看戲似的。
杜媽媽沒想到錦娘真會拿了根紅繩來對比,這會子她低了頭去,不再狡辨,眼睛暗暗地往上官枚身上睃,上官枚像是被嚇到了,呆怔地跪坐著,兩眼迷離,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實,被打擊得失了心魂一般。
王爺嘴角便勾了一抹狠厲地譏笑,對王妃道:「此婆子太過狡詐,娘子,別跟她多廢話了,直接打,打得她肯說實話為止。」
王妃聽了便點了頭,正要下令,上官枚一下子撲到王妃腳邊,哭道:「母妃,您……您要打就打兒媳吧,是兒媳治下不嚴,才讓她闖出了禍事,您……您放過杜媽媽吧,她……是兒媳的奶娘,自小在王府裡,就是她最心疼兒媳,她……很疼兒媳,只是用錯了法子,求父王母妃放過她吧,至少,留下她一條命也好啊。」
王爺聽了便瞇了眼,眼神銳利如刀:「真的不是你主使她做的嗎?你也說了,她是你最親近的僕人,不是你授意,她又怎麼敢做如此膽大包天之事?」
杜婆子一聽便慌了,先前一派死硬的樣子立既軟了下來,對著王爺死磕道:「王爺,真不是我家郡主下的令,郡主自小膽小心善,連隻雞都沒有殺過,又怎麼會指使奴婢去殺人?這事全是奴婢一人所為啊,真的與郡主無關。」
上官枚聽了王爺的話不由猛地抬頭,一臉驚愕地看著王爺,淚流如柱:「父王,你果然是偏心得很,適才在大通院,你也懷疑相公是殺茗煙之人,此時您又懷疑是兒媳使人去害弟妹,原來,兒媳夫妻二人在你眼裡便是殺人越貨,陰險毒辣之人,兒媳也不辨解了,您要不拿了兒媳去大理寺吧。」一副受盡委屈和懷疑後,凜然不懼,坦然赴死的樣子,眼裡有著濃濃的哀痛和悲傷。
王爺聽了身子微微了震,畢竟都是他的兒子媳婦,先前在大通院時確實錯怪堂兒了,這會子難道也是錯怪枚兒了麼?
看那杜婆子對兒媳確實忠心耿耿,忠僕瞞著主子做那下作陰毒之事也是有的,那杜婆子看著就是個忠心護主的,她說的也不無道理,枚兒嫁進來後一直也沒有懷孕,會產生懷疑怨恨也是有的,只是,因此就對錦娘下毒實在也太過可恨,錦娘不過嫁進府來月餘,連人都怕是沒有認全,又如何可能去對世子妃下手?
這杜婆子全然是胡亂報復,行止瘋顛,這樣一想,王爺便對上官枚道;「你起來吧,父王也就問問,並沒真的懷疑你什麼,不過,這婆子也並未全然說了實話,或許她是受了別人的指使也不一定,再者,殺人償命,她做下此等毒辣之事,為父決不能輕饒了她。」
上官枚聽了王爺的話臉色才緩了一些,還想再求,那杜婆子便將她往邊上一推,喝道:「總婆婆媽媽哭哭啼啼地做什麼,人是奴婢殺的,殺了奴婢償命就是,不用你再求了。」說著,突然爬了起來向一邊的立柱上撞去。
王爺眼疾手快,手指一彈,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打在了杜媽媽的腿上,杜媽媽腿一軟,立即摔在了地上,王妃急忙叫人來拉住她。
上官枚嚇急了眼,又去求王爺:「父王,留她一條命吧,她……也是為了兒媳好的……」
上官枚對杜婆子的情義倒是讓王爺微微動容,也怪不得杜婆子對她如此忠心,她也還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能在被人懷疑的情況下一力求保犯了錯的杜婆子,就不是那泯滅良心之人……
「王爺,這婆子好凶焊,妾身看,她定然還有事情沒有交待。」王妃看王爺臉上露出猶疑之色,不由及時說道:「既然不是枚兒指使的她,那便是另有他人,她一個深院裡的管事婆子,又是如何會有那江湖上的毒藥?王爺不覺得這一點太過可疑了麼?」王妃冷笑著對王爺說道。
王爺聽了這才回神,差一點忘了這茬,那七蟲七散可不是一般之人能到手的,原是江湖上某個幫派之物,杜婆子怎麼會有那種東西?王妃說得沒錯,她身後必定有高人指派,何況錦娘才也說了,那殺死平兒的凶器原只會是個有身份之人所有之物,那杜婆子身後之人便定是不簡單。
想到這裡,王爺不再遲疑,一揮手道:「來人,將這婆子拖出去打,打得她肯說實話了為止。」
上官枚一聽,哭泣的眼裡露出驚惶,想要再求,也知道無用,便哀哀地轉頭去看二太太,二太太此時卻像老生入定似地盯著自已腳下光滑的地板,像屋裡的一切全然與她無關似的,上官枚這下全然沒有了主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杜媽媽被拖了出去。
很快屋外傳來杜媽媽痛苦的悶哼和板子的嗶拍聲,一下一下,就如敲在了上官枚的心上,她聽得心驚肉戰,面如死灰,兩眼無助又驚恐,坐在椅子上便像要癱下去一般。
那杜媽媽也是彪悍,十幾板子下去,楞是沒有慘叫一聲,錦娘開始以為是堵住了嘴,後來一想,是在審問呢,當然不會堵嘴了,不由在心裡暗暗慶幸,幸虧先前抓住了顧婆子這根線,才把杜媽媽這條魚給引了出來,不然,如此惡毒又凶悍的一個敵人虎視耽耽地埋伏在暗處,自己和冷華庭不是防不勝防麼?
