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孑然第十條火龍,正是「亢龍流火」!
短暫的俯視之後,亢龍流火猛衝下來。巨鐘被撞得四分五裂,又散作盤結九龍,朝入侵的異類反撲過去。與此同時,原本被遮蔽在九龍神火罩之中的人影,也因而暴露無餘。
「楓落和張君夜,還有……啟蠻!」清衍難以抑制地嚷了出來,快步趕到玄一身邊,說:「師尊,弟子這就將功折罪,把啟蠻師弟救回來!」
玄一卻是搖頭道:「早就有人去了,成敗在此一舉,你帶些人去接應!」
九龍神火罩下,楓落全力維持訣法,張君夜則將啟蠻的胳膊牢牢鎖住。
楓落驚奇道:「張堂主,你看這是什麼訣法,竟能和九龍神火罩的火龍一般大小!」
張君夜凝視良久,道:「宗主啊,你怎麼忘了,這訣法咱們見過!」
「你是說狄震蒼!」楓落惶然大悟,片刻後慨然道:「不錯,是他的拿手本事,那眼前這人,想必是他的後人了。」楓落說著,竟然有意壓制了九龍神火罩的勢頭,似乎是怕傷到那施展亢龍流火的人。
張君夜見了,忙勸道:「宗主,就算他狄震蒼於我等有恩,可今日絕非還人情的時候啊!管他是不是狄震蒼的後人,看樣子,他已經視你我為敵了!」
這時,啟蠻甩了甩頭,望向亢龍流火之中。恍惚之間,只覺那雄武可畏的火龍居然十分溫暖親切,而那裡面,還烘襯著一個熟悉而嬌艷的苗條身量。
「祝姑娘!」啟蠻慌了,雖然他沒有看見,但還是能清楚地感覺到,火龍之中正是祝宛熠的所在!而經他這麼一聲喊,那條在楓落訣法下,顯得岌岌可危的火龍,又是一聲響徹雲霄的高吟,朝啟蠻衝了過來。
「張堂主言之有理,」楓落點頭道,「既然是他先了出手,我又何必惦念舊情!」
聽到楓落要出狠手,啟蠻心急如焚,使出混元歸去攻張君夜。往常對敵,哪怕是李靖軒和楓落這種絕世高手,用混元歸打在他們身上,也能感覺到侵蝕筋脈,攝入元力。可是,啟蠻將混元歸使在張君夜的身上,卻像是打入了一塊頑石,完全感受不到張君夜體內筋脈的運轉,混元歸也就毫無效用。
張君夜威嚇道:「小子,再不老實,這就要你的命!」
「剛才是在冰窟裡,不見天日。現在可是到了外面,輸贏可就不准了!」啟蠻說著,抬首望天。萬里晴空,竟在他目視之下,變得電閃雷鳴。
「宗主,你讓我宰了這小子吧。」張君夜惱怒地抓住了啟蠻後腦,隨時要把他脖子掰斷。
想不到,楓落所言卻是:「張堂主,當心!」
張君夜回過神,只覺身後元力洶湧,轉頭看,狂風呼號,捲來凜冽冰雪,襲向自己和楓落。平地上,兩個姑娘並肩齊臂,將暴怒的風雪掌控自如。
恰在此時,啟蠻明知自己也難免受牽連,卻還是將天雷引當頭打下。這天雷引,和小玫與冷逸雲一起施展的「寒風無量」,兩面夾擊,想讓張君夜難以兼顧。但是張君夜卻並不慌張,伸手向寒風無量遙遙一抓,引白芒攝住風雪,隨後舉臂上指。這本是小玫和冷逸雲操縱的訣法,竟然隨著張君夜的心意,轉而上行去阻攔劈落的閃電。
「還有兩個!」楓落道。
張君夜低頭細看,只見蘇欽宇和血鷹雙雙離地而起,逕直撞來。
見兩人只是憑自己強勁的膂力躍起,並非飛身而至,張君夜傲慢道:「不過是兩個連御元而行都不會的走地老鼠,還能插翅飛天不成?」
也正如張君夜所想,在離著他和楓落還要十幾丈遠的時候,蘇欽宇和血鷹頓住了身子,即將墜下。
「自己的兄弟,自己去救吧!」血鷹說著,硬是吧一塊褐黃色的石頭塞給了蘇欽宇。
「別摔死了!」蘇欽宇說了聲,翻身和血鷹足底相抵。兩人一起發力,血鷹從半空中急速跌落,同時則令蘇欽宇迅疾直上。
張君夜意外之極,蘇欽宇來得快,想躲開已是不可能。情急之下,便將啟蠻拉扯在身前,偷藏一手,蓄元力對付蘇欽宇。
眨眼間,啟蠻和蘇欽宇只有幾尺之隔。眼神交匯,蘇欽宇暗遞眼色。
張君夜看見,蘇欽宇的拳頭上閃爍白芒,繞過啟蠻肩頭,探了過來。張君夜偏了偏身子,將拳路躲過,那只藏於啟蠻身後的手牽引著澎湃元力,只等蘇欽宇身子過去一半,再猝然出擊。
可就在電光火石間,啟蠻突然把頭低下。張君夜才猛地發覺,在自己剛才的視線盲區,蘇欽宇也藏了狠招!
