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欽宇凝視一禎,片刻後,道:「你是說,他就是柯維?」
「不錯,就是他,我三年前失去的親弟弟!」一禎舉頭遙望塔頂,看著那矮小的身影,眼神實在耐人尋味。屈居血天宗苦苦三年,能將心事埋藏之深連心鑒都難以識破,這樣一個行者心裡牽掛的究竟會是何事。
啟蠻見這兩人的話,喜道:「柯維?欽宇兄弟,這不就是咱們要救的那個人嗎?」
蘇欽宇笑了,對一禎說:「我這孟大哥,拿定主意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動。不讓我們插手?趁早死了這條心。」
啟蠻又催一禎:「什麼插不插手的,趁現在沒有別人,你快讓他過來吧。」
「沒那麼容易,」一禎搖頭說,「我這弟弟,不知道著了什麼魔障,三年來死心塌地替血天宗辦事,早就不認得我了!」
黃煙漸漸收攏,漸漸濃密,把柯維的身形掩蔽其中。
「要來了。」一禎神色嚴肅,把指節捏得啪啪響。拳頭上瑩瑩白芒,蓄勢待發。
見啟蠻一臉茫然,蘇欽宇笑道:「孟大哥,這柯維糊塗了三年,也該吃點教訓。我所說的救他,就是先把他打成半殘,然後再問個明白!」說著,將鋼刀抻了出來,劃出幾圈刀風,虎虎生威。
這件事,清元本不願去管。可一來連同啟蠻、血鷹,所有人都要出手;二來若不收拾了柯維,只怕會去通風報信。
「也別講什麼道義了,一起上,速戰速決!」清元高喊,眾人一齊應聲。
塔頂上的柯維,也不知是有恃無恐還是自不量力,眼看算上凌嘉在內總共六個人要對付自己,卻還是毫無懼意,縱身從塔底欺身撲來。
「上了!」蘇欽宇喊道,重重踏出一步。旁邊的血鷹,同一時刻前踏,與蘇欽宇不分前後,恰似鏡像水影。不過,等兩人一起施展「雲體風身」之時,蘇欽宇卻還是要比血鷹快上一截。
兩人身姿如離弦之箭,以地為弓,迎頭撞向柯維。來不及眨眼的工夫,蘇欽宇就把刀刃劈向了柯維的面門。金剛咒催動,鋼刀力斬,竟然從柯維頭頂一穿即過。雲體風身雖快,要想停下也是難事,蘇欽宇知道自己砍了個空,卻也只能無奈地慢慢減速。
這下血鷹高興了,正好讓他大展身手。鷹姿八爪的訣威,經過這些日子勤加苦練,比往時更上一層樓。胳膊緊緊夾在身子兩邊,雙手作爪,每一個指尖都鋒利如劍。與柯維交錯的瞬間,雙爪齊出,把那大團黃煙撕扯得紛紛碎碎。
黃眼之中,露出柯維駭異的模樣,顯然他不曾料到,蘇欽宇和血鷹都有這麼快的身手。正當他往後撤開幾尺,想繞過血鷹之時,腦後冷不丁嗖嗖有聲。柯維忙側開腦袋,才不致被刀風捲到。電光火石間,鷹姿八爪又至,封住了柯維左右去路,蘇欽宇的刀去而又返,朝柯維脖子削來。
蘇欽宇、血鷹兩人從動身到出手,迅猛如風如電,招式承前啟後,配合得天衣無縫。眼下柯維各路都被堵死,只能往下逃遁,但啟蠻、清元、血鷹、凌嘉早就守株待兔,只能柯維逃來就一擁而上。
「黃天!」柯維兩手交指攥在一起,食指中指相並,捏成訣印。剛剛被血鷹撕碎的煙霧,一時間再次凝聚,把半空的三人裹在了裡面。但是,這絲毫耽誤不了蘇欽宇和血鷹的攻勢,數道豪光蕩出,黃煙徹底消散。
「人呢?」蘇欽宇左右找不見柯維,血鷹那銳利的眼睛,也微微透著些驚愕。兩人滯空已久,沒有御元而行的工夫,無奈地落了下來。
「孟大哥,你看見了嗎?」蘇欽宇著地便問啟蠻,可啟蠻比他更困惑。方才眼看能成功,就見黃煙瀰漫,柯維竟然憑空消失了。
「你自己的弟弟,會什麼本事你不知道?」血鷹沒好氣地質問一禎,一禎苦笑道:「自打三年前,他就不是我弟弟了。這三年,血天宗無人不知生殺二使修為神進,我哪清楚他的底細?」
「不能讓他溜了,咱們分頭去找!」清元生怕柯維會向楓落告發,只想盡快制住他。
幾人七嘴八舌正說著,還是血鷹機敏,遙望坤位石塔,說:「等等,他在那裡!」
眾人都往石塔上看,片刻前的一幕再次上演,黃煙發自房屋門窗,又混沌地聚攏在屋頂,柯維的身影赫然就在其中。
「怪事,他什麼時候跑出那麼遠!」血鷹自詡身手奇快,縱使蘇欽宇也不能拉開他太多,那次被下瀉藥,也是因為腹痛才追趕不上。可從柯維消失不見過去短短的時間,就算血鷹拼盡全力也到不了坤位石塔,真不知這柯維使的是什麼手段。
「我想起來了!」一禎突然記起了什麼,說道:「生殺二使最讓人害怕的,倒不是訣法有多麼高強,而是兩人神出鬼沒的本事。」
這下眾人明白了,正如凌嘉身如鬼魅,能匿影潛行不受創傷,這柯維瞬息遠遁,應該也是靠著什麼厲害的訣法。
