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在後頭扯著玉娘,玉娘挪著步子,眼睛死瞅著錦娘,眉頭攏得緊緊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錦娘懶得管她,自己先一步跟在杜媽媽身後走著,含了笑對杜媽媽道:「好一陣子沒見杜媽媽了,您老看著精神更爽利了,您可是母親身邊最得力的,大繁小事可都得您幫著操勞,可要保重身子才是。」
杜媽媽聽四姑奶奶說話貼心得很,不由笑得見牙不見眼,高興地說道:「四姑奶奶這是說哪裡話,人老了,不中用了哦,得四姑奶奶掛牽,可真是老奴的福份了。」
一會子孫芸娘也拉著玉娘趕了上來,「杜媽媽,娘親精神可是好一點了?」
杜媽媽聽了眉心又收攏了,無耐地看了眼芸娘道:「好是好點了,大姑奶奶,一會子進去了,可別再說什麼喪氣話了,大夫人可再經不起折騰了。」
芸娘聽了臉色微黯,不耐煩地說道:「好了,我知道,我不也是心煩麼?誰讓她們那時給我挑了個浪蕩子的……」還想再說,玉娘總算回過神了,忙一把摀住她的嘴:「大姐,你就少說兩句吧,娘可都是你氣的。」
芸娘聽了將她的手一甩,斥道:「什麼都是我氣的,你不也一樣麼?弄出那事來讓娘沒臉……」看玉娘一副快要哭了的樣子,又道:「算了,你也不好受,快進去吧。」
大夫人正神情厭厭地歪在榻上,見錦娘幾個一同進來,強打了精神坐起來,臉上一派端莊嚴肅的樣子,估計也是聽到了芸娘姐妹在門外的對話,心情不太好。
錦娘走上前去,給大夫人行了一禮,笑道:「聽說母親身子不太好,錦娘特地回來看您了,母親可得保重啊。」
大夫人眉眼不動,眼神卻是銳利地盯著錦娘,隱隱地帶了絲怒氣,錦娘神色自若,靜靜地與她對視著,見她半晌也沒說話,便將手裡的禮物呈了上去:「母親,這裡有幾支五百年的人參,還有上好的燕窩,是特地給您補身子的。」
大夫人聽了這才緩了臉,微抬了抬眼,示意杜媽媽收了,對錦娘道:「聽說你那相公也來了,怎地沒來給我見禮?」
錦娘聽了笑著解釋:「說是老太爺和父親都下了朝,他去給兩位長輩去見禮了,他身子不便,您又病子,怕是不太方便,所以……」
「所以怕我過了病氣給他麼?還真是好大的架子,過門三天也不回門子,簡親王府的人還真是眼主於頂呢。」不等錦娘說完,大夫人就截口道。
果然就算是送了重禮她也是要找茬子的,綠柳的事還沒跟她算帳,她倒是又來找事了,只是氣病了麼?最好氣得腦溢血,偏癱了才好,中風也成,錦娘在心裡腹誹著,面上卻帶了絲愧意,目光微微躲閃著說道:「母親,是錦娘不好,錦娘……一會子就去勸相公來給母親見禮啊。」
大夫人見她一副老實聽教的樣子,臉色這才好了一點,正要再說些什麼,錦娘又苦了臉道:「還有一事沒向母親陪罪呢,出嫁時,您給了我兩個陪嫁的人,一個春紅,一個綠柳……」說到這裡,錦娘停下來頓了頓,雙眼清亮亮地看著大夫人。
只見大夫人拿帕子的手顫了下,眼睛凌厲地看著錦娘,聲音微沉:「她們如何了?」
錦娘一臉苦楚地說道:「她們一個被錦娘送給我家三叔了,另一個嘛,被打了二十板子,如今正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呢,原是要叫了人芽子來賣了的,還是我家相公心善,留著了,怕是也要送給三老爺去。」
大夫人聽了兩手就死絞著帕子,嘴唇氣得抿成了一條線,怒道:「你這是何意,明知那兩個人是我送的,竟然嫁出去月餘不到,就把兩個陪嫁丫頭弄得一個送走,一個打傷,你這是往娘家臉上摑嘴巴子嗎?」
