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襄城不認為必能與柏冉結成連理,也不願含含糊糊的就將自己許配他人。她實則很懵懂,前路坎坷,若嫁不了柏冉,又要如何。婚姻之事,向來就是結兩姓之好,從父母之命,她雖有自己的想法,卻又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才好,便只最本能的要把這事掩蓋起來,並設法將自己的親事拖著。
顧皇后倒是深覺她話有理,與太子聯姻的價值要比與公主大得多,世家必然更有熱情的意向,可惜如今能許的只有太子正妻之位,媵妾之類還要等太子通人事後再議。這年頭,嫁女娶婦首選世家,世家重規矩,懂禮法,傳承嚴謹,世家子與世家女在底蘊深厚的家族熏陶之下,行事做派磊落大方,與之結親,不但於己有利,又惠及子孫。
正因此,世家一般不願與權貴聯姻,他們大多只和與自家一般有數百年家史的世族聯姻,締結佳話。不過皇室又是另一回事,皇室雖非世家,咳,祖上也頗有暴發戶的泥土氣息,但他們是掌權者,世家不喜娶公主,但對嫁女兒與太子諸王為妃還是很樂意的。
顧皇后對兒媳人選上心,卻並不代表不顧襄城終身了,她作為名門顧氏之女,預備為東宮擇一世家女的同時,也自不願委屈了襄城,要將襄城嫁入世家之中的。她溫聲道:「你為長姐,東宮沒有越過你去的道理。我自為你籌謀,」頓了頓,慈和笑道:「你若有人選,亦可說來參詳。」這後一句已顯出極為體貼重視了。
話說到這份兒上,襄城已無可再言,縱使心中別有計較,也只得做羞澀敗退狀。
一出中宮,襄城含羞的小臉便凝重起來,有柏冉風儀珠玉在前,餘者,實在是……封建少女也是知道何謂君子淑女的,襄城表示甚憂桑。憂傷之後,她開始一邊摸著狐狸一邊正視她與柏冉,有幾分可能。
讓襄城殿下憂傷的柏冉小同學策馬月餘,終於到了邊關。他們所到的乃是隴西郡襄武縣,與龍城一樣,襄武受匈奴之擾極矣,兩處同是抗夷前線。
柏冉等一到襄武便受到熱烈的歡迎,趙將軍領兵城外親列隊迎接。雙方碰面,有說有笑的,絲毫不見半分不和諧。趙將軍還尤其關照柏冉,當孩子似的關照,柏冉倒也沒抗議,與趙將軍並肩,含笑走在眾人之前。
到了軍營,柏冉宣詔,眾將軍跪聽。詔書所言,不過幾個人事變動,首先便是臨淄侯世孫奉車都尉(柏冉從生下來就有的虛銜,並不領差使)柏冉為監軍,代天子行使督軍之責,其次便是駙馬陳適之為建威中郎將,其他還有七人各有職銜,姜璟瑞這貨也給了個前將軍這般不大不小的官銜,被他爹送來攢軍功。
這些官銜本就有人踐著的,既來了新的,舊的便召回京中,皇帝在詔書末還不忘綴上一句,令他們毋耽擱,速回京。
趙將軍跪在下頭,聽得眼角直抽,除了姜璟瑞,這新來的九人中,柏原與陳適之且不必說,另外七人,兩個柏氏子,一個勳貴寧遠侯四子,寧遠侯掌半數龍朔軍,深受皇帝信賴,一個謝氏旁支,一個出自世家季氏,還有一個卻是留侯之孫,留侯娶先帝胞妹舞陽大長公主,本身並無可圈可點之處,但其長子蒙括,以驃騎將軍之位掌御林軍只忠於皇帝,此次來的就是蒙括之子蒙琳。
季氏與謝氏兩代聯姻,謝氏家主謝回是老牌的資深保皇派。柏氏,雖立場不明,卻不是輕易拉攏的。
這七人之中,可沒有一個是向著趙王的!趙將軍姓趙,其官職為襄武將軍,與龍城將軍一樣,掌一方軍事,屬於領頭人物,他在隴西足有十五年,早將此地經營的如鐵桶一般,往年插來的人,即便不整回京城,也要架空高高的晾起來。謝明來此便是如此,直到數年努力,才有今日這般能說得上話的局面。
但這回不一樣,一氣來了十個不說,且多是有能耐的,占的還是位卑而權重的位置。
棘手了!