沒多久,行刑的婆了來報:「杜媽媽暈過去了。」
王爺問:「可說了什麼?」
那婆子躬身回答:「回王爺的話,什麼也沒說。」
「那用水潑醒後拖進來。」王爺冷冷地說道。
一旁的上官枚便聽得差點暈過去,手心冷汗潸潸。
那婆子出去將杜媽媽拖了進來,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錦娘抬眼看去,只見杜婆子後背下半身鮮血淋漓,那血都滲出了厚厚的棉袍,兩個婆子將杜媽媽往堂中地上一扔,上官枚見了身子一抽,想要撲上前去,卻又生生忍住,雙手死死抓住酸梨木椅的扶手,長長的指甲將木椅上的油漆刮出了幾道印痕。
杜媽媽被冰冷的水澆醒,痛得緊咬著嘴唇,無力地扒在地上。
上官枚忍不住痛呼了聲:「嬤嬤……」
王爺對杜婆子道:「說吧,那毒藥是誰給你的?又是誰指使你做這些事的。」
杜媽媽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的趴著,王爺不耐地看了她一眼道:「沒想到,你還有把硬骨頭,你可能忘了,這裡是簡親王府,本王可是管著刑部的,什麼樣的刑罰沒有見過?你是不是也想試上一試?」
杜媽媽微微抬了下眼皮,虛弱動了動血肉模糊的身子,眼裡露了一絲輕蔑的神色。
這無疑惹惱了王爺,他對一旁的婆子道:「去,拿蜜糖來,將她澆透了丟到樹林子裡去,本王看她有多硬。」
全身澆透蜜糖,再丟進樹林裡,就算現在是冬天,很多蟲子都躲起來了,但還是會有很多螞蟻之類的小蟲子,一個渾身澆了蜜,又傷痕纍纍的人躺在樹林裡,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恐怖景像?錦娘想一想都打了個寒噤,王爺果然是個有手段的人啊。
杜媽媽聽了眼裡立即佈滿驚懼,渾身爬滿蟲子,千蟲萬蟻啃咬傷口會是什麼樣的痛苦?杜媽媽便是再強悍也終於害怕了起來,不等那婆子下去,她嘶啞地張口道:「奴婢……奴婢說。」
王爺嘴角便勾起一抹滿意的笑來,手一揮,那個婆子便退了下去,那邊二太太聽杜媽媽鬆了口,臉色瞬變,盯著地板的眼睛也終於移到了杜媽媽臉上,杜媽媽虛弱地看眼二太太,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眼裡仍是一片堅定之色。
而上官枚卻是在聽到杜媽媽鬆口時,整個人似乎都松卸了下來,眼淚無聲地流著,似乎她的心終於得到了求贖一般。
「那藥是……是舅老爺給奴婢的,平兒……也是舅老爺殺的,奴婢沒有動手,只是幫他打點了一些事情而已,求王爺……放過奴婢吧。」杜媽媽忍著痛,斷斷續續地說道。
「舅老爺?」王妃聽得秀眉一挑,問了一句。
王爺也是一臉的疑惑,看了王妃一眼。
那邊上官枚聽了倒是眼睛一亮,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般,立即坐正了身子,聲音卻仍是微顫:「嬤嬤,你……你快說清楚,是哪個舅老爺,你都成這樣了,可不興再亂咬人啊,不然,父王又得……」
杜媽媽聽了急急張口,卻是被一口血水嗆到,噴得自己滿臉都是血水,樣子更加可怖了,錦娘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在上官枚院子裡見到的那個男子來,杜媽媽口裡所說的舅老爺應該就是劉姨娘的哥哥吧。
果然,杜媽媽咳了好一陣,停下來後便對上官枚道:「世子妃,奴婢錯了,舅老爺是劉姨娘……劉姨娘的兄長。」
此話一出,王爺不由怔住了,而王妃卻是震得差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只有二太太,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神色也變得輕鬆了起來,眼裡卻閃過一絲幸災樂禍之色,又如以往一樣,恢復了冷清優的模樣。
