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有兩三人細微的小碎步在門外停住。
「奉天承運……」李公公習慣性地開了頭,卻在即墨玄似笑非笑的目光中軟了雙腳,他立馬想到面前的這個人是和當今皇帝擁有一樣地位的並肩王即墨玄。
李公公自小就伺候著先皇和世勒湛,對於即墨家在帝辛的地位之尊貴非常清楚。即便和世勒翌有一百個殺即墨玄的理由,也不可能用明目張膽的方式。
因為先皇曾有鐵旨,和世勒皇家的天下永遠有即墨家的一半!
明白其中緣由的李公公怎麼可能得罪即墨玄,於是他誕下笑臉,恭恭敬敬地把手中的聖旨舉到即墨玄眼前:「皇上手諭,王爺請過目。」
即墨玄接過聖旨,他是何等的玲瓏心竅,自然是把李公公前後態度的差別都看在了眼裡,見到他如此謙卑的態度,心中禁不住為和世勒翌選了個這麼精明的老太監陪同武振庭前來而喝彩兩句。
緩緩打開聖旨,他的神色慢慢變了。
他猛地收起錦帛,甩手丟在案几上,對武振庭抬了抬手,道:「武家主請坐。」
李公公看著案幾上被隨意丟棄的黃色錦帛,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小命的保住了。
即墨玄的話把門外聽著的人都鎮住了,他何時如此客氣過?
痛失愛子使得武振庭原本的威儀蕩然無存,他抽泣
了兩聲,強自克制著心內的哀痛,斷斷續續道:「犬子……武雲……命喪王爺……的轄地之內,我聽家僕說犬子出事前來找過你府裡一位名叫包包的姑娘,希望王爺讓那位姑娘跟我回去。」
武雲命喪?武雲死了!
包包被這個消息狠狠地震驚到,腦海裡立即浮現出武雲那明朗無害的音容笑貌,只覺得一口氣上不來,差點被堵死。藍筱依見狀,急忙為她順了順氣低低道:「別著急,聽下去。」
出了胸中的鬱鬱之氣,包包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武雲怎麼死的?是誰害了他?」
炎月道:「我們也剛剛知道。」
包包抹一下眼角,嗓音帶上了濕濕的潮意:「是我害死了武雲,他要是沒有遇見我就不會出事。」想到幾天前還活蹦亂跳的鮮活生命,如今卻已陰陽永隔,自責幾乎淹沒了她。
藍筱依心性直爽,由於自己心裡也覺得此事可能跟包包有關,自然說不出其他開脫的安慰言語,只道:「不是你的錯,別太難過。」
包包的眼紅了起來。
這時,炎月開口道:「武雲的死因確實不是認不認識小軒的問題,是他的身世要了他的命。殺他的人是要借助武家在朝堂上的強烈影響向即墨玄施加壓力,逼迫我們離開這裡。」
雖然事情也許不是這個樣子,但炎月
目前要做的是引導包包自願離開即墨玄,跟他到空山之城去。
包包抬眼緊緊盯著他的眼睛看,仿若要從他的眼看到他的腦子裡去,少頃才慢慢道:「月哥哥,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殺我?」
藍筱依有些憤然道:「先是蘇華羽,心蘭,接著是司馬玉,幕後可能還有不知道的人,想殺你的人確實不少,但都是因為即墨玄的關係,你是被他連累的。」
包包黯然,應該是自己連累了即墨玄才對,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即墨玄與和世勒翌就不會反目,而以他們兩個的能力想除去以司馬玉為首的司馬氏根本就易如反掌……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成了禍害!
下意識地絞著衣角,包包澀澀地笑一笑,道:「烏雲在黃泉路上太孤單了,希望他能走的慢一點,我過段時間好趕上他。」
藍筱依白了她一眼,道:「包包,你怎麼能這麼說?難道你喜歡上那武雲,要為他殉情?」
炎月疑惑道:「小軒你喜歡武雲?」他一副茫無頭緒的模樣。
包包乾咳兩聲:「快聽聽他們怎麼說。」
屋裡的人正處在劍拔弦張的當口。
「武當家的是想讓包包為你兒子陪葬,這要求恕我不能答應,換一個?」即墨玄雖然是客客氣氣地說著,手卻似是無意識地一下一下敲擊著案幾,噠噠的聲響在這一刻
聽起來莫名的驚悚。
武振庭忽地上前搶過聖旨,展開細讀。後有點竭斯底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皇上聖明,皇上聖明啊!即墨玄,我本敬你即墨家為我帝辛王朝幾乎滅絕,故而才好言好語的與你講理。我兒是為了那姑娘才獨自留在這裡,亦是因此才受害的。他生前不能得到的,我現在要讓他如願!」
石二虎怒道:「武振庭,你說話客氣點,包包本是我王爺的妃子,怎麼能再嫁給你的兒子?」
武振庭把手中聖旨一拋,金黃色的錦帛從高處飄飄蕩蕩而落,掉到地上的時候平平鋪開來,在包包的位置恰好可以看到後面的幾句話:……玄務必滿足其一切要求,以安撫武愛卿失子之痛。唯有如此,我帝辛王朝軍隊才有望如常運作,保我邊疆安寧,欽此。
一切要求!武振庭的要求是讓她和武雲冥婚,然後陪葬!
