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照你這麼說,內奸就是我了?」清覺勃然大怒,瞪圓了眼睛。
清遠驚歎:「師兄,原來你就是內奸!」
「閉嘴!你這蠢材,我那是氣話!」清覺喝罵著,拳頭捏起來,作勢要打。
「師兄,清遠他一向心直口快,你今天怎麼較真起來了?」清元話中帶刺,處處透著對清覺的懷疑。
清覺冷冷地哼了聲,說:「清元啊清元,這內奸該不會就是你吧?賊喊捉賊,你安的什麼心!」
「三位師兄,你們先別吵了,我看事情也未必真是這樣啊。」啟蠻想當個和事老,先把三人勸住再說。可清覺不領他的情,還推了他一把,厲聲道:「師弟,你可別說我欺生。我一直想不通,你原本一個外人,怎麼突然就練成了八卦訣,還成了我們幾人的平輩?這裡頭的蹊蹺,還沒聽你解釋過吧!」
清元哂笑道:「連師父都說,啟蠻師弟他是天縱奇才,師兄你是不是嫉妒過頭了?」
「還未上陣,自亂陣腳,諸位師弟,這項罪名你們誰擔得起?」說著話,遠遠走來一人。看他步幅並不闊,卻似飄然而行,每步都能走出一丈之多。連清覺見了,都立馬噤聲,恭敬地施禮,口稱「清衍師兄」。虛渺更是躬身埋頭,尊一聲「恩師」。
啟蠻也學著施禮,偷偷打量這道人。見他年紀大概在五十歲上下,鬢髮已經花白,步態卻十分穩健,頗有正當年的意氣風發。這道人號清衍,是清字輩中的大師兄,平日裡行事嚴苛,不苟言笑,對眾師弟和弟子都是恩威並施,很有威望。
清覺著急要解釋:「師兄,清覺冒昧,可這事……」
「行了,」清衍說,「你們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我早就聽明白了。內奸的事,往後不許再提!」說完,又呵斥清元道:「誰告訴你,啟蠻師弟的事只有你們三個知道?怎麼,我這做大師兄的,難道就這麼不得師父信任?」
清元瞠目,說:「師兄,這件事,師父跟你……」
「不錯!不光是我,好些位師叔,還有清字輩很多師弟,都知道此事,只不過心照不宣罷了。依你看,我清衍像不像內奸?」幾句話下來,把清元駁得啞口無言,支支吾吾不敢再說話。
「言盡於此,諸位師弟,好自為之啊!虛渺,叫上些弟子,把這裡收拾了。啟蠻師弟,你跟我來!」清衍幾聲令下,所有人都各自忙活。而啟蠻呆呆地到了清衍身邊,被他捏著肩膀飛速提起,眨眼就回到屋裡。只看這一手馮虛御風的本事,竟能和玄一不相伯仲,啟蠻立馬對這大師兄肅然起敬。
清衍回手把門掩了,說:「啟蠻師弟,從今往後,你要和別人離得遠些,尤其是清覺、清元、清遠三人!」
啟蠻道:「大師兄,我覺得他們三位師兄都是好人,就算真有內奸,也肯定是另有其人。」
很難得,清衍居然露出了笑意,說:「師弟啊,這兩天,師父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天賦異稟,為人敦厚,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啟蠻往常總是被責罵,所以最聽不得別人誇他,拘謹地說:「師兄說哪裡話,您過獎了……」
「怎麼,你真以為我只是在誇你?」清衍逼近一步,這威懾竟是把啟蠻從屋子當中逼退到了牆邊。
啟蠻惶恐:「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清衍斂起了笑容,冷著臉說:「清覺說的一點不假,你身為外人,卻修煉了本門絕學八卦訣,這可是開了幾百年的先河。師弟,你可真是福運當頭,能在那麼多門人面前,服靈藥跳崖,力戰老妖,還陰差陽錯殺掉了混進觀中的肖夜。你不覺得,自己的風頭出得太大了嗎?」
啟蠻頓時被點醒,的確,自己來了太清觀之後,做的事情件件招人耳目。樹大招風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一直以來都自以為是往日家中那個受人鄙薄的蠢材,不料誤打誤撞之下,他竟也成了別人眼中的大樹。
「人心險惡,妒功忌能。若是妒火攻心,哪怕是個淡泊神仙,也要心懷鬼胎。何況,世人熙熙攘攘,大多為了名利二字,現在偉名厚利咸集你一身,務必要仔細啊!」清衍這幾句話語重心長,啟蠻知道,這個大師兄雖然看上去刻薄,但絕對是好心好意。
「師兄,多謝你開導!」啟蠻生硬地施禮,清衍擺手道:「聽說你也要去血天宗,到時候掌門師尊須維持整個八卦陣,恐怕顧不上你。若是信得過我,就跟在我身邊,玄徽師叔,咱們一起去救。」
啟蠻欣喜地連連答應,而清衍沉吟片刻,最後說道:「你自己的事,千萬別再走漏了風聲。記住,內奸的的確確就在他們三個人當中。」
「什麼?師兄,你不是說還有很多人知道嗎?」啟蠻大惑不解,清衍怎麼又變了說法?