王妃眼神變得悠長,靜靜的坐著,半晌沒有說話,錦娘卻總覺得這事不那麼簡單,就想起前些日子讓冷謙去跟蹤劉姨娘兄長的事情來,這兩天忙,也不知冷謙有沒有收穫呢。
「王爺,還是先請了劉姨娘來了再說吧。」王妃想了想,微福了福身子對王爺道。
王爺劍眉緊皺,心裡像是悶了一塊大石一般的沉重鬱悶,對王妃點了點頭。
王妃便使了青石去請劉姨娘,王爺不等青石出門,對外面站著的長隨一招手道:「帶幾個得力些的人去,將劉氏的兄長先請過來吧。」
外面侯著的長隨人影一閃便走了。
錦娘看著一直跪在地上的顧婆子,想了想便對王妃道:「母妃,雖說這顧婆子實是該死,不過也是**人迷了心竅,不小心給人當了槍使,做了幫兇,卻又實在是個可憐之人,念在她尚能悔過,才又有心立功,不如……」
王妃聽了心中一暖,錦娘這孩子還是心善啊,對曾經陷害過她的人也肯放手,雖說心善是好,但在這處處陰謀,步步陷阱的王府,心善就會被人欺呀,唉,好在她聰慧機敏過人,還是個不肯吃虧的主,能及時發現揭穿別人的陰謀,也能保護自己,心善……就心善吧,好心總該會有好報吧,這樣一想,便對錦娘道:「就依你吧,原是想趕她一家出府的,如今她也知錯,也遭到報應了,就讓留了她們一家子,希望她能改過自新,以後好生辦差就是。」
顧婆子沒想到錦娘會為她求情,更沒想到王妃會留下她們一家且並不再責罰於她,一時驚喜萬分的同時也很是感動,對著錦娘和王妃納頭就拜:「謝王妃,謝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永生不忘,奴婢以後就是您的狗,您要奴婢做什麼,奴婢決無二話。」
錦娘歎口氣,對她揮了揮的道:「起來吧,顧媽媽,以後好生辦差,再也別起那壞心思去害人了,害人終會害已的,如今,你應該是體會最深的,對吧。」
王爺看著錦娘對顧婆子的處置,倒是很贊同,不覺又高看了錦娘一眼,她剛才這一手可比王妃平日裡治下強多了,治下既要施威,更要懂得施恩,顧婆子犯了大錯,但好在及時能改,但錦娘若不是求情,按王府裡的規矩,她必定會受罰的,趕出去事小,怕是得打上幾十板子,殘了身去了命也不一定,錦娘一求,不但保了她一條老命,更是解決了她心底最大的隱憂,顧婆子疼愛兒子,為了兒子不惜去毒害女兒,如今她一家不用被趕出府,以後生活也有了著落,自是不必再做那傷天害理之事了,對錦娘只會感恩戴德,錦娘有什麼事,自然是可以差遣於她的,錦娘這幾句話,收伏的不僅只是顧婆子的心,這院裡的下人們可是全看到了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誰好誰壞總有個評斷,善良……也不一定就是壞事。
二太太聽到錦娘為顧婆子求情時,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她便勾起了唇角,露出一絲譏誚的笑來,屋裡這事也鬧得差不多了,一會子劉姨娘來又是一齣好戲,不過,自己倒是沒必要再留下去了,呆得太久,怕是會引得王爺多心,二太太便起身要告辭,卻見外面進來了個小丫頭,二太太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府裡頭的。
那小丫頭一進門,先是給在坐的主子們草草行了一禮,便對二太太道:「二太太,不好了,素琴上吊了。」
二太太聽得一怔,臉色陰沉著問:「什麼時候的事?可還有口氣在?」
那丫頭眼裡儘是驚惶,低了頭回道:「就是才將的事情,也不過一刻的時間,還好,發現得及時,救是救下了,只是還昏著呢。」
二太太聽了倒是也不急,趁機起了身向王爺和王妃告辭,王妃嘴角就噙了笑道:「哎呀,咱這府裡還真是多事之秋啊,怎的王府剛出個事,東府裡頭也不安寧了呢,弟妹還是快快回去處理了吧。」
王妃這報復還得可真快,先前二太太諷刺過王府治下的院子裡亂子太多了,王妃這是又把那花兒還回來了,二太太臉色微僵了僵,卻也不氣,仍是清清冷冷地行禮轉身,行得不急不徐,見不到半點憂心的樣子。
