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北辰梨落身邊的夢羽嫣聞言,腳步一頓,可是北辰梨落卻依舊拉著他走近了眾人。
北辰染算是所有人當中最先回過神來的那一個,將兄弟們的積怨看在眼裡。卻突然有些同情起夢羽嫣,這些日子以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們將軍更在意人家姑娘,而人家姑娘處處低調。雖然看得出也心儀他們將軍,但是卻很安守本分,上次解了河冰的問題後,也沒有聽她到處邀功,這些日子還一直熱心的去軍醫處幫忙。
他也跟了北辰梨落這麼多年,知道他不會拿國家大事開玩笑,何況那還聯繫著這麼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們的性命呢。
平時議事也不見她在場,而今北辰梨落特意召集了重要的的屬下,又將她帶來,北辰染也聽見了北辰梨落那句「有事需要你幫忙」。心裡不禁好奇,北辰梨落戰場殺敵無數,所向披靡,不知讓這個女子幫什麼忙?
所以碰了碰柳青的手臂,想讓他稍安勿躁,可是他卻根本不理。
「柳先鋒說的不相干的人是誰?」北辰梨落詫異的問,還故意左右望了望,已經帶著夢羽嫣立定。
夢羽嫣頭沒有抬頭,立在北辰梨落身邊,而立定的眸光正對著面前方桌上一方木槽裡用沙土堆積起的模擬實地。
先鋒柳青並沒有直接說夢羽嫣,但是一雙虎目瞪著的人,除非是瞎子才看不出他指的人是誰。
「好了,如今我喚眾將士過來是為軍務之事,既然是與軍務無關的人,那便是與軍務無關的事。既是如此,不提也罷,還是談正事吧!」北辰梨落輕淺一笑美眸生輝,輕掃眾人,暗含一抹凌厲。
而後也不顧眾人聽完他的話後突然又瞪大的眼睛滿面的不服,逕自扯開了話題。當然感受這種低氣壓最深切的人非夢羽嫣所屬,因為眾人不敢說這位威信一直讓人高瞻的北辰梨落,只得瞪著「罪魁禍首」的夢羽嫣。
「前方如今的戰事,大家也都清楚了!為今之計,便是如何應敵!」北辰梨落道,眸光在眾人面上掃過一圈。
無形中的威懾,拉回了眾將士的視線,然後修指指向面前的地形模擬槽,「大家可已有行軍良策?」
頓時感覺屋內的氣壓不那麼悶人的夢羽嫣,方要抬眸去看北辰梨落的表情,卻見他的手指在沙槽裡,便下意識的隨他所指望了過去。
「弟兄們與西國對戰也不是一朝一夕了,何曾怕過他們?想來他們是誤信傳言以為將軍受傷,所以才敢造次,只要將軍往渝西城樓一站,還不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的爬回老家去!」之前開口申討夢羽嫣的柳先鋒率先開口,笑聲爽朗,一時間屋子裡其他人也跟著笑了起來。
北辰梨落笑意淺淡,沒有因為手下人的吹捧而自滿倨傲。夢羽嫣則是一直若有所思的望著那曲折的地圖,而柳青的話卻讓她腦海裡靈光一閃。
「染統領,你怎麼看?」北辰梨落將夢羽嫣瞬間晶亮的眸光看在眼裡,而後望向北辰染問道。
「西國與我錦堂方簽訂休戰三年的合約,便突然又大舉來犯,當真是因為將軍受傷嗎?屬下總覺得這事有蹊蹺!」北辰染沉吟了少許道,卻又想不出哪裡有問題。
「我看那些龜孫子是怕謠言不可盡信,所以屢屢試探我方吧!」柳青說話時,絲毫不掩飾對西國的鄙視。
聽到這裡,夢羽嫣的眸子從地圖上移開,微抬眸看向身邊的北辰梨落。沒想到正對上他柔情四溢的眸子,心頭一悸。又有些忌憚的輕耽了眼眾人,發現眾人正討論的激烈,各執己見的爭執著,幸好沒有發現他們將軍的玩忽職守樣。夢羽嫣在那些人回過神來之前,嗔了北辰梨落一眼,讓他注意場合。北辰梨落桃花眼流光四溢,卻笑的更為妖孽魅惑。