「母親啊,您這可就是冤枉了錦娘,錦娘可正是為了給母親長臉才下令要打柳綠板子的,您是不知,她膽大包天,竟然敢在錦娘吃的藥裡動手腳,被發現後,卻說是母親您下的命令,還說她一家老小都在咱們府裡,母親您拿著她們全家大小的拿來協迫她,她不得不做那下作心狠的事,哎呀呀,母親,錦娘當然不相信您會是那卑鄙無恥,喪盡天良,狠毒壞心腸的嫡母啦,聽了她這樣的話,自然是氣得要打死她的,母親,您說我做得對不?」
錦娘邊說邊盯著大夫人的眼睛看,只見自己每罵一句,大夫人的嘴角就一抽,說到後來,竟是被自己氣得噎住,偏生還不能回罵,只能兩眼瞪著,就像只快死的蛤蟆,豉著黑少白多的雙眼,一副有氣不能發的樣子,錦娘在心裡差點笑死,見她半天沒回話,又補了一句:「你說我做得對不?母親。」聲音裡還帶了絲撒嬌的意味,似乎大夫人不回答,她便不會甘休的樣子。
大夫人真是被她弄得哭笑不得,明明被她氣死了,還不得不誇她做得對,綠柳的話原就是實的,原本就是大夫人指使綠柳去害錦娘的,她這明擺著就是要當著大夫人的面罵大夫人卑鄙無恥,喪盡天良,狠毒壞心腸,罵完後,還不得不誇她罵得好,做得對。
孫芸娘見自己的母親實在是氣得抽氣多,進氣少了,臉都白了,憋著個臉說不出話來,忙扯住錦娘道:「四妹妹也是的,跟幾個下作的小蹄子見什麼氣,打死了就算了,犯不著將這些事都拿來跟娘說的,看吧,如今娘被那起子小人快要氣死了,這不又成了你的罪過了麼?」
哼,這是暗著罵自己是小人吧,錦娘眼裡含了絲譏笑,嘴裡卻慌張說道:「呀,大姐姐你說得對,你看我,一生氣就把實情說出來了,母親,您千萬別為那些個陰毒的小人氣著了,放寬心,我家相公對我可好了呢,有那沒長眼想害錦娘的,相公一准就會拿東西咂死她。」
孫芸娘聽得一滯,錦娘這話無異在警告她們母女幾個,她已經知道她們幾個耍的小手段了,若再繼續,她可不會輕易就放過的。
腦子裡又想起平兒的死來,不由生生打了個冷噤,悄悄地握住了大夫人的手,她知道大夫人也聽懂了錦娘的話,大夫人一向強悍慣了,向來只要她欺壓別人的份,何曾吃過一點虧,如今被錦娘一再地拿話噎著,只怕一口氣轉不過來,又會暈過去的。
果然,大夫人的手冷冰冰的,手心裡還冒著虛汗,不停地抖著,芸娘心裡就急了起來,對一旁的杜媽媽道:「快,去沏碗參茶來,給母親壓一下。」
杜媽媽早發現大夫人不對勁了,四姑娘那幾句話可是句句如刀,刀刀都戳在大夫人的心坎上,柳綠和春紅是杜媽媽親手挑的,人也是她**出來了的,大夫人給柳綠下了什麼指令,杜媽媽當然是最清楚的,只是沒想到,不過月餘,那兩丫頭就被揪了出來,還真是沒用啊,不過,以後可再也不能小瞧這四姑娘了,得勸著大夫人,少動那些害人的心思吧,沒用不說還把自己氣著了。
自己生的兩個姑娘就沒一個是省心的,何苦來又去找庶女的麻煩呢,這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聽大姑娘一吩咐,杜媽媽忙去泡茶了,孫玉娘一直木木地站坐在榻邊上,也沒仔細聽大夫人和錦娘都說了啥,這會子見杜媽媽走了,她就偎了過來,心神不定地看著大夫人,見大夫人臉都白了,嘴角也在抽畜,芸娘又緊握著大夫人的手,不由說道:「娘,大姐又氣著您了?您也別氣,她鬧幾天就讓她回去就是了,總不能老住娘家裡頭。」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把個孫芸娘氣得,伸了手就去戳她腦門子,罵道:「你個死蹄子,剛才又去想情郎了吧,連娘為啥生氣都沒弄清楚,就來編排我,我住娘家怎麼了,你也要嫁的,將來我看你在婆家受了氣,不往娘家跑的。」
這話正戳到了孫玉娘的痛處,她正為了不想嫁冷華堂而心煩呢,當初真是沒眼界,以為那樣的人就是天下最俊帥的男人,又看他一表人才,溫爾,一顆芳心就此錯付,沒想到,他跟本也是個無形的浪子,不然,怎麼會和寧王世子幾個渾攪在一起?
