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北辰梨落聽見這聲急吼的時候,那被南宮無離丟掉的九龍鎖並沒有垂落地面,而是活了般直接纏上北辰梨落的腰際。
接著只聽「卡卡卡」,連續八聲環扣相連的聲音響起。原來剩餘的八個龍頭圍成一圈束縛在北辰梨落的腰上,同時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
那是強行扣上的九龍鎖與夢羽嫣送他的金劍相撞的聲音,北辰梨落看著腰際上八條龍相連扣的龍環,微皺了俊眉。
這東西以前他只聽師父提起過,據說是師父珍藏的機關名器。雖然不知道其中門道,但他經手臂上傳來的感覺,也頓時明白了所謂九龍環八頭那裡也一定藏了麻藥,若不是那金劍,或許他已經不能動彈。
他也不是不能躲,因為對南宮無離最後的信任,也因為夢羽嫣——她若凶多吉少,他興許這個樣子能夠快一點去找她。
南宮無棄剛剛尋人回來,就見此一幕,待他到得近處,北辰梨落已經被鎖了。
望著被手臂的龍頭環由鎖鏈連到腰際八龍環的北辰梨落,南宮無棄凝眸望了南宮無離一眼。
「九龍環,鎖身者,不能妄動內力,否則藏在龍頭內的龍齒便會受到觸動嗜咬被鎖者!」南宮無離沉聲警告,「雖然我在龍齒上所沾的麻藥會為你減去當時的痛苦,同時也會限制你的行動,但是事後你應該明白那疼痛的!只要你別亂來,就不會有事。待回了帝都,師父自然會幫你開鎖。」
「開鎖?二哥,難道你不知道這九龍鎖根本就沒有鑰匙嗎!」南宮無棄說,看著北辰梨落腰際的八龍環,掩去眸底的一抹痛惜之色。
當他得知北辰梨落的身世後,也許他早知道北辰梨落會有這樣的結局,只是他還以為這一天會在他與他兵戎相見之後,只是沒有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
而如果北辰梨落有事,那麼她……
南宮無離聞言變了臉色,眸光突然凌厲的轉向南宮無棄:「師父既給了我這東西,又怎會沒有鑰匙,你此話何意?」
北辰梨落都不由得望向南宮無棄,眸色沉滿不得不決裂的痛色,只是已經不知究竟是為的誰。是南宮無棄與朝堂,還是自己與他們!
「九龍鎖出魘纏身,鳳凰泣血引天變!二哥,你不會不記得璇璣洞口的這兩句話吧?雖然只有我們修習機關之術的弟子,才可以進得璇璣洞。你雖修習醫術,不過師父更看重於你,既然能將這九龍鎖交給你,想必你也一定進過璇璣洞了!」
聽到這裡北辰梨落已經瞭然,鳳凰泣血!但凡玄門弟子,又怎沒有知道這鳳凰所指為何?沒有想到,最後這束縛住他的索命符,居然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從小敬仰尊重的師父和以為情同手足的兄弟!
「事已至此,何必那般麻煩?你是怕我這番出去投降與東臨嗎?」北辰梨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容譏諷。可這事實卻讓他感覺不到疼痛,只因在他心裡已經沒有人能夠勝過她給他的在乎。
說完,北辰梨落轉過了身,朝府門外走去。身上的鎖鏈因為他的動作牽絆出聲響,陣陣清晰刺耳。
南宮無離看得心房一縮,不由得握緊了手心,卻什麼也沒有解釋。
只在心裡吶喊:師父,你為何不告訴我,為何?
「將軍——」北辰染看著北辰梨落,知道自己也喚不住他,猶疑了下最終只得跟上他。
「北辰,你不能去!」南宮無離眼見著北辰梨落走到了走廊處,忙阻攔道。
「二哥,事到如今,你就別再假惺惺的了。你應該知道,不管你成全不成全,那兩個人都已經是生死分不開了!」南宮無棄突然譏諷的出聲。
見南宮無離因為他的話怔住,他也沒有攔他,而是追著北辰梨落的腳步而去。
南宮無離怔怔的望著遠去的二人,因為南宮無棄的那句「那兩個人都已經是生死分不開」而心房緊縮。
而得北辰梨落若此生死相隨的人,這世上盡會有兩個?!
不,不對,北辰梨落那般深情的人,哪怕會因為曾經愛不能得而迷戀另一個很像那個人的人。但是,又怎能做到這般?
