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珣陽宮。
秦妃正百無聊賴地餵著一隻兔子,心裡亂七八糟,忽聽有人敲了三下窗欞。
「敲什麼敲,有事進來說!」秦妃煩躁地說。
嗖地一聲,一個人跳進屋來。秦妃嚇了一跳,轉身看去,卻是一刀血。
他回來了!這麼說,明月已經一命嗚呼了麼?
一股驚喜瞬間化作秦妃臉上的笑容,她扔下手中的菜葉,快步走到他面前。
「你膽子真大!」秦妃責怪道,「這大白天的,就不怕被人看見?」
一刀血說:「我說完就走。」
秦妃問:「怎麼樣,她死了嗎?」
一刀血淡淡地說:「你太低估她了!她武功很高,我失手了。」
秦妃一愣,什麼,明月居然有很高的武功?這怎麼可能?
「你,你居然打不過她?」秦妃懷疑地問,「我只聽說她水性不錯,沒聽說她有武功啊。」
一刀血答道:「她的功夫,確實在我之上。佣金我就不要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說完,他又從窗口跳出去了。
秦妃剛想發難,可半個字都沒說出來,一刀血就不見了。她氣得一揮手,將桌上的茶壺茶杯扒拉到地上,稀里嘩啦地摔成了碎片。
「娘娘息怒!」一個小宮女急忙跑進來跪下說,「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奴婢在打掃走廊,沒有聽到,請娘娘恕罪。」
秦妃瞪了她一眼道:「把這裡收拾一下。」
說完,她一屁股坐下,怎麼也想不通。
小宮女答應著把碎片收拾好後出去了,秦妃還呆坐在那裡,將明月復活後回宮的細節逐一梳理,總覺得這事太過古怪。
當年明月入宮,靜淑,整天呆在玉漱館讀書彈琴。恆昊每次去看她,兩人都是吟詩作對,撫琴弄舞。明月自縊後,恆昊就沒去玉漱館了。
那時,誰也沒聽說過明月會武功,也不知道她水性好。可她復活後性情大變,潑辣乖張,隨性而行,似乎根本就沒把世人放在眼裡。
而且,那次被倩玻爾推到湖裡,明月竟神奇地飛了出來,將所有在場的人都給震住了。現在一刀血又說她武功很高,甚至連他這個江湖上有名的殺手都打不過。這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叫人實難安心。
「不行,我得去找太后,這個明月,恐給宮裡帶來大禍!」秦妃這麼想著,立即打扮一番,出發去寧德宮。
再說一刀血,從珣陽宮出來,繞過巡邏的侍衛後,逕直從宮牆翻了出去。
站在牆外,他回頭看看高高的宮牆,低聲自語道:「這高牆之內,怕是世上是非最多之處了。」
說完,他回到客棧,結賬後騎上馬,直奔清隨縣。
刺殺明月失敗,他本不想回來。可是,想到自己行走江湖多年,這一刀血的名聲也不是白來的。如果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走,實在有辱他的英名。
亥時三刻,一刀血來到清隨縣城外的小村,逕直朝一戶人家奔去。
來到門前,他跳下馬背,伸手欲敲門。可手剛碰到門板,又縮了回來。
「不知,他們還住不住這裡?」一刀血猶豫半晌,心裡十分為難,「若不在,被其他人知曉我回來,終究不大好。」
思慮半天,他決定先聽聽看,便繞到後門,將馬拴在門邊樹上後翻牆進去。
屋裡還亮著燈,一刀血正要過去,就聽有人一聲低喝:「誰?」
「兒啊,有人來了?」一個老婦的聲音傳入耳膜。
一刀血一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立刻濕了眼眶。他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站在院裡,看著那昏黃的燈光,心裡百感交集。
「吱呀!」一聲,門開了,一個青年男子走了出來。一刀血一見,不由眼前一亮。
這男子,正是他的親弟弟蘇克離。幾年不見,他長高了許多,也壯實了。而且,也比小時候好看了許多,顯得英姿勃發,生龍活虎。
「克離,你還認得我嗎?」一刀血朝他走近幾步,扯下面巾小聲問道。
蘇克離愣了一下,仔細端詳,一時竟沒有看出是誰。
蘇母在屋裡聽見,高聲問:「兒啊,誰來了?是不是你的朋友?還不快請他進來坐坐。」
蘇克離也朝一刀血走近幾步,問道:「你是何人?來此有何貴幹?為何不敲門,不請自入?」
一刀血走到他面前,激動地說:「我是你哥哥,蘇克為啊!」
蘇克離一聽大驚,又將他上下打量一番,好不容易才認出來。
他上前一步,緊緊握住蘇克為的雙手,喊了一聲「大哥」。