正是剛才的眼神交匯,蘇欽宇示意啟蠻相信他,隨後便用心鑒控制了啟蠻的行動。只等到了張君夜身邊,才讓啟蠻低頭避過,亮出最後的殺招。那顆由血鷹塞給他的褐黃色石頭,通體耀照出刺目的光芒,讓張君夜不禁瞇起了眼。也正是這強光造成的片刻愣神,令張君夜喪失了避開的機會,被那塊石頭重重地砸中面門。
「張堂主!」楓落失色驚呼,可他此刻卻絲毫騰不出手來。且不提祝宛熠,亢龍流火正不要命地想衝破九龍神火罩,另有清衍和十幾個太清觀的道人奮勇爭先,儘是施展大開大合的拚命訣法。楓落雖悍勇,可面對十幾個好手以命相搏,也是只能拆招還招,根本無暇相助張君夜。
「避水珠!」張君夜難以置信地喊道,他的臉在石頭的打擊下,從五官面皮直到腦後,竟然被穿了個洞。整個腦袋就像是摔在地上的西瓜,立時炸碎。蘇欽宇解開心鑒,啟蠻大吼一聲,胳膊兩邊掙開,撕裂了張君夜的虎口,隨後回身一腳劈下,將張君夜那沒了頭顱的身子從空中踩落。
「你們兩個,我要你們死!」楓落驟怒難遏,將九龍神火罩往身上一卷,就再也不管後事。右臂那形似蒼穹劍的白芒闊刀再度出現,先來斬離得近的蘇欽宇。
「小子,你怎麼逃出去的!」楓落這才愕然地認清,眼前之人竟是本該死在冰窟出口的蘇欽宇。立刻,羞惱更增憤怒,這一刀狠辣無比,只想把蘇欽宇從頭到腳劈開兩半!
蘇欽宇知道憑自己的本事斷然擋不住,一面將金剛咒籠在身上,將金剛怒裹在外圍,一面兩手托著避水石,去擋下楓落這刀。
但是,避水石雖然保住了蘇欽宇免受元力所傷,卻消不去楓落凶悍的刀勢所造成的衝力。蘇欽宇掌骨不堪重負,被震斷數根。而避水石的稜稜角角,甚至穿透了他的手掌,從手背上刺了出來。其後連帶手腕、臂肘,也都被擠壓得錯了位。
不過楓落也是有苦難言,他的八荒訣雖已爐火純青,卻也只是停留在駕馭五行的階段。先前有八位宿主,還可以勉強同時施展兩行或是多行訣法,但現在宿主都已不在,他在施展白芒闊刀這般金訣之時,就無法分出手去維持九龍神火罩。
沒了楓落的催動,雄赳赳的九條火龍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石雕,難以及時地去填補漏洞。清衍等道人覷準破綻,將訣法從火龍間的縫隙打進去,壓制著楓落的行動。可楓落一心報仇,竟然毫不顧忌自己會不會受傷,第二刀狠狠剁向蘇欽宇。
蘇欽宇兩臂都受了重傷,再難用避水石抵敵。啟蠻空有一身本事,卻大多是些近身訣法,唯一能出手的熾業炎也夠不到遠處的楓落。奈何關鍵時刻馮虛御風偏偏又使不出來,天雷引也被餘威未盡的寒風無量阻隔住。
啟蠻急得在身上亂抓亂撓,等摸到後腰之時,立馬有了主意:那根縛龍索,正服服帖帖地呆在那裡!
「仙索縛龍,征汝神通,驅邪縛魅,精怪亡形!」
啟蠻將縛龍索擲了出去,捏訣唸咒。金光一晃,法寶感應心思,朝楓落纏了過去。
楓落眼角瞥見,腰背一擰揮刀劈中繩頭。白芒金光交錯炫目,掩蓋了楓落和縛龍索的樣子,任誰也不知道結果究竟如何。
「成了!」見久久沒有動靜,啟蠻以為縛龍索捆住了楓落。可就在這時,光芒中又揮動起了那把闊刀,再次來取蘇欽宇的命。
只是,斜刺裡突兀地橫插過來一柄白芒巨劍,居然穩穩地打破了楓落的刀路!
「可算趕上了!」秦譜名輕送一掌將蘇欽宇推向啟蠻,又笑道:「兩位兄弟先走一步,我來對付這個竊賊!這竊去的訣法,哪能和我蒼穹劍相比!」以秦譜名修為深厚,自然是柯維所不能比。因而雖然元力被抽乾,但只是這會兒的工夫,秦譜名就恢復了一二成的本領。
九龍神火罩很快被清衍等人打散,只有那亢龍流火的火龍,一口銜住了墜落的啟蠻和蘇欽宇。
似曾相識的瓣瓣紅蓮,在啟蠻面前綻開。
烈火中托出了一張精緻的臉龐,隨後是一隻纖纖玉手。那隻手輕盈地拂來,在火光的映照下白皙紅嫩,很是可人。
啟蠻被勾起了回憶,臉頰火辣辣地隱約作痛。可是這一次,那隻手卻沒有往啟蠻的臉上招呼,而是輕輕地和啟蠻的手牽在了一起。
「不想死就給我讓開!」楓落見啟蠻和蘇欽宇被救走,憤然沖秦譜名吼道。
便在此時,只聽有個蒼老卻並不衰弱的聲音,威嚴十足地說:「玄弈啊,夠了!」
楓落愣了一下,見玄一也恢復了些元力,一手持拂塵,一手持了面銅鏡,筆直地立在不遠處。而他旁邊,還跟著疲憊難支的孟宛龍,一隻手裡拿著與玄一那面相若的銅鏡,另一隻手裡則攥著柄其貌不揚的木劍,正是觀啟蠻在太清觀所居房間裡的那把。
半晌默然,楓落嗤笑道:「七寶拂塵,桃仙劍,陰陽鏡!兩位師兄,你們不想要自己的老命了?好啊,作師弟的奉陪到底,咱們這麼多年恩怨,也該來個了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