清衍搖頭說:「我是怕打草驚蛇,故意這麼說。我約摸著,那個內奸肯定做賊心虛,要來找你問話。記住,第一個來找你的,八成就是那內奸了。不管他是誰,不管他說什麼,一律別輕信。」
送走清衍,啟蠻躺在床上,兩眼圓睜,腦子裡一直琢磨著清衍的話。之前,他被困在屋子裡,最期盼的就是能有人來。可現在,他豎起兩隻耳朵,不放過任何細微聲響,怕的就是有人敲門。
提心吊膽地難以入眠,眼看快要天明,啟蠻才瞇了會兒眼睛,多少養一些精神。再者修訣之人,靠著調理元力安神,想做到三五日不眠不睡也不是難事。何況啟蠻元力渾厚,那混元歸邪訣,又是最高明的調理法之一,這一晚上不睡,倒也不怎麼打緊。
可是,麻煩的事情,要從第二天開始。
天剛濛濛亮,屋外,來了人。啟蠻立馬緊張起來,問道:「誰啊,怎麼這麼早?」
「師叔,是我,虛渺!我來是問問,您早齋想吃些什麼?」
「哦……隨便吃就行了,跟你一樣吧。」啟蠻鬆了口氣,原來只是問吃什麼。
虛渺答應了聲,之後就沒了動靜,想必是走了。可啟蠻剛穿好鞋站起來,竟然又有人敲門。
「虛渺怎麼又回來了,還是開門讓他進來說吧。」啟蠻這麼想著,就一邊喊「來了來了」,一邊走到門口。但是,等他開門往外看,竟然不見人影。
「虛渺?」啟蠻叫了幾聲,沒人搭腔。探出頭四處找,也沒見有人。迎面的晨風,灌進他脖子裡,鑽到他衣服底下,陣陣寒意。啟蠻一個激靈,想起昨晚清衍所說的話。看來,這次來的人,真的有問題了。
啟蠻遲疑了會兒,慢慢把門關好,然後退了兩步,卻並沒有遠離。他屏息凝神,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個內奸沒有走遠,他肯定還會回來!
等著,等著,突然窗外人影閃過,戛然停在門口!這次,啟蠻也不等他敲門,猛衝過去拉開門就往外撲。
「好啊,原來你是內奸!」啟蠻兩條胳膊死死勒住了清元,大嚷大叫。
「師弟你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是內奸!」清元被他勒得骨頭咯咯響,只得催動元力自保,卻又不敢發力過頭,免得傷到啟蠻。
啟蠻不依不饒,喊道:「別裝了!你剛才明明敲了門,怎麼又要走?我告訴你,清衍師兄都說了,第一個來找我的,八成就是內奸!」
「師兄他真是這麼說的?」清元先是愕然,回過神之後,趕緊推著啟蠻進屋。
「別裝好人了,不然,我可真要不客氣了!」啟蠻拉開架勢,想和清元動手。可清元卻說:「師弟,你冤枉我了!剛才在你門外的,是清覺師兄!」
「清覺師兄?」啟蠻愣了愣,又說:「你又沒有據,我憑什麼相信你!」
「有證據!剛才我和幾個師兄弟一起走,都看見清覺師兄就在你門外了。可他看見我們之後就走了,我越想越納悶,就打算上來問問。你要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去找他們對質。」清元信誓旦旦,還一連說出了好幾個能為他證實的人,由不得啟蠻不信。
「真的是他……」啟蠻癱坐在椅子上,說不好是為什麼,他竟然很不希望事實會是這樣。而這時,他靜下了心,隱隱嗅到一股熟悉的花香。
「師兄,你聞見香味沒?」啟蠻問道。
清元皺著鼻子聞了聞,又往自己身上找,拿出一捆梔子,說:「我正要送去藥房,應該是這個的香味吧。師弟,正事要緊,不如你現在跟我走一趟,咱們面見掌門師尊吧!」
可啟蠻心裡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勁,苦苦思索著,根本沒把清元的話聽進去。
「師弟?事不宜遲,我看咱們現在就得去!」清元還在催促,但啟蠻仍舊無動於衷。
「詢問早齋的虛渺……來了又走的清覺……送梔子花的清元……」啟蠻把自己那個朦朧的疑惑,和這三個人一一比對著。
清元看得出來啟蠻在苦思冥想,只好不再說話,焦急地等他答覆。
一遍又一遍,啟蠻回想著他們三人的一言一行,絞盡腦汁想找出端倪。
終於,啟蠻明白了究竟是什麼讓他如此困惑。而如果自己想的沒錯,那昨晚發生的事情,就實在是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