哪裡就比得上錦娘的相公,天仙般的人才,還對錦娘愛護有加,這樣的男人才真的會疼人呢,若是……他的腿能治好,那便是個舉世無雙的俊男子了,這樣的男子誰個不喜歡,哪個不愛啊,錦娘又是個好脾氣的,若是自己過去了,也只有自己欺負她的份,就算是平妻又如何,錦娘自小就是怕自己的,自己又是姐姐,那院裡頭,就只有自己說話的份,若是還有小妾通房的來……最多兩姐妹聯起手來,治死那些個敢有小心思的人……越想越覺得好,衝口就對大夫人說道:「娘,我不想嫁簡親王世子了。」
大夫人原就一口氣堵在胸膛子裡,正無法舒緩,這會子聽孫玉娘這一說,就像在心上又加了一悶錘,猛的就覺得心口處氣血翻湧,忙死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喘著氣瞪著玉娘。
芸娘見玉娘真的發了磨障,忙一起身將她拽到了邊去,衝口罵道:「你發什麼瘋,沒見娘已經氣得不行了麼?還在那火上燒油,跟你說過那是不可能的事,你還提,是想將娘活生生地氣死吧。」
玉娘聽了偷瞄了大夫人一眼,見大夫人臉都憋紅了,這下也慌了神,忙撲了過去摀住大夫人的胸,幫她順著氣,芸娘以為她總算知事了,這才鬆了一口氣,見杜媽媽端了參茶過來,忙親自端了往大夫人嘴邊送,大夫人正一口氣堵在胸前,張不得嘴,便搖了搖頭,示意一會再喝,錦娘看著她們娘仨一陣忙亂,心裡也覺得解氣。
就想再點把火,加把油進去,大夫人還沒氣倒呢,便對孫玉娘說道:「哎呀,二姐,你這會子怎麼說不要嫁給世子了呢,世子可是打算開年就娶你過門呢,府裡院子都備好了,就準備接了二姐姐過去,這婚姻大事,可不能隨便反悔的。」
芸娘一聽這話就皺了收眉,錦娘這是在故意挑起玉娘在大夫人面前鬧呢,正要使了眼色去壓壓玉娘,誰知玉娘一聽過年就要娶她過門就急了,衝著大夫人就哭了起來:「娘,玉娘不要嫁給世子啊,他是個浪蕩子,玉娘可不想和大姐一樣,跟個花心又無情之人過一輩子,娘,求您了,玉娘心裡有人了,不想嫁給那個人啊。」
大夫人氣得眼都紅了,死死地瞪著玉娘,好不容易將胸口那口氣血吞了下去,艱難地開口道:「你心裡的……人……是誰?」
玉娘嚇住了,大夫人的樣子太過恐怖,像是要吃了她似的,這會子她就是再想要鬧,也不敢了,忙噤了聲,不敢再看大夫人。
大夫人見了就閉了閉眼,喘了口氣,又道:「你……就死了那份心,想要悔婚,除非我……死了。」這話說得斬釘截鐵,孫玉娘聽了不由跳了起來,她原就是個暴燥的性子,這又是自己一輩子的事情,腦子一熱,衝著大夫人就吼:「不,我決不嫁給那人,我要嫁……嫁錦娘的相公。」也虧得她一個大姑娘家會如此不顧羞恥將這話給吼了出來,大夫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外面似是捲進一陣風,一個高大的影子就衝了過來,將孫玉娘往邊上一扯,拍拍兩聲脆晌,錦娘回過神去看時,只見玉娘一張臉被打得青紫,嘴角流血暈在了地上,再一抬眸,才發現老爺不知道何時衝了進來。
錦娘忙上前去給老爺行禮:「爹爹……」聲音裡飽含委屈。
大夫人撐著最後一點力氣才瞧清是怎麼回事,再一看自己的寶貝ど女被打暈了過去,立即眼一翻,向後直直地倒了下去。
芸娘嚇得驚呼:「娘……娘,你快快醒醒啊,快,快去請太醫來。」說著,就抱住大夫人哭了起來。