錦娘看了就歎氣,王妃還是比不讓二太太的心機和城府啊,看二太太那樣子,怕是什麼事也不能讓她亂了陣腳的吧,不過又開始猜測,那上吊的人會是誰呢,看二太太的樣子,那個人應該也會是個有份量的人吧,不然,報信的小丫頭也不會那樣的惶急了。
看著二太太離開的背影,上官枚反倒覺得輕鬆了許多,只是仍是憂心趴在地上的杜媽媽,今天這事怕是揭不過去了,一會子劉姨娘來,還不知道又會鬧出點什麼事,終歸杜媽媽這條老命怕是難救了,她不由又傷心起來,看著杜媽媽眼淚水流。
沒多久,劉姨娘一身華麗的妝扮,裊裊亭亭地來了,一進門,那雙大而媚的眸子就鎖在王爺俊臉上有些錯不開眼,王妃見了嘴角就噙了絲冷笑,王爺卻是似而不見,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劉姨娘上前行了禮,王爺也不叫坐,就直接問她:「地上這婆子你可是認識的?」
劉姨娘低頭去看,這會子杜媽媽滿臉是血,又被顧婆子抓壞了臉,她看了好一會兒子才認出人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失口說道:「杜媽媽,你怎麼會……」
杜媽媽艱難地抬眸,見是她來了,臉色立變,卻沒有說什。
「劉氏,這杜婆子說,是你那兄弟指使她給珠兒下藥,又害了平兒的,你那兄弟乃是府外之人,他怎麼會對府裡之事如此熟悉?你倒給本王解釋解釋!」
劉姨娘聽得莫名,平兒和珠兒的死,在這府裡也算是鬧得沸沸揚揚了,她當然也是聽說了的,只是這事怎麼會扯到自己兄長頭上去了?
看王爺那意思,像是在說……是自己指使的?她不由又氣又急,嬌聲哭了起來:「王爺,您這話可是說得沒頭沒腦了,您要妾身作何解釋?妾身對這些事情一概不知,哪裡知道這婆子亂咬什麼,我那兄長也不常進府裡,而且又是個討人嫌,被人瞧不起的主,這府裡上下,又有誰是他能指使得動的,這婆子的話您也信?」
劉姨娘這一番話倒也是句句在理,那劉家大舅平日裡確實不招王府上下待見,每次來雖不說是趕出府去,但也常鬧了個灰頭土臉,若說他能支使杜婆子去害人,或真親自動手在府裡殺人,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不過,他原就是個混混,吃喝嫖堵游手好閒,三教九流倒是混了爛熟,說他有那毒藥還是有可能的,所以,王爺懷疑的倒不是那舅兄能做什麼,而是劉姨娘一起摻合了,不然,還真難做出那一番子事來。
「你也莫急,一會子抓了你哥哥來,自然要問清楚的,你說得也沒錯,以你那哥哥的本事想在府裡鬧妖蛾子確實不太可能,但是,若是你也幫了一手,那就難說了。」王爺眼裡挾了冰寒,說話句句錐心,聽得劉姨娘更是傷心難過,妖媚的眸子幽怨地看著王爺:「王爺,妾身在你眼裡就是如此的不堪麼?您……說這話,有何憑證?難道,又是姐姐受了委屈,您就要傷了妾身,哄姐姐開心麼?」
王爺被她這話說得一滯,這女人還真麻煩,什麼事都能沾上醋星酸味來,不由怒道:「你胡扯什麼,如今說的是正經事情,原是這杜婆子供了你兄長出來,又關王妃何事?」
劉姨娘聽了不由冷笑,指著杜婆子道:「她又不是我的人,平日裡就沒拿正眼挾過妾身,試問妾身就算想要弄那妖蛾子,自己手下又不是沒那貼心好用的,為何要指使她去?好讓她來咬妾身麼?真真是笑話,這屋裡誰做了虧心事誰清楚,王爺您要一碗水端平了,誰知道會不會是演一出苦肉計,然後再賊喊捉賊,來誣陷妾身和堂兒呢。」
王妃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不由被她的胡攪蠻纏氣得臉都白了,她也不罵劉姨娘,只是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王爺,如水的雙眸裡含著控訴和委屈,王爺看得心頭一顫,對著劉姨娘就吼:「你若再胡說八道,本王便要……」
