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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章 五十五 文 / 若花辭樹

    顧太后想的不錯,趙王已經著急上火了,眼見腹背受敵,根基顛覆,他派了數撥人去趙地探明情況,到四月末,消息一條條傳回來,沒一條是與他有利的。趙王狂躁之後,倒也漸漸穩了下來,把連先隆緊緊綁在自己這艘船上,難得的也做起了賢王,禮賢下士,對眾臣也多有禮遇。

    他正處於一個不尷不尬的境地,擺在他面前最關鍵的便是如何弄死司馬策。但他若與司馬策相爭,那誰會做這個漁翁,得了便宜?反之,他若此時舉反旗,行「清君側」,能不能成暫且兩說,便是成了,誰知司馬策會不會揮兵而來?屆時,時局不穩,兵力受損,誰去抵抗那十七萬大軍。

    他還矛盾著,自然不敢像先前那般輕狂。

    因這,柏冉首次感受到了來自趙王殿下的善意。他客客氣氣,柏冉自也不端架子,他雖覺得趙王蠢,但也從不敢小瞧他,同樣客氣的相處。過了幾日,便給人造成了一個柏相與趙王和解的錯覺。

    柏義輔還暗戳戳地來問:「君侯是要唬住趙王,再謀大事麼?」

    柏冉一愣:「我何時唬他了?」

    柏義輔便扳著手指給她距離,三日前,你們相視而笑了,兩日前趙王贈你一方端硯,你回禮了,昨日,你們大街上遇到,相互讓道兒來的,今早,你們比肩而行。然後得出結論:「君侯必是有大計了。」

    柏義輔向來是跟著柏冉走的,他比別人更關注柏冉,柏冉一舉一動,連同神色變化他都不放過。來前,在家裡左思右想,覺得柏冉怎麼也不可能和趙王握手言和,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柏冉有種淡淡的憂傷:「不過遇上了隨意說兩句罷了。」別弄得像她時時都在憋壞水似的好麼,她也有正常的人際交流啊。

    柏義輔猶自不信:「待老李來了,與下官必是一個說法。」

    柏冉聽了,更憂傷了,擺擺手:「當真無事,趙王畢竟是藩王,平日見了多敬著,別讓人在禮數上尋了錯處。」

    柏義輔也是世家子,禮數上自然是從來都不會錯的,聽柏冉這麼說,正色道:「自然。這點分寸下官是守得的。」

    不多時,李綏等人來了,柏冉問了他們兒孫情況:「都大了,也該謀差事了,過兩日去了千秋山領來給我看看罷,咱們一道兒參詳。」

    眾人大喜,忙不迭答應,都在心底尋思選了哪個來,經君侯親自過問了前程的,將來還怕不能出頭麼?

    其時,主從名分十分深刻,如李綏這般不姓柏,但投在柏氏門下,被柏贊之一手提拔起來的,便是柏氏門生,身上有印記了,要想轉投他人,別人也是不要的,就是以後各自利益漸漸遠了,他們也是不能向原主下手的,不然便是忘恩負義。

    有了這一層干係,柏冉也樂見這些從侯府裡出去的同僚們家業興旺。

    這回聚到柏冉的書齋,說的依舊是趙王。司馬策上書了,請封世子妃。

    這事做的,趙王又被打臉了一回。這司馬策,還挺神奇的,想法設法的跟他爹過不去。估計趙王現在很後悔二十年前司馬策生出來的時候沒把他掐死在襁褓裡。

    和眾官商議完,柏冉又跑去逗襄城了。

    「這回可磨不過去了,封不封,朝廷都要給句準話兒。」她笑瞇瞇道。

    「你怎麼看呢?」

    生疏,冷漠,隔閡。差不多一個月,襄城對柏冉都是這樣,她看出來避,柏冉是不會給她避的,那就這麼涇渭分明的相處好了。

    柏冉數回軟磨硬泡不得,心中也挺受挫,也不敢再嬉皮笑臉了,一本正經的回話:「我是主張封的,封了,就是朝廷的恩典,還能膈應趙王,多好?不封,不封那就不是世子妃了麼?還不如將事情辦得大氣一些,大家面上都體面。」不體面的也只有一個趙王,他的感受,不在考慮範圍之內。

    襄城也很樂意借此陰趙王一把,就是礙著不知道司馬策會不會有什麼後招,聽柏冉這麼一說,便道:「恐朝上有阻力。」

    「崇文館裡找兩個口齒靈活的來分說一遍,把話說活了,變得名正言順,不就好了?」柏冉在心裡思索著哪個年輕人比較有前途,「要不去鴻臚寺找兩個專門研習禮法的老學究。」總有辦法說圓活了。