這會兒倒換夢羽嫣成了呆瓜,被迷的一愣,不過還算有點危機意識的忙回神。用手勢指了指地圖上插著羅城的小旗子,而後又往另一處玄壁的地方一指,眼神是詢問的望著北辰梨落。
北辰梨落眸光一亮,唇角微彎,不置可否。而後夢羽嫣眸子裡波光流轉,面上含笑,心裡對這個愛自己至深的男人又有了另一方面的認識,下意識的一手就去玩弄起手臂上之前還沒有來得及解開的絲帶。
「將軍!」一聲飽含不滿的提醒隨著一計眼刀射向夢羽嫣,夢羽嫣下意識的抬眸,正對上之前那個被稱作柳先鋒的大漢的虎目。忙心虛的挪了眸子,輕耽了北辰梨落一眼,那一眼寓意明顯:將軍大人,你能不能不要用那麼明顯曖昧的眼神看我,我雖然知道你已經胸有成竹,人家還有不知道的呢!而後又落回了地圖上,沒有做聲。
北辰梨落這才轉向討論了半天的眾將士,眸子裡笑意不減:「染的話大家可以仔細考慮考慮,大家試想,不管我是否真的受傷。在謠言裡我是被東臨國的人所傷,而後又是被錦堂暗衛秘密救回,那麼這個消息西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難道說是東臨故意挑撥了西國與錦堂!」一個副將打扮的男子一語驚醒夢中人,這人正是北辰軍的副將左圖。
「也許,他們更是參與進了整件事!」北辰染這時眸子也放亮,「西國之所以一直且戰且退,很有可能是……」
說道這裡北辰染下意識的走向那地形圖,心情激動。
北辰梨落微微一笑,而後修指指著地圖一處插著名為「漠河」的區域道:「如果東臨已經與西國聯盟,北上平海的話路途太遙遠,而且近海暗礁嶙峋。他們應該會自南朝漠河西下,在淮西平原上岸,之後躍過西國境內,再在西軍的掩飾下繞道西北的小沙漠。從小沙漠突襲我軍後方,到時咱們可就是腹背受敵!」
眾人一聽北辰梨落這分析,皆變了臉色,齊齊的擠到了地圖前,看著地圖的同時,也各自糾結著對策。
整張錦堂的軍事地圖,北接荒漠。東臨平海,平海之大相當於亞洲大陸相連的大洋一直延伸至東臨。近海因為暗礁嶙峋,也有航海司堅守,所以外國摸不清地形不得安然進入。
整個滄瀾大陸在四國當中與錦堂接壤的土地最為廣遠的便是東臨,而由平海延伸至內陸的漠河便成了錦堂與東臨東南地域的分割線。在這分割線上,是連綿不絕的連脈峰。
連脈峰自東南平海起便是懸崖絕壁,一直延伸至西南方向,正接南朝地界的死丘。而死丘顧名思義,死亡之丘,是一片連鳥獸都絕跡的大沙漠地。而北辰梨落所指的小沙漠與死丘據說百年前還是一體,後來隨著氣候與地質的變化,裂開分成了兩個沙漠。
死丘依舊一片死氣,被分割出的小沙漠不若死丘恐怖,但也是鮮少有人煙,想通過也是比較容易的。而大小兩沙漠的斷線,便成了西國與錦堂的通路,通路的西北是小沙漠,小沙漠的另一邊是西國漠城。東南臨著死丘的盡頭玄壁。西國自通路開通以來,與錦堂的戰事便一直不斷。
只因錦堂這個原與其他三國幾乎分世界而立的國家,在百年前被傳言的太富裕神秘。已經過了百年,大家早已不記得最初的傳言是什麼,而侵擾卻已經成為了西國的一種可恥的習慣。想來,東臨和親的這件事,最終還是成為了東臨參與進戰事的導火索!
如今,也不知唯一置身事外的南朝將會如何處之。
「這可如何是好?」先鋒柳青的眉毛鬍子幾乎都皺到了一起,夢羽嫣經過幾次看出這個大汗是個喜怒於色的直爽人。
「小沙漠之後是屬於西國境內的漠城,此地易守難攻。但是如果東臨大軍介入……將軍讓大軍駐紮在羅城,難道是想等東臨從小沙漠過來直奔渝西城後方的時候給以夾擊嗎?」副將左圖沉吟了半晌突然像是勿透了什麼,心裡兀自沾沾自喜,原來他們將軍早已胸有成竹了,真不愧是他們將軍,果然是深謀遠慮啊!