趙將軍心中直道晦氣,不免又想京中必是出了什麼事,怎麼先前沒有半點風聲,不知趙王殿下知道了否,要盡快送信去說明才是。
柏冉抑揚頓挫的宣完詔,眾將軍謝恩起身,臉上多是神態各異,互使眼色。趙將軍倒是能做戲,一身正氣的接過詔書道:「僕深荷聖恩,必不使陛下失望。」
柏冉還沒趙將軍下巴高,這會兒卻像個官場老油條,極是老道,張口便是官話:「陛下自是相信將軍的,將軍戍守邊關十五年,退敵無數,護一方百姓安危,功勞苦勞,都在陛下心裡。」在這地方做了十五年官,還替百姓擊退匈奴無數次,適才入城之時卻沒見百姓對他有多愛戴,反倒多有避讓,可見這貨定是常有盤剝跋扈的行為。
柏冉笑盈盈的,顯得十分純善無害。
「柏郎這話,甚安某心,」趙將軍爽朗大笑,對四下道:「今晚主帳設宴,為諸位接風洗塵!」
至於眼下,則是安放行李,各做歇息。
監軍雖然不用上戰場,但到底是在軍營裡住的,不能有侍婢服侍。柏冉只帶了兩名僕役與一名作憑欄的書僮,生活上肯定不如家中有侍婢伺候來的細緻,再且,隨著這副身體逐漸長開,被柏冉丟開十餘年的男女之別的意識也重新回來了,即便侍婢也不能深入服侍,但同性間相處總能比較輕鬆。
侍婢多好,身軟腰細,一旦不對,處置起來,不管是擰脖子還是戳心口都不費勁,僕役就……柏冉看了一眼忙著收拾行李,準備熱湯的僕役,哎喲,她怎好如此陰暗?總該對家中帶來的世僕有些信心麼!就算他們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也是很容易處置的麼。
她此時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帳中的臥榻上,看四周佈局。軍帳頗寬敞,內是寢室,外為書房,可做議事之所,書房中書案、筆墨皆備,西面有臥榻,上鋪虎皮,很是大氣。趙將軍在明面上的安排自是不會有半點不妥,以免白白授人以話柄。
倒是缺一張佈防圖呢。柏冉目光掃過一圈,就大致有數了。
「大郎,熱湯已備下,不如先去洗塵?」
「正是呢,一路風塵,你們也去洗洗,晚上還要行宴,總不能失了禮數。」柏冉道。
沐浴過後,沒什麼負擔的睡了兩個時辰,待醒來,已見帳外暮色四合。隴西不如長安繁華之地,一到傍晚,長河落日,北風獵獵。
柏冉披著外衣在帳門外站了一會兒,有一僕從模樣的男兒大步走來,到柏冉跟前先使一禮,而後恭謹道:「敝主帳中設宴,特令吾來邀柏郎,柏郎莫要忘記。」
柏冉含笑道:「回汝主,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心下腹誹,這趙將軍倒是仰慕名士做派。
僕從長揖而去,到下一個營帳去請其他人。
姜璟瑞一到了襄武就十分得瑟起來,他在京師就囂張,到了這邊更有龍歸大海的快意。京裡有不少人壓著他,但到了這,與趙將軍同為趙王一系,姜璟瑞表示土皇帝做起來必是很暢快的,他要試一試。
於是,他晚間行宴時就晚了半刻到。
柏冉之前還沒注意到這貨沒來,實在是他太不打眼了,彷彿也沒什麼特殊的本事能讓人格外注意一些。看看其他人,好像都與他想的差不多,因此姜璟瑞遲到後,眾人皆頷首示意,並未起身相迎。
姜璟瑞表示很不爽,怎地這些人連識時務這淺顯的道理都不懂。想到來前父親囑咐不可張揚,便忍下了。往裡走幾步,看到柏冉那小東西位次要比他前,姜璟瑞有一些繃不住了,他們兩家的仇從臨淄侯掐住姜家前代家主的謚號不放開始,直接導致他家預謀已久的,從土鱉到略有底蘊的勳貴轉型失敗後,就已無可磨合。
既然沒法修好,那自然就要為難一下。柏冉為晚輩,長者有話訓示,做晚輩的應當起身垂手聆聽。有這一優勢,姜璟瑞不欺負別人,以愛護訓導為名欺負欺負一小輩,有什麼要顧忌的?
「柏家大郎比先時長了不少,」姜璟瑞施施然坐下,笑語道,「只是禮數卻沒見長。」其他人不起身相迎便罷了,你最年幼竟不執晚輩禮。
突然被點名批評,柏冉抬首,略帶詫異,卻半點侷促也無,起身抬手作揖,她著一寬袍,衣袖飄逸,幾乎拖到地上,甚為人物風流:「趙將軍與我都久候姜叔父,姜叔父既來了,趙將軍也好放心。」她說罷對趙將軍低頭一笑。
趙將軍頓覺如沐春風,彷彿軍中飲宴,即便無絲竹悅耳亦如陽春白雪般高雅,他對面色逐漸發黑的姜璟瑞道:「正是,姜將軍請自坐,無須拘禮。」
柏冉微微垂首,暗笑不已,從那來邀眾人飲宴的僕從便可看出趙將軍極為仰慕名士風流,聯繫他家背景,卻非世家,便知此人亦欽羨世家,於是柏冉便知曉該如何著裝。她有個海內名士的先生,還不知如何做派麼?她本是一流世家,還不知如何能使人拜慕?強龍不壓地頭蛇,眼下還不是與趙將軍翻臉的時候,她必要好好和他相與。
若非姜璟瑞來遲本就不對在先,還敢挑釁,她倒沒想與他難堪。
作者有話要說:內什麼,你們千萬不要懷疑我很想要做大寶和你們天天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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