劉姨娘淒然一笑,截口道:「便要如何?王爺,六年了,您半步也沒踏進妾身房間過,對姐姐是寵愛有加,妾身不過是個有名份的擺件罷了,妾身如今除了堂兒再無所依求,偏人家還不放過妾身和堂兒,想著法子來陷害,這杜婆子可是郡主的人,平日裡郡主眼裡的婆母可不是奴婢,她們要做什麼事情,妾身哪有資格管得著,妾身那兄長不過是個混人,就算摻合了,也不過是為了錢財,王爺要拿他,拿了便是,不要扯到妾身身上來。」說著又淒淒哀哀地哭了起來。
錦娘真是對劉姨娘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明明滿身嫌疑的就是她,她卻有本事說得哀怨幽深,表現得比竇娥還冤的同時,反倒指責他人陷害於她,嫌疑人倒變成苦主了,怪不得她一個側室能在這步步危機的王府裡混得風聲水起,硬是將自己的兒子扶上了世子之位,她那柔弱的外表下面,怕也是有一顆心機深沉的心,而最可怕的,是她平日裡總是時不時地表現出自己的淺薄尖刻和無知,讓人對她失了防備,到了關鍵時刻,卻是精明狡詐得很。
王爺被劉姨娘說得無言以對,明知她在嚴詞狡賴,卻不知如何反駁,只好拿眼去瞪劉姨娘。
劉姨娘卻是不依不饒,繼續哭道:「堂兒如今雖是世子身份,王爺您平日裡又何曾對他用過心思,就算堂兒加倍努力去做你想讓他做的,做得再好,在你眼裡也是一錢不值,原是我這個娘害了他啊,多麼優秀的孩子,可惜從小父親就不疼他,可憐他不過是想幫著理理府裡的事,王爺不信他也就罷了,還對他下狠手,人說虎毒不食子,王爺,你下那手時,心裡可曾痛過?難道,小庭是你兒子,堂兒就不是?如今還為幾個奴才來冤枉妾身,你……你不如趕了我們母子出去了乾淨呢。」
王爺被她說得臉上有些掛不住,想著對冷華堂用的那一手,確實心中有愧,如今她說的也句句在理,平日裡,世子妃也真是從沒將她看在眼裡過,世子妃手下的人哪裡就是她能指使得動的?只怕這事真的不是表面的那樣簡單呢,正想著,劉姨娘又指了世子妃鼻子罵道:「這是你自己養的狗,她平日裡就像瘋子一樣,自以為是奶了你的,在院裡就為所欲為,拿自己當半個主子看呢,她瞞著你做了多少虧心的事你可知道?妄你平日自以為聰明,任著她在府裡胡作非為而不自知,這下好了吧,她闖出禍事來了,我看你要如何收場,哼,我倒管不著你,你也不服我管,只是,別連累了我那可憐的兒子才是。」
上官枚被劉姨娘罵得灰頭土臉,若是平日,她怕早就跳起來回罵了,不過,這會子她卻眼睛一亮,撇了嘴就哭了起來:「你……你這樣罵我做甚,她平日裡對我是最好的,我自然是最信她的,哪知她做事如此過份,竟然……竟然背著我去找了舅爺去幹那傷天害裡的事,我……我……」
「你什麼你,你平日不是只將姐姐當正經婆婆的麼?如今你做錯了事,自然是要求你正經婆婆的,哼,我懶得管你了。」劉姨娘打斷上官枚的話,輕蔑地看著她說道。
這時,冷華堂自外面走了進來,左手還扶著右肩,臉上有隱忍的痛色,冷冷地給王爺王妃行了一禮後,也不對王爺說什麼,只是拉了劉姨娘的手道:「走吧,娘,咱們回去,這裡……沒人待見兒子。」
上官枚一聽急了,淒淒哀哀地又哭了起來,在後面追著冷華堂:「相公,相公……」
冷華堂牙一咬,一轉身直直地跪在王爺面前:「父王,枚兒不懂事,求您饒了她吧,她單純得很,就是被人利用了也不自知,您……您若是真的看堂兒不順眼,就拿了堂兒世子之位罷了,沒了這世子之位,堂兒也就不用再受這窩囊氣了。」
這一跪,將王爺原就有愧的心愧得更是心酸了,如今庭兒已經成了這樣,再傷了堂兒……那自己豈不後繼無人?
不由長歎一口氣,罷了吧,只要錦娘沒有真的被害,這事……就算了吧。
王爺站起身來去扶冷華堂,柔聲道:「肩膀可還疼?一會讓太醫看看吧,你……帶著枚兒回去吧,以後又看嚴實了,讓她把院裡的人都管好了,別再鬧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