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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四十 文 / 若花辭樹

    對於柏冉自動自發的厚著臉皮將自己從閒人一類中劃出,襄城不過笑笑而已,她自是不介意的,與她而言,她與柏冉自有了婚約起,便已是親密無間。

    柏冉見襄城笑意溫柔,並無見怪之處,頓時覺得自己接下去要說的話可以出口了,便笑得十分風雅,坦率的帶著點羞澀的道:「一路信步,竟不知到了千秋山,家中別業雖有老僕打理,此時突然過去,恐難成炊,幸而遇見殿下,今晚就要在此蹭口飯吃。」

    這貨有一大技能便是會忽悠人,世家風骨在她身上是無處不在的,乃至名士風流也是想流露便可自然流露,她這會兒就開始想忽悠襄城留下用晚飯了。咳,畢竟,不請自來還有留下蹭飯挺難為情的,總要稍微冠冕堂皇著些。

    若是她說要留夜,襄城必是會婉拒——家中無大人,孤男寡女,不合禮法——但是留飯,就不是什麼為難事,襄城欣然答應。

    廳堂中只她們二人,柏冉所帶僕從已有襄城令人招待歇息,婢子上了茶也退到了門外。柏冉見襄城如此爽快的便答應了,道:「今番出來,想是多留幾日,」她給自己放假來找夢境,想來夢境也不是說找到便找到的,故而想多留些時日,「殿下何時回京?」

    「母后放我來散心,未吩咐歸期,」襄城道,「本是想過兩日便回的。」

    本是想……那現在呢?柏冉眨了下眼,沒問出來。襄城雖不在京,但廟堂中的事,日日都有專人來稟報,今日說得上是個關鍵,柏冉竟在這個節骨眼上不見了,想必摩拳擦掌的趙王叔臉色十分精彩。襄城想著,便微微泛起笑意,那笑中還帶著些小女孩的俏皮。

    柏冉覺得心口彷彿中了一箭,她怎麼覺得殿下怎麼樣都好看呢?她怎麼還覺得如果日日都可見到也很好呢?這不科學!她們應該是合作者的關係,牽入太多奇奇怪怪的感覺會影響判斷的。

    柏冉一直沒經歷過感情方面的問題,她只是比較遲鈍,一時沒往那處想,卻不是傻,到了這會兒,她大致也知道自己每每見了襄城那不正常的心跳是為了哪般了。她心中有些迷茫,又有些懼怕,還覺得想要逃跑:「在外久了,家中會掛念,我出門時,阿娘還囑咐了盡早歸家。」任憑心中波瀾起伏,柏冉面上總是一派自然,言語也無差錯。

    「夫人是溫柔細緻的人。」襄城說的真誠,語氣中也帶著尊重,顯然對謝氏十分尊敬,她就坐在柏冉的身邊,密切的關注著柏冉,此時見她神色雖未有差,但氣息似乎有些不對,比如原本捧著茶盞的手縮了回來,不那麼自在了,比如小眼神也不似方纔那般含著笑意了。

    襄城心道她許是累了,一路走來也不知是否歇息過,便體貼的起身道:「你先去歇歇吧,我也去廚下看看。」

    柏冉心底吶喊,不要那麼體貼啊,我剛想要逃跑你就走了,好像我把你趕走了一樣。她微微的笑道:「殿下請去,無須勞神,如常就好。」

    襄城走了出去,叫來婢子,令引柏侯客房去。

    晚飯並不豐盛奢侈,幾道菜品卻都合著柏冉的口味。食不言,寢不語,柏冉一看到那案几上的飯食便覺口中開始分泌唾液,胃也迫不及待起來,各自入座動著,她只覺得這頓飯吃得極是痛快又舒適。

    襄城看到她那滿意的小眼神,也放心下來,自然也是愉快的。

    等一頓飯畢,又進來飯後茶水,柏冉就告辭了。她早就想告辭,只是走了就沒有飯吃,於是就等到飯後才走,這麼一看就像她明明自己想要負心,卻要貪一頓飯去蒙蔽自己的良心,柏冉覺得她的良心受到了強烈的譴責。

    到了柏氏別業,下榻之處她派了人來傳話,此時已收拾好了,柏冉什麼話也不想說,沐浴之後便早早歇下,一整晚忽醒忽夢,第二日精神不濟,連找那夢中之地的心情都沒有了。

    凡事摻入情感就易偏頗,就易複雜。柏冉以手加額,決定不能這麼發展下去,她要堅決抵制那傳說中的心動!

