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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美人草 文 / 諾紫瞳

    炎月放下了勺子和盛湯的橙子。

    來人是司馬玉。

    司馬玉的目光只在包包面上停留了一秒,便提起裙擺一下子衝到和世勒翌面前,啪一屁股坐到他身邊的椅子上,就是一頓哭訴。

    什麼她在宮裡擺了家宴皇上卻不在,什麼一眾嬪妃哭訴被冷落,什麼萬家團圓夜宮中卻哀哭陣陣,什麼尋遍皇宮不見皇上,什麼以為他出事了,什麼她找了那裡那裡,什麼終於找到了,什麼什麼的……

    包包看著又哭又抹淚的司馬玉……呆住。

    這……是那個絕色傾城謀略過人手段非同常人的司馬玉……直到現在,那場慘烈殺戮留下的驚恐震撼還常常讓她在午夜驚醒。

    那個面對手下一個一個死去依舊雲淡風輕的司馬玉……是什麼時候變成面前這個呼天搶地的潑婦?

    然而和世勒翌面對一邊不停扯著他的左臂晃動,一邊指著他鼻子哀哭的女子,只微微皺了皺眉,對她的哭訴充耳不聞,面無表情。

    和世勒翌的冷漠讓包包對面前賣力表演的女子生了幾分同情。她看一眼身旁的炎月。

    只見炎月看著涕淚交加的司馬玉先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不理世事的模樣,繼而又靜靜聽了一會兒,一句話也不說,最後他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聽出了趣味。

    包包見狀,撇撇嘴,炎

    月真的是沒有一點食人間煙火的味……

    剛想到這,就聽炎月道:「在下空山城主炎月,多謝今晚皇上的宴請,不過看來皇上有家事,敝兄妹告辭。」炎月音色極清,宛如玉笛被樂師吹響。

    他一開口,司馬玉的哭聲突止。

    和世勒翌聞言,一手揮開司馬玉,冷聲道:「還不見禮?」

    司馬玉看看炎月,看看和世勒翌後,起身垂下頭朝炎月行了個禮,期期艾艾地道:「司馬氏愚鈍,有眼不識泰山,還請城主大**量,不要和哀家計較。」

    司馬玉說有眼不識泰山的時候,包包覺得她掃過來的目光冷颼颼的,細一看去,卻見她垂眉斂目的,令人疑為錯覺。

    包包忽地驚覺,方才炎月說的是兄妹,這裡只有四個人,他方才說話是對司馬玉說……難不成他所謂的妹妹,是自己?想到這裡,禁不住強烈的想要問個清楚。

    然而就在這時,炎月從懷中摸出一物放在桌上,輕巧地道:「這是美人草,本想今夜讓皇上帶回去給皇后,既然現下皇后本人在此,就笑納了。」

    包包循眼看去,只見那草徑是紫色的,根是黑色,四片綠色的葉子上頂著一朵小小的黃花,詭異的是那草宛如剛從泥土中拔出似得,草葉鮮嫩根莖水潤,在窗外透進來的夜色下,裹上一層銀色,宛如一株仙草。

    那是……傳說中的四葉草?包包有點驚訝,細看卻又不像,四葉草的草莖不是紫色的。美人草是什麼草,她從來沒有聽過。她看了一眼炎月,卻見到他對她眨了眨眼睛,甚為調皮,她一下子又呆了。

    司馬玉面露喜色,伸手剛要去拿,和世勒翌冷哼了一聲。

    「城主如此重禮,哀家不敢承受,」司馬玉伸出去的手迅速收回,美麗的玉首低垂下來,樣子溫順恭良。

    但是包包分明從司馬玉斜看過來的目光裡感受到了寒意。當下只得暗暗歎息著,以司馬玉現下的意思,是什麼屎盆子都要扣在自己身上了。既然怎麼地都要面對她,以司馬玉的毒辣,自己想躲想討好都沒用,索性就不管了。

    片刻前,胖胖的掌櫃已經把叫花雞放到了桌子上,細心地切好後,又靜悄悄地退下了。

    包包去了其他心思,鼻尖被肉香味引誘,又覺得他們的事情和自己無關,當下不客氣地拿起了一個雞腿。

    聽到司馬玉的話,炎月很自然地把草收回袖中,淡淡道:「原來皇后不喜歡!」

    包包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暗忖:炎月真真是一點也不懂人情世故,看不出來司馬玉是虛於客氣的麼?偷眼看去,果然看到司馬玉臉色微微一變,稍縱即逝。

    司馬玉沒想到炎月會這麼個反應,當下懊惱卻已

    是遲了。

    美人草是只存在與傳說中的美容神藥,其葉搗爛敷在面上,不出一刻鐘,肌膚水潤嬌嫩如新生嬰兒。其花可曬乾研末服下,便能維持嬌嫩肌膚一年之久,若是能把花莖與花根同時煮水喝下,便能保持青春容顏不老。