老爺聽著就覺得煩,也不去管她們娘幾個,只是壓了聲對錦娘道:「孩子,苦了你了,」
錦娘眼圈一紅,差點就哭了出來,仰頭看著老爺道:「爹爹,你瘦了。」只是短短幾句話,卻是透著濃濃的關切,大老爺閉了閉眼,伸手摸了摸錦娘的頭,欣慰地說道:「爹爹身體康健著呢,你莫擔心,快些去老太太屋裡吧,庭兒在等著你呢。」語氣裡竟然帶著一絲絲的驕傲之意,錦娘不由詫異,卻見老爺眼裡露出一絲欣賞之色,對錦娘道:「適才老太爺與庭兒在書房裡大戰了兩個回合,各有勝負,不過,為父也看出來了,第二局若不是庭兒肯讓了三子,你爺爺定然不會贏那半目,走吧,留在這裡沒得又惹了一身閒氣。」
說完,竟然也不管屋裡的大夫人和兩個嫡女,甩袖就走。
錦娘回頭看了眼直挺挺躺在小榻上的大夫人,又看了眼正哭泣著的芸娘,嘴角微翹著跟在老爺身後走了。
芸娘撇見錦娘那抹勝利的笑容,不由氣得咬牙切齒,怨恨地看著錦娘漸行漸遠的背影,惡狠狠說道:「小婦養的賤人,總有一天,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冷華庭果然坐在老太太屋裡等著,神色從容優,臉上並無半點不耐之色,老太太正抱著軒哥兒在逗著,見錦娘回來,忙招手道:「錦娘,快來,看看軒哥兒。」
錦娘也是好久沒見到軒哥兒了,高興地走過去,一個多月不見,軒哥兒長大了許多,小臉胖乎乎,紅撲撲的,正瞪大著眼睛在吐著泡泡,玩得不亦樂乎。
錦娘看了就喜歡,從老太太手裡抱了過來,伸了手指去點軒哥兒的小臉蛋,笑道:「奶奶,軒哥兒長得越發的可愛了,您瞧,一個勁的吐泡泡玩呢。」說著,又抱了軒哥兒遞給冷華庭看,「相公,我弟弟,看,好可愛對吧,長大了定是個小調皮呢。」
冷華庭垂了眼去看軒哥兒,四個月大的孩子確實很可愛,又皮實,見冷華庭看他,小小的人兒似乎也知道愛美,停了泡泡就晃著兩隻肉乎乎的手就去抓冷華庭的臉,看得錦娘呵呵笑了起來,小聲附近冷華庭道:「相公,你真是太妖孽了,連小孩子都會為你發花癡呢。」
冷華庭聽了不由惱火,看她一臉得意的笑就想伸手去揪她,無耐這不是在王府,岳父岳母和老太太都在,他可是一進屋就在裝優的,好不容易建立的好形像可不能讓這丫頭給毀了,不由抿緊了些,不去看錦娘,臉上仍是保持著淡淡的微笑,磨著牙說道:「比娘子可愛多了呢。」
老太太聽了就笑了起來,對小兩口道:「你們看著軒哥兒喜歡,不如自己早些生一個,庭兒如此俊逸,生出來的寶寶定然也是漂亮的。」
冷華庭和錦娘一聽,立即同時紅了臉,微羞地對望一眼,又低下頭去,大老爺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接口道:「對,對,對,錦娘啊,你可得早日為庭兒生下一男半女才是。」
只有二夫人看著有些憂心,老太太如今年老了看不出來,她卻還是看得清楚,錦娘那模樣兒分明就還是個未成人的黃花閨女,這……都過門一個多月了,怎麼就沒有圓房呢?難道是姑爺……聽說,腿有病之人那方面會不會……不由越想越擔憂,又不好當著面說,只能強忍著,一會找個機會單獨問問錦娘才是。
一大家子正談得歡快,就有小丫頭打了簾子進來稟報:「老太太,三姑娘來了。」
錦娘一聽,喜出望外,這府裡,也就貞娘與她真心交好,貞娘下月就要嫁了,自己來時,也是帶了添箱的禮物來了的。