蘇克為連連點頭,一把將弟弟抱在懷裡,顫抖著說:「弟弟,多年未見,娘親可好?」
蘇克離忙說:「好,只是,娘親已然癱瘓,甚不方便。」
蘇母只隱約聽得有人在院中說話,卻聽不清楚,有些著急地喊道:「兒啊,你怎麼不讓客人進屋說話呀?」
蘇克離忙應道:「哎,娘,就來!」說著要拖兄長進屋。
蘇克為說:「我的馬還在外面……」
「在哪?我去牽!」蘇克離十分興奮,急忙去開院門。
蘇克為指著後門說:「在這邊。」
蘇克離又跑朝後門,很快把他的馬牽進來,給它喂草料。
蘇母在屋裡等不及了,拍著床鋪大喊:「克離我兒!你在跟什麼人說話哪?」
「來了,來了!」蘇克離拍拍手,過來拉著蘇克為進屋,「娘,你看是誰來了?」
兩兄弟進到屋內,蘇母掙扎著要起來,他們忙一起去扶。
「娘親,兒子不孝,如今才回來看你,請你寬恕孩兒吧。」蘇克為說著就跪下了。
蘇母定睛一看,認出是自己的大兒子,一時之間不敢相信。她伸出枯槁的老手,將蘇克為的臉摸了又摸,禁不住老淚縱橫。
蘇克為多年沒見母親,此刻也甚是動情,陪著她哭得滿臉是淚。蘇克離見他們這樣,也忍不住站在那裡抹眼淚。
「克離,快,快去給你哥哥做飯!」蘇母忽然想起來,連聲催促道,「克為,你餓壞了吧?這是打哪來啊?」
蘇克為答道:「是有點餓,我從京城來。這幾天下雨,路不好走。」
蘇母拍了他一巴掌說:「去,去洗把臉,然後吃飯。吃完飯,再來陪娘說話!」
蘇克為答應著起來,她又不放心地問:「這回來,就不走了吧?」
「呵呵,娘,我不走了,在家陪你。」蘇克為點點頭答應,卻意味深長地看了弟弟一眼。
蘇克離知道兄長定是有話要說,就借口打水給他洗臉,將他拉了出去。
「大哥,你這一走就是十年,都在外面做什麼呢?」蘇克離把蘇克為拉到廚房,一邊燒火一邊說。
蘇克為坐到灶膛前說:「我來燒,你做菜吧。」
蘇克離讓開,拿菜過來弄,又說:「大哥,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家裡有了多少變故?」
「嗯,什麼變故?」蘇克為擔心地問道,「我也是不得已,才會離家出走。如今,過的是刀口上過命的日子,連家都不敢回。這次回來,你和娘千萬要保密,別說我回來了。」
蘇克離心裡一痛,悠悠地說:「你走後不久,父親就被人殺害了。母親急得大病一場,之後就一直時好時壞。現在,你也看到了,她已經癱瘓,大夫說治不好,最多還能活上兩年。」
蘇克為眼裡淚光一閃,痛苦地抓住弟弟的肩膀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告訴我,父親是誰殺的?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蘇克離抹了抹眼淚說:「是一個劍客,叫劉什麼的。因為父親不答應給他鑄劍,他就動了殺機。大哥,你到底在做什麼?」
蘇克為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別問了,反正是在江湖上混日子。對了,克離,父親的那柄短劍,你是不是送人了?或者,弄丟了,再或者,被人搶了去?」
「嗯,短劍麼?」蘇克離想了想,忽然想起來了,「哦,那把短劍,是送給了一位姑娘。」
蘇克為微微一笑道:「怎麼,有心上人了?」
蘇克離連忙否認道:「不是,她滿足了娘親的心願,作為感謝,送給她做謝禮的。」
「哦,僅僅如此?」蘇克為懷疑地問,「那你告訴我,她怎麼滿足娘親心願的?」
蘇克離把明月裝花神,特地跟他到家裡來給母親祈福的事情說了,只是隱瞞了自己劫持她來的情形。蘇克為一聽,對明月頓起崇敬之心,覺得這個瑜妃娘娘真不簡單,為何秦妃一定要殺她?
罷了,這些宮廷爭鬥,本就與他無關。幸好他沒有殺明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見兄長沉思,蘇克離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忙問怎麼了。
蘇克為答道:「哦,沒什麼,你這把劍送得好。咱雖然窮,不能好歹不分。我這次不能待久,一會吃完飯就要走了。從此,江湖上再沒有我這個人。」
蘇克離急道:「你既回來了,為何不在家裡?」
蘇克為答說:「我怕連累你們,等我安頓下來,再來接你和娘親。」
蘇克離只得默默地點點頭,希望兄長能早日回來接他們,到時候一家團聚,比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