忽地,耳邊忽然有低低笑聲。
是炎月。
包包轉眼看他,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炎月在看到這樣一道聖旨的時候,為什麼會笑的這般自負?就好像他非常清楚那個寫下這道聖旨人的心思似的。
就在這時,一個較小的身影把包包往旁邊一擠。等她反應過來,藍筱依已經衝進屋裡去了。
武振庭初初錯愕了一下,繼而眼睛一亮,問道:「這位姑娘就
是包包?」
藍筱依一手按在腰間,很顯眼地讓武振庭看到流月劍的劍柄:「我不是包包,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別動什麼冥婚陪葬的念頭。」
包包按住突突跳動的額頭,原來炎月把藍筱依的武功恢復了,難怪她最近那麼用心的練劍——想到她的暴脾氣,包包大為不安。
武振庭聽到她不是包包,用極為鄙薄的眼神瞅著她,道:「你是哪兒來的野丫頭,敢來教訓我。我武振庭說的話何時沒實現過?再說,我兒無端的慘死在這西南邊陲,至今還沒查出兇手,姑娘你武功不弱,也逃脫不了嫌疑。」
「你說話也不怕閃了舌頭,我有嫌疑,你才有嫌疑!」藍筱依大怒,有點口不擇言起來,「誰知道你是不是懷疑武雲不是你親生的,故意找個機會要了他的小命,然後假惺惺地跑到這兒來裝什麼兒亡父哭的慘狀。」
「你……你再胡說,我割掉你的舌頭!」武振庭的臉一下子就氣成了豬肝色。
不得不說在氣死人這方面,藍筱依幾乎可與包包媲美。
「哎呦喂!我好怕怕!」藍筱依作勢撫著胸口,一副受驚了的模樣,「武振庭,你要能把我的舌頭割掉了,你在江湖上就能躋身進殺手榜第九了。只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能力呦——」
武振庭被她話中透露
出來的信息唬得一愣,殺手榜第九?就她?雖然還有懷疑,但他是個商人,於是他忍下了這口氣,對付藍筱依,以後有的是機會,不過第九排名而已,就算是真的,他想殺個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今天的重點是把包包帶回帝辛去,而不是惹上什麼別的糾葛。
「王爺……」
武振庭剛開了個頭,藍筱依就一劍刺了過去!眼看就要把武振庭傷在她劍下。
無奈石二虎身子微微一動,擋住了她。
然而下一刻,藍筱依的身子一側,很輕易就避過了石二虎,手中長劍去勢更加凌冽,直直刺向已經退到李公公身邊的武振庭眉心。
就在劍尖距武振庭的眉心一寸處,一道紅光閃過。只見即墨玄兩指一上一下地夾住了藍筱依的流月劍,他是俊眸裡有一分冷然,他的手腕輕輕一動。
藍筱依便被震的蹬蹬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摔倒。
一雙手及時地扶住了她向後踉蹌的身子。
那雙手的主人生的神骨俊秀,眉宇之間透露出一股子淡漠的如霧如冰的氣韻,眼神無喜無悲。那一身白衣更把他襯得宛如神祇。
包包看了看身邊,空了。
炎月終究是見不得藍筱依受傷。
包包搖搖頭,暗忖:炎月對藍筱依到底是什麼感情?
武振庭顯然是沒想到在即墨玄的
府邸內竟會受到如此驚險的攻擊,半響才回過神,道:「你……你們可知道我是誰?」
炎月道:「你是我朝首富武家的第三代家主武振庭。」
瞬時,武振庭被炎月身上散發出來的霸者之氣震撼到,心裡一驚:這即墨玄的府上真是什麼人都有。他閱人的眼光自問不差,眼前的白衣男子必然不是一般人。
只恐他是與當今皇帝不相上下的人物。想到日前帝辛正與中州議和親之事,莫非眼前之人來自那個地大物博的地方?
旁邊李公公低聲道:「武家主,皇上說過,你別真的惹怒了並肩王爺。」
武振庭道:「包包我是一定要帶回去和我兒完婚的。」
見他如此堅持,李公公莞爾一笑,不再言語,即便他把包包帶回去,包包也絕對不可能和他的兒子舉行什麼冥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