正想著,貞娘一身素淨的淡粉衣裙,打了簾子進來了。
「一早聽說四妹妹回了,原想著四妹妹會去看我呢,左等右等,實在是等不及了,就自己過來了。」貞娘先是拍了拍錦娘的肩,笑著說道,又上前去給老太太,老爺,二夫人行了禮,一回頭看見冷華庭,眼神微微怔了怔,轉而抿嘴一笑道:「都說四妹夫是謫仙一般的人物,今兒一見,果然如此,四妹妹,你可真是有福之人呢,如此相公,真真要羨霎多少閨門女兒啊。」
話說得得體又不失俏皮,很快便讓冷華庭對錦娘的這位姐姐有了不同看法,他難得的對貞娘微微一笑,點頭行禮道:「華庭見過三姐。」
貞娘再次被他的笑容霎到,不由故作驚慌地跑到錦娘身後躲了,說道:「呀呀呀,四妹妹,你快快別讓妹夫笑了,真真會攝了人的魂去。」說著就用兩手蒙眼,「不能看,不能看,再不能看了。」
讓錦娘又好氣又好笑,又驕傲,反手就去打貞娘,嗔道:「三姐……你又捉弄我。」
貞娘聽了放下手來笑道:「小妮子,誰讓你回來了大半天了也不去看我?」又偷偷地附近錦娘的耳邊說道:「妹夫像是很在乎妹妹你呢,四妹,你真是有福氣。」
錦娘也在她耳邊笑道:「三姐也不用急,你再過幾個月就有人在乎了,到時,你一定比我更有福氣。」
貞娘聽了便羞澀地低了頭,細聲細氣地:「都沒見過呢,誰知道會不會是個歪瓜裂棗呢。」
錦娘一聽,不顧形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戳了她的腦門道:「只怕是做夢都在想未來姐夫的模樣吧。」
她們兩原是小聲湊在一起說著話,貞娘哪知她突然就放了聲吼了出來,不由又氣又羞,作勢就要打她,卻聽冷華庭突然冷清清地說道:「是個清俊溫之人,三姐大可以放心。」
貞娘一時楞住,半晌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的未婚夫,靜寧候的二公子,想來,都是侯門貴族,相互認識也是有的,不由臉更紅了,沒想到,四妹夫看似冷清,其實和四妹妹一樣可惡地在打趣自己呢。
那邊老太太看了也是笑得合不攏嘴,姐妹間原就要如此親密才對,以後嫁了人,也多個人相互幫襯著,這樣才是做長輩的心願,哪裡如那大姑娘,嫁出去了,夫家就和仇家一樣,三天兩頭的吵,原本孫府與寧王府關係甚好的,如今也是被這小兩口吵得越發的僵了,真真是個不省心的。
四姑爺和四姑奶奶是難得來了回的,老太太非要留著在屋裡用飯,貞娘自是在坐,只是使了人去大夫人院裡時,才知道大夫人被玉娘氣得暈過去了,玉娘也是被大老爺打昏,大老爺為了不讓老太太又操心,並沒有說出打玉娘的原因,只說是玉娘不懂事,氣著大夫人了,所以就教訓了幾下,老太太原就是精明的人,哪裡不清楚其中的彎彎繞繞,不過,好在錦娘去了那邊後,毫髮無傷地回來了,那三娘母,老太太如今也真不願意去多費心了。
一大家子團團圍著,高高興興地吃了午飯後,錦娘才告辭出來。
一回王府,就有小丫頭來請,說是王妃正在屋裡等二少奶奶。
錦娘看冷華庭也有些疲累了,就先送了他回院子,自己再帶了四兒去了王妃屋裡。
王妃屋裡的牌早就散了,她正坐在屋裡看著帳本,見了錦娘進來,也不等她行禮便道:「來,快過來了,幫我看看這本帳,我如今眼神不太好,看著就暈。」
錦娘拿了包禮物遞給王妃:「娘,今兒錦娘和相公一起回了趟門子,這裡有些上好的蟲草,是老太太送給您的。」