    這種草傳說曾在帝辛出現過一次,帝辛世祖和世勒塔帕還是少年的時候喜歡遊歷天下。

    有一次,在一個叫做空山之城的地方,與那裡的城主之女炎靈兒互生愛慕之心,結成秦晉之好。據說炎靈兒當時的陪嫁中便有一株美人草,她隨著和世勒塔帕南征北戰,到和世勒氏一統帝辛的時候,她卻人老珠黃。

    成為皇帝後的和世勒塔帕,漸漸看厭了炎靈兒老去的容顏,開始迎娶嬌嫩美貌的女子為妃。而炎靈兒亦深居簡出,從不在人前出現,甚至於世人都漸漸淡忘了曾經有一個叫做炎靈兒的女子,助他們的皇帝打下了這如畫江山。

    在和世勒塔帕彌留之際,炎靈兒再次出現。

    當身著雪白羅裙,烏黑長髮上鬆鬆用木簪束起的炎靈兒出現在和世勒塔帕的床帳前時,所有在場的人都被女子的容貌驚呆。

    當時的炎靈兒只對和世勒塔帕說了一句話:「我父早就預知你看重皮相之心,也罷,這草我只用了一片葉子,其他……留給你罷!」言罷,她居然化成片片花瓣飛

    向了空中。

    她原本站著的地方,只留下一株紫色草莖黃色花朵黑色草根的三葉草。

    和世勒塔帕命人將草根與草莖一起熬水喝下,原本老態龍鍾的他,第二日便烏髮童顏,恢復了二十幾歲少年的容貌,他念及後宮一位棄妃被毀掉容貌,於是賜給她三片葉子,那妃子敷臉後,年輕美貌宛如少女。

    其後,和世勒塔帕退位給兒子,自此再無蹤跡。

    臨走前,他曾交代後人,如遇來自空山之城的人,俱無條件俯首聽命。

    當然,這些包包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和世勒皇家卻世代交口傳下這道口諭,而這也是為什麼和世勒翌在當初聽到炎月這個名字的時候,驚愕的原因。因為空山之城的城主名字一直都是叫炎月。

    而作為皇后的司馬玉,自然也早就被告知了這一個口諭。然而,做為女人,特別是一個以美貌聞名帝辛的女人,司馬玉對美人草的熟知,只能更增加她的貪婪之心掠奪之意。

    一個人不管如何強大,只要弱點被人抓住,便有了被打敗的可能。

    和世勒翌面色不改,亦不說話。

    半響,司馬玉若無其事地摸出一面鏡子,整理好妝容,款款起身道:「哀家今日失態,讓城主見笑了。」

    先前所有的狼狽做作都在她迅速恢復的儀容下,消弭。彼時的

    司馬玉,又恢復了包包認識的那個端莊冷傲卻又狐媚傾城的女子。看著她,包包腦子裡浮起的卻是另一張臉。

    他和她身上,都有著桀驁難以被馴服的不羈,還有那種泰山崩於頂而面不改色的決然……他們居然那麼像……

    忽地,司馬玉像是才發現包包似得,兩步上前,挽起包包的臂膀,親熱的讓包包吃了一驚。

    「包包妹妹,你……」

    炎月忽地隔空用力推開司馬玉,並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她是我的妹妹,什麼時候又成你的妹妹?」他出塵的眉眼第一次微微蹙起,挺括的鼻翼動了動甚為嫌惡地在包包方才被司馬玉碰到的地方使了個淨術。

    他的樣子……像是自己最珍貴的寶,被俗物褻瀆了一般。他的言語,分明就是在譴責司馬玉對包包存了高攀之心。

    面對炎月的不給面子,司馬玉只是微愕了一下下,立即微笑著道歉:「對不起,城主,我先前和包包著實是情同姐妹,方才氣急沒有看見她,這一時……」她似乎是在尋找著合適的言辭,一雙美目卻頻頻投向和世勒翌。

    和世勒翌看都不看她,只伸長筷子,為包包夾了幾根青菜:「別光顧著吃肉,青菜也要吃些。」

    見此情形,司馬玉不怒反笑。

    包包原本是想說:其實我和你沒那麼熟。但是看到她

    的笑臉,忽地就打了個冷顫,把到口的話嚥回去了。

    「這一時失態……城主,哀家宮裡還有事,先告退了。」司馬玉彬彬有禮地側身做了個萬福的退禮。

    炎月瞥她一眼,沒有回話。

    和世勒翌揮手,像趕走一隻蒼蠅一般,道:「快走快走。」

    司馬玉仍舊保持著微微笑意,再次福了一福,下了樓。

    樓下賓客因為司馬玉帶來的宮女太監陣仗威儀十足,已知道她是國母,齊齊高呼千歲,叩首跪拜。她的言行舉止端莊得體,風采確實堪稱母儀天下。

    包包腦子裡放映著司馬玉剛衝上來時的潑婦模樣,忽然覺得有點遺憾,所謂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司馬玉才用了哭就被制止了,其實原本應該還可以看到她大鬧與上吊的——不知那樣的司馬玉,會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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