北辰梨落卻搖頭,修手一指淮西平原笑著開口:「這一切也只是猜測,而若是真的如此——與其等他們抄到我們後方,不如直接在半路截斷!直插西國的心臟!或兩面夾攻,讓東臨大軍有來無回!」這幾句話看似輕描淡寫,而他低醇帶著幾分輕慢的聲音裡卻是一抹凜然的殺意悠然而出。
北辰梨落此話一出,眾將士先是精神一振,熱血澎湃。少許卻又都紛紛露出不解之色。副將左圖先是開了口:「可是,這要如何截斷?」
左圖這話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若是他們從小沙漠過也是需要時日的,而誰知西國或東臨的人是不是已經在那裡迎擊。
「這裡!」北辰梨落修指移向玄壁的位置,「從羅城往西南玄壁而下,便是淮西平原。如今西國的兵力大部分集中在渝西城外,可謂後防空虛。我軍從淮西埋伏下精兵,而後一部分直取西國皇城!東臨不來倒好,若是來,這設伏的精兵便可拖延。待得取下西國皇城,不怕渝西的西國兵不放下兵刃。」
北辰梨落一番話說完,眾將士皆驚疑的望著北辰梨落。
玄壁啊?萬丈高崖啊!將軍不是在開玩笑吧!
「可是,玄壁?要怎麼下去?」柳青愣愣的開口!
聽到這裡,北辰染突然眸光一亮:「將軍之前讓人準備了許多的長繩索,莫非是想順延而下?」
北辰梨落輕拍了拍北辰染的肩膀,一副知我者北辰染的讚賞樣,卻是搖了搖頭:「原來是這麼想的,不過如今卻有更好的方法下去!」
「羽嫣,這件事恐怕要你費心了!」在眾人再次疑惑時,北辰梨落眸光溫柔的轉望左手邊的夢羽嫣。
「我倒是可以用絲綢鋪就一條往西的通路,將軍稍等!」夢羽嫣瞭然的與北辰梨落相視一笑,沒有去看眾人各異的視線,因為不看也知道是什麼眼色了,而是逕自朝帳篷內隔著屏風的矮榻而去。
「絲綢鋪路?!」先鋒柳青似是聽到了多好聽的笑話,又似是被當成傻子聽了一個多麼愚弄人的笑話般,一時表情有些哭笑不得。而一屋子多半的人表情也和他差不多,有的就想站出來斥責夢羽嫣,卻看他們將軍好整以暇的立在那裡一記冷眼掃來,便都自動噤聲,皆都一副敢怒不敢言狀。
不多時眾人見夢羽嫣從屏風後出來,懷裡卻多了一隻箱子。
北辰染一看那箱子,眼睛頓時瞪的老大。那箱子可是他們將軍的寶貝,負責押運物件的小兵都感慨那箱子可能比將軍本人還難伺候,運輸過程中無不小心謹慎。而夢羽嫣居然把那箱子搬了出來,再看北辰梨落卻不見任何不悅。
只見夢羽嫣打開盒子後拿出裡面的一支炭筆,和盛放在錦盒裡的一些紙張。之後在眾人驚奇的看著盒子裡稀奇古怪的東西時合上了蓋子。繼而走到一邊,將那些紙平鋪在地形圖旁邊的另一張小桌上。
筆鋒遊走間,便有造型古怪的東西躍然紙上。
「這是……風箏?」北辰染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可是細看之下卻似乎又不是風箏。
「鷹隼翱翔於高空,滑翔而不墜,如果人也能裝上翅膀,要一樣的翱翔,也是可以實現的!」夢羽嫣頭也未抬的解釋,而後炭筆又做了幾處強調,轉而望向身邊正眸含暖色看著自己的北辰梨落開口:「這個材料,用柞絲!柞絲的柔韌性高於其他絲綢,也耐環境的影響。」
北辰梨落便瞭然的吩咐了下去,而後又聽夢羽嫣解說起那滑翔傘飛翔時如何控制方向與著陸點。
一屋子人聽的是驚詫莫名,雖然是滿腹的疑問,但聽夢羽嫣似乎說的也挺有道理,便都沒有做聲,看夢羽嫣的眼神,也跟著少了初時的排擠。
一時間,整個帳篷裡,只剩下夢羽嫣一人的聲音,還有北辰梨落偶爾疑問幾句。
待夢羽嫣畫完圖紙,北辰梨落美眸燦亮,可是心裡對夢羽嫣卻多了幾分愧疚……