王妃聽得一怔,有些激動地笑道:「庭兒他……肯跟著你回門子了?他可是沒有……沒有……」
「相公很好,彬彬有禮,很得老太太和老太爺的喜歡,娘,你放寬心吧。」錦娘截口道,心裡不由就有些酸,王妃可是冷華庭的親娘,她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難道這麼多年,王妃就沒看出他是在裝麼?
王妃聽了眼圈就有點紅,握了錦娘的手道:「當初娶你過門,可真是個不錯的決定,你……讓庭兒改變了好多,好,好,做得好。」
錦娘聽了只得無奈地說道:「娘,相公原就好呢。」
王妃只當她是為冷華庭說好話,也沒放在心上,讓碧玉把那包禮物拿了回去,對錦娘道:「來,這是小廚房的帳,你幫我看看。」
錦娘無奈地就拿了帳本看,先前只是有些敷衍王妃,後來越看越仔細,也越看越心驚,只是一個小廚房,一月的出入銀子就幾千兩之多,王妃和王爺能吃用那麼多麼?
「娘,這帳就是您先前讓我看的那兩本麼?」王妃聽了點了點頭,皺了眉道:「原也是存著試探你的心思,卻被你看破了,不過,娘還真的是不喜歡看帳本的人,一看就頭暈,以前這些帳都是王媽媽幫我看呢,如今……一個是不能再全然信任她了,再嘛,她也老了,有些東西也管不過來,府裡好些事你遲早是要接手的,先從小處著手,磨練磨練也是好的。」
王妃這一番話可說是坦誠,錦娘卻是聽得一頭霧水,若說只是幫著看帳本,管理下小廚房,那倒是沒什麼,可王妃怎麼說好些事要自己接手呢?不是還有世子妃上官枚嗎?
世子夫婦刻意地冷淡鄙視劉姨娘,難道就沒有別的心思?怕是故意在對王妃示好,麻弊王妃呢,為的還不就是能掌家掌府?自己來了不過月餘,王妃就幾次提出讓自己學著掌家,看帳本什麼的,真讓自己接手了,只怕這個府裡會鬧翻天去……
這些事估計自己問了王妃也不會給個答案,或許,王妃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冷華庭是她的親生,她總要想著法子給他留些東西的,既然她讓自己學著,那就學著吧。
「娘,這帳確實有些問題,好幾筆都存在著大漏洞,一會子我用筆給您描出來。」
錦娘不過匆匆看了幾筆,王妃沒想到她立即就看出問題來了,不由問道:「你過去在娘家可是學過掌家?」
錦娘的母親不過是個妾室,原就沒掌家之權,錦娘又是常被大夫人壓制子,想要學東西也難,所以,王妃一直對她很是擔心,如今看她對帳本熟練得很,不由詫異了。
這裡的帳目大多都記的流水帳,錦娘以前學過財會,對帳務原就清楚,流水帳又更是容易看,當然不用多久就能看出問題來,只是王妃這話不好回答,她想了想才答道:「教是沒人教的,只是錦娘自小兒便喜歡學,這看帳的本事也是跟著府裡的一個老嬤嬤學的,娘,一會子我描出來後,您看看對不對,我也不是很肯定呢。」
王妃便讓人拿了紙筆來,錦娘在帳頁的邊上做了小記號,又把問題金額列了出來,進進出出有十好幾筆不對符。
王妃看著一目瞭然,而那幾筆也是王妃自己早就看出來了的,一筆也沒有錯。
王妃不由側目看著錦娘,長吁了一口氣道:「你有這本事就好,錦娘,以後,你手裡可是要掌著大筆錢財的,你必須會看帳,會理帳,也要會做帳,不能讓下人們唬弄了你去。」
大筆錢財?哪裡有?難道是王妃的嫁妝?可是王妃的嫁妝相對於見慣大錢的王妃來說,怕也不是「大筆錢財」吧。