一想到這裡,南宮無離也站不住,趕忙也追了上去。
已近五月的天氣,氣候趨於燥熱。
空氣裡有她身上的血腥氣,也有黃土被揚起侵入鼻息的氣味。
她是不想醒來,就這麼的一直裝死到真的死去,可是耳邊的聲音太吵。
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好像是北辰梨落的聲音。
還聽見有好多的人喚北辰梨落,似乎是在罵他。
意識迷濛間,夢羽嫣下意識的就輕喃出聲:「別過來,別聽他們的……」
「北辰梨落,怎麼,你不敢出來嗎?身為一代名將,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這會兒還裝孫子不出來,你還是個男人嗎!」
聽見這聲罵聲,夢羽嫣的意識瞬間清明。猛然睜開眼睛,入目的首先是腳下的黃土地,耳邊人的聲音越來越大。
夢羽嫣努力的睜了睜眼,盡量忽略小腹處的陣陣絞痛。而這時,週遭的聲音又漸漸的小了下去。
「北辰梨落,你終於肯出來了嗎!」一聽東臨長公主的這聲高喊,夢羽嫣心頭一跳。
就想抬頭去看北辰梨落,但是還是忍住沒有動。
「你將她怎麼樣了?她若有事,本將保證你們東臨的這只殘部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熟悉的聲音響起,那剎那夢羽嫣只覺眼眶發熱,終究還是忍著沒有吭一聲。
「你放心好了,她還活著,只要你將我妹妹的解藥拿來,答應送我們出淮西平原,本宮立刻就放了你的新婚夫人!」
「羽嫣,你聽見我說話嗎?」北辰梨落聞言眸光微動,卻沒有立即應東臨長公主的話,而是焦急的喚著夢羽嫣。
望著那毫無生氣的被掛在木樁上的人兒,她身上還穿著那天的嫁衣——一想到她有可能已經不在人世,心比刀割還疼痛。
夢羽嫣卻依舊垂著頭,閉上了眼睛。只希望他別來,就當她已經死了吧。
連喚了好幾聲,都不見夢羽嫣有動靜,北辰梨落只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站在城牆上,拳頭越捏越緊,就連掐破了手心都不覺疼痛。
他多想現在就跳下去,可是他死無所謂,就怕她們將他騙下去以後讓她沒有了依仗和利用價值,反而會讓她有生命危險。
「西王妃,你的男人在叫你呢,你既然醒了,幹嘛不應呢?難道沒有什麼鍾情要訴?」東臨長公主見夢羽嫣一直不說話,眉頭一皺,少許也明白了她的意圖。
「北辰將軍,噢不,鎮西王!你當真娶了一個好夫人呢!她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出聲喊你救她,打算一直裝死呢。」
「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那個人是不是我們夫人!」北辰染一聽忙喝道。一方面他是懷疑那個人不是夢羽嫣,提醒北辰梨落別冒險。另一方面也是敬佩夢羽嫣,不過就算再敬佩,也比不上北辰梨落這兄弟在他心裡的位置,所以更要說話讓北辰梨落別下去。
「你說,我應不應該成全她?就讓她給我們東臨這支殘部陪葬,你說可好?是不是你的夫人,難道鎮西王你自己都認不出來嗎?」東臨長公主一副早料你們會如此說的表情。終究,她們也是出不去淮西平原。就在那天她放棄逃跑的機會,而決定捉夢羽嫣討解藥的時候。得到情報:北辰梨落的大軍,不知從哪裡鬼使神差的駐紮在了淮西平原。
她猜測錦堂與南朝可能已經聯手,準備夾擊掉她。
而想不到,實際上北辰梨落的部下是直接從玄壁下去的。
所以,如今能讓他們安然離開的,也只有北辰梨落了。而且,同時她還得到了另一個有利自己的籌碼……
「你——你若敢動她,本將必讓你生不如死!」北辰梨落怒急的吼道。「你們放開她,本將這就下去!」
「將軍!」一旁的眾屬下一聽北辰梨落的話,皆變了臉色。
南宮無棄一直立在一旁沒有說話,而南宮無離一上城樓便聽見這話,臉色一變。
在城樓下的時候,他就已經聽見東臨長公主的要求了。
「北辰,你可清楚,你這一出去可就是通敵賣國!」南宮無離一掃清冷,滿目的怒意與不安,望了眼那正被東臨敵軍解下木樁,奄奄一息跌在地上的纖弱人兒,心房也跟著猛的一縮。同時也因為自己的反應而奇怪,那個人只是長得像夢羽嫣而已,不是的,不是的……
北辰梨落看著好像死屍般攤在地上的夢羽嫣,感覺此時心已經麻痺的沒有知覺。聞言回頭看了南宮無離一眼,自嘲的笑道:「通敵賣國?這個高帽子,北辰梨落擔不起!」
說著,伸手入懷,摸出一個布巾包裹著的四方物件丟向南宮無離:「三軍帥印,接好了!雖然我北辰梨落稱不上英雄,可也從來是光明磊落!沒有幹過一件對不起兄弟的事,而今天,不得不對這些跟著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們說聲再見了!我的義務情意皆盡!」
「將軍!(大哥!)」北辰染與眾將士聽此不禁動容的驚喊。
可是北辰梨落的速度更快,在他們要阻攔的時候,已經毅然的縱身跳下了城樓。
「北辰!」南宮無離見此大急,也顧不得手上的帥印,往身邊北辰染的懷裡一丟。而後趕忙奪過另一個將士手裡的弓箭,滿弓上弦。
「北辰,你若敢再往前走一步,我立刻就射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