    和襄城殿下相親相愛那是堅決不行的好麼,且不說她本女子,襄城嫁她是要她柏氏為皇帝前驅,若是將來讓她發現了,小皇帝尚需她這個顧命大臣那還好說,利益牽制,襄城哪怕覺得受了折辱,也會為大業忍了,這點她不會看錯,襄城是個很能顧全大局的女子。

    但若是那時皇帝位子坐穩了,趙王亦已伏誅,襄城對她會手軟麼?剝皮抽筋都是輕的,五馬分屍之類的她還沒見過,說不定就要用到她身上了。柏氏其他人知道後,只怕不但不會援手,反將落井下石,到時連阿娘都要被她連累。

    柏冉是不相信真愛的,這年月,像她爹那般,為一個虛無縹緲的真愛拋妻棄子,簡直是異類,哪家不以家族利益為上?為家族放棄子女,放棄枕邊人,乃至放棄性命都是有的。就是她爹,她也極看不起他拋妻棄子的做法,雖說明面上未說,別人亦不知,但她這個從小便是知情人士的女兒,是萬萬看不起柏原那種不負責任的做法的。這種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的真愛,還不如不要。

    幸好謝氏還有她,不然多可憐。

    要自制啊。柏冉惜命,她極怕死,也怕謝氏為她所累,這世間她所真正在意的人也唯謝氏,人都是相對的,誰對她好,她便對誰好,柏贊之對她好是有目的的,謝氏對她卻是只盼她好便心滿意足的純粹,她自然也和她親近。要不是難度大到近乎不可能,且謝氏自己也不願意,她還想給她阿娘牽個對象呢,誰要柏原那個渣男啊。

    所以說啊,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阿娘,都必要自制才好,情/情/愛/愛什麼的,小孩子新鮮也就罷了,她一把年紀的阿姨了,還是先安身立命罷。柏冉帶著點悵然的想著,心間總有一股惆悵盤旋不去,彷彿有什麼東西被硬生生的從骨血之中抽離而去。

    「咱們回京。」柏冉淡淡吩咐。

    憑欄啊了一聲,君侯不找夢中之地了麼?隨即馬上就下去準備了,想一出是一出是名士的特點啊,他家君侯真是越來越有這方面的風範了。他這做書僮的也越來越難辦事了。憑欄心中還有一頭草泥馬在咆哮,我是書僮啊,我的工作是侍候書畫筆墨,背書簍子,怎麼現在好像已經脫離了原來的工作軌跡了,我還是不是書僮了。

    對於自己的職業屬性不明,憑欄表示很迷茫。

    他迷不迷茫,柏冉才不管他,只是用的順手的人,沒想著換罷了,能者多勞,一旦有一日憑欄不能適應,柏冉自會選新人來替他。

    昨日忽然離京的臨淄侯今日又忽然回來了。李綏、柏義輔等人忙跑到相府來求見,欲報告工作進程,昨日朝堂之上舌戰激烈,今日亦是如此,只是雙方都咬定了不肯放鬆,陳氏、謝氏有心相助,卻被連先隆與趙王聯手擠了出去。

    連先隆與趙王還是很有手段的。柏氏眾人也不是泥捏的,柏冉不在,他們也硬頂住了趙王以勢壓人,引經據典,據理力爭。

    柏冉一回府就先去了謝氏屋裡。本是欲行請安,告知母親她回來了,不想謝氏卻給了她一個如晴天霹靂般的消息。

    「昨日皇太后召我入宮,欲將你與襄城殿下早日完婚,我尚未答應,推說需報與老君侯知曉。」

    柏冉一驚,面色便冷了下來:「不必理會,婚事能推則推,皇太后便是不滿也不敢怎麼樣——陛下尚幼,需我們扶持,她必也顧忌的。」她要仗勢欺人了。可恨這婚事是老皇帝定下的,不能退,不然何至如此麻煩。

    謝氏見她神色不對,言語冷硬,便道:「襄城殿下明年便十四了,最遲十五及笄便要下降,推也推不了多遲,」她歎了口氣,「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她嫁過來。」柏氏有她一人孤老一生還不夠?

    柏冉聽到謝氏的歎息,冷硬的心也軟了下來,此事襄城是最無辜的,她什麼也不知道,先帝將她說與柏氏,柏氏沒得選,她也一樣。說起來自己無意中竟遷怒於她也是不該,襄城若是嫁過來,能怎麼樣呢?柏原再混到底與謝氏生下了她,令謝氏不致終生無望,而襄城……她能給她這個人的幾乎沒有。

    「你且去忙,此事需與老君侯商議了再說。」謝氏語氣緩和下來,見門外有婢子張望,想是府裡有客,便催柏冉先顧著正事要緊。

    柏冉對襄城有愧,一直都有愧,只是此時,因自己的算計和遷怒更達頂峰,她合眼不語,最終躬身一揖:「兒晚些再來。」

    謝氏無意逼她做什麼,那場婚事是遲早要來的。也不知老君侯去了琅琊選的嗣子如何了,早些找到,教導起來,也好早日替下阿冉。只是一人出仕,起點必不高,一步步累積資歷,一階一階的升到一品,沒有二三十年是不成的。

    謝氏搖了搖頭,當真不易。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不勤是因為作者君開學了……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總之,我會努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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