    一遇上這種扯上了禮法的事,大致與辯論賽差不多,誰辯贏了,就誰勝。

    她一說,襄城就懂了:「我要去安陽姑母那裡,你自去忙吧。」說著就起身欲走。

    柏冉選了這個時候過來,一是藉著冊不冊封世子妃的由頭來與襄城說話,二也是想和她多呆一會。她們平時見面多是晚上,晚上,襄城早早就合眼睡了,根本就沒什麼交談,早上她起身時,襄城又沒醒。這麼一來,她們似乎有些日子沒好好的坐下來說說話了。

    她情急之下,一伸手就扯住了襄城的衣擺,道:「有急事麼?我送你去?」

    襄城淡淡的笑了一下:「安陽姑父外出辦差了,你去做什麼?誰招待你?」說完,不待她再開口,便扯回了自己的衣擺,走了。

    留下柏冉悵然的不得了。她們好像越來越遠了,完全沒有與她先前計劃的那樣逐漸親密。是她太心急了,還是將事情想得過於容易。

    襄城走了,柏冉就留下自省。

    好像除了那回情不自禁地強吻了她,她還沒與襄城攤開來說過呢,她會不會根本就不知道呢?柏冉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哪出錯了。不然,是喜歡是討厭,是接受是抗拒,總該有個表示吧。這樣不聲不響,不理不睬的,難受死了。柏冉黯然不已。

    襄城知道,非常知道,有新安大長公主在前,她想不知道也有難度。她之所以沒表示,一則,柏冉後來沒再提,只是一味吃豆腐,襄城見了她就怕,躲還不及,哪會自己湊上去說?再來,有什麼好說呢?明擺著的事。

    到了安陽大長公主府,卻遇到了同來訪的齊氏,齊氏兩月前入陳門,已是陳氏婦了,她與安陽大長公主是妯娌,尋常往來也是常有的。

    二人在門口遇上,相互廝見了,家令匆匆從裡面出來:「襄城殿下來了,還有四娘,殿下令下官來迎。」

    二人相攜而入,到了前殿,安陽大長公主已烹茶相候了。

    幾位娘子碰到一起,話題就多了,從廟堂到鬧市,無有不說的,皇家公主又多關心政事一點,眼下最熱門的就是司馬策,說到這位出人意料的侄兒,安陽大長公主與柏冉是差不多的看法:「這回十七郎該悔死了,他那死樣,以為自己多了不得呢,竟栽兒子手裡,看他還怎麼狂。」

    這位長在京師,是向著先帝,向著皇帝侄子的,對那位十七郎相當看不上。

    齊氏有潑辣之名,自然也快人快語,不過她又隔著一層,言語就不好太露骨了:「朝廷怎麼說?襄城殿下該知道吧?」

    安陽大長公主也看襄城:「正是,你家那口子提沒提?」

    襄城聽到你家那口子就木了一下,到哪都能聽人提到柏冉,她已經麻木了:「還要廷議,柏相倒是贊成冊封的。」

    齊氏點點頭,安陽大長公主卻稀奇道:「柏相?你與駙馬怎如此生疏?」又目含擔憂道:「你們拌嘴了?」

    襄城一愣,忙笑笑道:「沒有,不過是在外面,不好太過親熱。」

    安陽大長公主猶自不信,挺擔心的樣子:「這又哪親熱了呢?前兩日駙馬回來與我說柏相面色怏怏,似有心事呢。」

    公主間相互說自家駙馬的壞話,或炫耀駙馬的貼心,或商量怎麼整治駙馬都有的,襄城這一代就她一個,安陽大長公主就對這侄女多照看了一點,因而說起來也不忌。

    襄城有些頭疼,要她怎麼說?不能宣諸於口的事,看來在外面,還要注意一些,剛才,她也是一時忘了,脫口而出。

    「興許是公務上的事?她倒是說過要看看年輕一輩可有俊才,若有就要提拔一二,別叫埋沒了。」襄城掩飾道。

    安陽大長公主覺得襄城也不是不懂事,便沒再說,轉與齊氏說起過兩日要去千秋山,別業那裡可準備好了云云。

    襄城卻下意識的對那句柏相面色怏怏,似有心事多留了點注意。她可看不出來柏冉有心事的樣子呢,總是笑瞇瞇的,萬事難不到才是她吧。

    也許是已經知道了,心裡事先有一個印象,襄城越看柏冉,便越覺得她微笑起來,眼角眉心其實很陰柔,有時只有她們的時候,她也會無意中撒嬌賣乖,千方百計的纏著自己看她一眼,聽她一句。

    被她纏得緊了,她只有不勝煩擾,巴不得她走得遠遠的,最好出京去辦趟長差。只是時日一久,撇去氣憤,冷靜下來後,竟又莫名的想到那日柏冉說的四歲以後就沒覺得見過父親那些話,又會心軟的覺得,如果沒有柏冉那個親吻,也許,時日一久,她也放下了,她們日後可以和離,她也會為她保守這個秘密。

    但現在,是怎麼也不能心平氣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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