見錦娘不解,王妃又說道:「那玉珮你可是收好了?」
玉珮與大筆錢財有關係?莫非是傳說中的某個信物,能代表一個寶藏的鑰匙,若者……
「收好了,娘,那黑玉是做什麼用的?」錦娘實在是好奇。
「這事你別問,只管收好那黑玉就是,可千萬別丟了,就是有誰找你說要看,你也不能拿出來,知道了麼?」王妃神情很是嚴肅,錦娘聽了不由更是驚奇,看來,自己猜的**不離十,黑玉至少是一個信物就是。
「今兒去了鋪子,可是學了些東西。」王妃見錦娘還在沉思,她不願意錦娘過早的知道黑玉的事,便扯開了話題。
「嗯,學了不少東西,哦,娘,三叔執意要辭了富貴,我和相公作主,把富貴討到我的院子裡當差去了,您……不會怪我吧。」錦娘試探著問道。
「唉,富貴在那間鋪子裡干了二十年了,老三也真是,一去就把富貴給趕走了,我看他如何撐了這半年。」王妃聽了便是冷笑,又覺得錦娘和庭兒眼光不錯,這麼快就拉了個有能力的回來,以後,對他們也定是有用的。
「呵呵,那可不是我們能管的事了,娘,我還有事要請您的示下呢,我有間陪嫁的鋪子,也在城東那邊,只是舖位沒有府的那間好,也小了許多,想請富貴幫我去照看,您說合適嗎?」錦娘如此說,不過也是想尊重王妃而已。
王妃聽了怔了怔,隨既笑了起來:「當然合適,人既是你要過去的,怎麼調擺你不用問過我的,娘也想看看,你會把自己的嫁妝打理成個啥樣子。」想了想又道:「放手去做,若是差了本錢,娘這裡給你支。」
錦娘聽了當然更是高興,她正愁沒有本錢呢,如今王妃既是肯大力支持,那自己那些小鋪子要做大,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王妃正巴不得錦娘肯多做幾樁事情出來,正好檢驗下她的經商能力,王爺將黑玉已經交給她了,她若是沒有能力,那可就不好辦了,庭兒的腿腳不方便,推著個輪椅,倒底還是不方便,若是有了一個精明能幹的媳婦幫襯著,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婆婦兩在屋裡就帳務的事扯了一兩個時辰,快到晚飯時分,錦娘正要告辭,這時上官枚也沒讓人稟報,打了簾子進來了。
一抬眼,便看到王妃正與錦娘翻著一個帳本在談著,心裡不由一凜,笑著走了進來:「喲,母親,正在教弟妹看帳呢?正好,枚兒也有些不懂的正要請教母親呢,不如母親一併教了吧。」
王妃聽了便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上官枚道:「還真不是我在教,這丫頭就是個怪人,竟然能把帳目弄得簡單明瞭得很,根本不用太麻煩,就能找出錯兒來。」
上官枚一聽,更是來了勁,忙走了過來道:「什麼好法子?弟妹,你可要教我。」
錦娘聽了便看了王妃一眼,見王妃眼裡有著不耐,看來,是並不想讓上官枚接觸她小廚房的帳目,如是便道:「嫂嫂別聽娘的,娘和我在鬧著玩呢,我在娘家可沒學過掌家,哪裡懂得什麼。」
上官枚也聽出王妃錦娘婆媳並不太歡迎自己,臉色微沉了沉,走進來自已坐了,也不再去看王妃桌上的帳,笑著說道:「我是給遞妹送人來的呢,前兒相公不是說要送個會做點心的廚子給二弟嗎?人我已經送過去了,只是弟妹不在院子裡頭,二弟又不理人,所以才過來看看,果然弟妹就在母親這裡呢。」