「我就不信了,今天小爺非得跟他比比,誰更快些!」迅捷是蘇欽宇最得意的本事,這下被柯維壓了風頭,立馬橫勁上頭,非要和柯維一決高下。別看他平時縝密,可畢竟年紀尚輕,血氣方剛。真要依著他,勢必要和柯維你追我趕鬧個沒完。
還是清元老練,稍一盤算,有了主意:「少俠稍安勿躁,貧道倒是有個辦法。」說完,對蘇欽宇附耳低語了幾句,蘇欽宇聽著聽著,喜上眉梢。
血鷹來了脾氣,抱怨道:「我說臭道士,什麼話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啟蠻實在好奇,也幫上了腔:「對啊師兄,你也說給我們聽,一起幫忙啊。」
清元笑了,說:「啟蠻師弟,不說我還忘了。這件事,你真能幫上忙!」接著,又對啟蠻耳語,啟蠻越聽越忍俊不禁,血鷹更是上火。
到最後,清元斟酌了下,又小聲對一禎說了幾句,卻始終不讓血鷹聽見半個字。一禎聽完有些哭笑不得,尷尬地看了血鷹一眼。就是這一眼,把血鷹看惱了,大手一揮,怒道:「臭道士,用不著你裝神弄鬼,老子這就把柯維逮過來!」
清元頗有意味地一笑,說:「大俠請便,不過,憑我們幾個就足夠了,你不妨省省力氣。」
「臭道士,老子早晚要你的命。」血鷹冷哼一聲,回頭去看柯維。有了剛才之險,柯維似乎是持著觀望態度,藉機再來。真不知道,他為何不趕緊逃走,卻一直伺機靠近。柯維的身形都隱在黃煙下,神情更是無從分辨,天曉得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血鷹正愁他會逃,這下放了心,腳踏白芒風馳電掣衝出。柯維不動不搖地站穩,瞧著血鷹要怎麼辦。隨著血鷹衝了出去,清元使了個眼色,剩下的幾人分頭行動。啟蠻、蘇欽宇繞了遠路,一禎則正面而上。
血鷹疾行,健步如飛,貼著地面一路到了坤位石塔下。石塔稜角阻擋了柯維視線,讓他看不見血鷹去了哪裡。柯維用黃煙把身子一裹,離地而起,居高臨下去找。就在他剛剛起身的時候,斜刺裡明光閃亮,打來一顆石子。石子帶了元力,手法之準,正射向柯維左眼。柯維心裡慌了一下,忙並去阻擋,石子讓他並掌夾在了距眼睛不足三寸的地方。
血鷹如願以償轉移了柯維的注意,自己突然從反方向出手,揮爪抓向柯維後頸,一把扣住了啞門、大椎兩處要穴。這下,任誰也不能輕易脫身,可就在血鷹以為得手之時,柯維再次結成訣印。
「黃天!」伴著一聲喊,黃煙遮擋了血鷹雙眼,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抓緊了的手,突然空了。柯維真的就像是消失了那樣,不見行跡地逃脫。
「抓住了!」啟蠻興沖沖地喊著,血鷹低頭看,啟蠻和蘇欽宇一人擰了柯維一條胳膊,把他從屋子裡扭押了出來。血鷹落地,不敢相信這一切,清元走來,說:「得罪了!貧道有意使了這麼個激將法,讓大俠你使出全力來逼柯維。果然,一切都不出所料。」
原來是清元道人料定,柯維使出那「黃天」訣法的時候,並非加快了身手,而是須臾折回原處。所以一面安排啟蠻和蘇欽宇這兩個手腳麻利的,從兩邊摸上石塔,一面激血鷹拚命去抓柯維,逼得柯維再次返回屋中。
現在,柯維讓兩個人抓著,啟蠻的力氣自然不必說,蘇欽宇金訣了得,也讓柯維無法還手。兩手分開就結不成訣印,再難憑著「黃天」逃走。
「兄弟,三年了,可算能問個清楚!」一禎說著話,也來到了石塔上。
「哥!你跟我說說,憑什麼帶著這麼多人對付我!」柯維顯得十分委屈,埋怨起一禎。
其實,蘇欽宇和血鷹也見過柯維。那時蘇欽宇剛剛悟出心鑒第二重,勉強用幻覺迷糊了一禎和柯維,讓他倆都以為自己與血鷹都被殺了。記得那時候,柯維一臉的冷酷,看不出對一禎有絲毫的手足之情,怎麼今天卻攀論了起來。
一禎愕然,道:「兄弟……你,你認我了?那你實話跟我說,這三年都是怎麼回事,你這什麼『黃天』的訣法又是哪學的?」
「哥,這三年我就跟在夢裡似的,別提多難受!你倒好,我剛清醒過來你就向著外人,一起抓我。」柯維說著,氣呼呼地把臉撇開,完全是一副小孩子跟大人慪氣的模樣。
「跟在夢裡似的?」蘇欽宇疑惑地盯緊柯維,把剛剛恢復了一些的心鑒妖附使了出來,去看柯維的心思。不多時,蘇欽宇放開了柯維的胳膊,輕鬆地說:「孟大哥,你也鬆手吧,他馬上就是咱們這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