「這東西真的能飛的起來嗎?」先鋒柳青忍不住問道,滿腹的懷疑盡寫在佈滿絡腮鬍子的臉上。
「能不能,試試就知道了!」夢羽嫣清淡一笑,「現在倒是可以做一個簡易的讓柳先鋒試一試!」
說著開始拆解起手臂上固定衣袖的帶子,然後望向身邊的北辰梨落,北辰梨落會意,便又吩咐了人去準備東西。
而後一眾人便出了帳篷,迎面便遇上欲進來的上官榮澤。
上官榮澤看著一群人簇擁著她家小姐,一時沒有搞清楚狀況,臉上現出戒備。但見夢羽嫣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才安靜的退到了夢羽嫣的一邊,跟上了人群。
校場上此時圍了許多好奇看熱鬧的士兵,看著場中綁著大型風箏的夢羽嫣與北辰梨落。雖然說主意是夢羽嫣出的,動手的卻是北辰梨落。
剛才一番解說,北辰梨落已經大概明白那東西的結構。而夢羽嫣也為柳青這個「試驗品」慶幸動手的是北辰梨落,因為看他綁縛竹竿與綢布的時候,打結的手法都是穩固強勁。
心裡對北辰梨落更是多了一層認識,而今再換個戀人的立場去看他,發覺自己真是平白的撿到一個寶了。
北辰梨落武功高強、精於廚藝、精通音律、精通奇門遁甲……還未到邊關,對於戰事都已經運籌帷幄一一算好,隨機應變能力超強。
卻從來沒有看他因為自己的優秀刻意的炫耀過,也沒有顯露過一分驕傲自滿之色,待屬下親和,心胸寬闊,道義分明……而這樣優秀的男子,卻毫無懷疑的愛著她。在那麼多的懷疑與揣度挑撥下,都不曾動搖過。
當架子綁好,脫了一身重甲的柳青一臉狐疑的走了過來。任北辰梨落將他的虎軀與那杼軸牢牢的綁縛在一起,然後聽見夢羽嫣對北辰梨落道:「梨落,你就跟放風箏一樣的把握好手裡的線軸就行了,不過助跑得快!」
按理上說,應該從下坡地下滑更簡單點。但是目前去找下坡,卻是有些距離,主要這才示範是為了讓眾人信服:風箏合理做大了是可以載人飛上高空的。
之所以讓北辰梨落放,因為他武功在所有人當中應屬最高,助跑速度帶動得起風箏,也是表現了此次並非兒戲。
「啊,我、我……」北辰梨落剛剛一開始跑,柳青還跟著在後面背著風箏追步,而跑到後來發現根本跟不上北辰梨落的速度。就在柳青以為自己要一頭栽趴下的時候,突覺腳下一輕。
「啊——我,我飛起來了——」隨著柳青的這聲興奮的長嘯,聲音宏亮的迴盪在軍營上空,下面觀看的眾將士們,驚異的呼喊也響起一片。
見此夢羽嫣只是含笑看著場地上放飛著柳青,跑到後來速度漸慢下來的北辰梨落。看他燦爛爽朗的笑容在冬日烈陽下流光四溢,哪怕給一夜空的星光都沒有一顆可以比擬他的璀璨。他的紅衣隨風而動,墨發被揚起,奔跑遊走在廣場間,英姿颯爽,挺拔飄逸。連當頭的冬陽,都黯然失色。
夢羽嫣不覺自己看他的眸光都柔的滴出水來,只覺那一抹紅越發的鮮亮,彷彿天地間只這一抹最精彩。而這朵應光而開的妖嬈紅花,不知不覺中早已長在她的心房,根系連著血肉。那根系還一日比一日越扎越深,而隨著侵入的根系卻有越來越多的甜蜜幸福被注入心田成為生命的養分。
一旁先是驚奇著大風箏的上官榮澤,後來看見夢羽嫣看著北辰梨落時滿目的繾綣柔情,剎那錯覺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女子根本不是他原來那個性格清冷的大小姐。心裡也越發的擔憂起來,看樣子,她們家小姐果然已經完全被美色迷惑了!
不行,為了不讓他們家小姐受傷害,他一定要想個辦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