錦娘聽了不由皺了眉,昨天自己故意將冷華堂要將那廚子送到自己院裡的口風露給上官枚了,她明明不是很不高興的麼?怎麼這會子又親自送人來了?看來,是冷華堂回去曉以利害,將她說服了,不然,以上官枚驕縱的性子,又會找個理由留下那廚子才是,這個人……怕是又不簡單。
「呀,嫂嫂也真是,使了人過來支會一聲,錦娘必當親自登門道謝,怎麼還親自來了。」又轉向王妃道:「那廚子做的點心確實很好吃呢,還就是宮裡的味道,昨兒我在嫂嫂那也嘗了,真是吃了還想吃,娘,不如我把你放您這,你小廚房裡要什麼樣的食材都有,也省得我和相公還要操心去買食材啥的,我呀,就和相公一起,天天來娘這裡討現成的吃。」說著,身子都快偎進王妃懷裡去了,一派小女兒在長輩面前撒嬌的模樣,靈動的雙眼,調皮地對王妃眨了幾下,看得王妃都笑了起來,也溫柔地拿手去戳她腦門子,故做生氣道:「看看,哪有這樣的兒媳,自己偷懶不說,還嘴饞,想吃又不想操心,就想在娘這裡佔便宜呢。」
上官枚沒想到錦娘竟然輕輕鬆鬆地就將自己送來的人轉送給了王妃,討好了王妃不說,更是免了很多後患,王妃如今可是府裡的當家主母,想要在王妃跟前弄前什麼妖蛾子,先不說王妃會不會發現,就是王妃中了招,那可是全府上下全都會動起來的事,而且,如今王爺對王妃可是比不得以前了,聽說自二弟病發以後,王爺就再沒進過劉姨娘的門,日日只是歇在王妃屋裡,所以,她也才敢不將劉姨娘挾進眼裡,看來,這人是白送了。
如此一想她又氣,這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了麼?那樣好的一個廚子,明明就在自己院裡服侍著了,相公非要送到二弟院裡去,看吧,一點用處也沒有,白白少了個好人使了。
上官枚心裡就結著氣,才來時,王妃就沒給她好臉子看,又吃了這一虧,更加不想坐下去了,於是便要告辭。
錦娘又笑道:「呀,嫂嫂,我也知道,你原也是最愛那個味的,不如,娘這裡有了點心,做了著人給你送些過去,可別我和相公有了口福,把大嫂給落下了。」回頭又嬌氣地對著王妃道:「娘,你說是吧。」
王妃笑著又去戳她:「是,是,是,你說的對,明明就是個最懶散的,這會子還好人全讓你做了。」又看著上官枚道:「堂兒的心娘是知道的,枚兒,你回去對他說聲謝去,點心你要是想吃,娘自是做好了便讓人送到你院裡去,可不能只讓這只饞貓得了便宜去了。」
上官枚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又想起了自己來的目的,便笑著對王妃道:「多謝母親了,以後也不必天天送,我要想吃便到母親這來蹭就是,弟妹蹭多少,我也跟著,一樣兒也不能比她少了。」也是一副嬌憨的模樣兒,完了還拿眼去瞪錦娘,王妃見了便掩嘴笑了起來。
錦娘見這事也算就此揭過,便想著還要幫冷華庭做按摩,也不知道他喝了兩天的藥有沒有起色,正要起身告辭,就聽上官枚又對王妃道:「母親,枚兒是來請您示下的,再過不久,孫家那位就得接進門來了,她也是個有身份的,總不能和枚兒擠一塊兒吧,想著能不能給她重新弄個院子,就在世子院子裡,就在那邊,只是與我那院子隔著就是,母親您看,哪個院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