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八門金鎖
啟蠻一聽就樂了,心想:「老前輩,看來你是不曉得我腿腳多快。別說這區區太清觀,就算這整座青陽山脈,我子時之前也能繞上八圈!」
他雖沒把這話說出來,但是臉上的不屑之情卻是藏不住。老道看得清清楚楚,笑道:「啟蠻,你以為,這八圈就那麼容易?高興得太早,怕是會吃苦頭啊!」
啟蠻滿不在乎地說:「前輩放心,我越早跑完,是不是就能越早能拜入您門下?」老道點頭答應了,啟蠻立馬幹勁十足,說:「那就是了,我這就去跑!」說完,也不再給老道囑咐的機會,扭頭衝出太清觀正門。
老道望著他背影,又好氣又好笑,自言自語說:「無知小兒,有你的苦頭吃!」而正在這時,稍稍落後的清覺等人也已趕到,老道也就不再管啟蠻,安排眾人各司其職去了。
啟蠻不疑有他,泰然自若地出了太清觀南門。但是,就在他剛剛踏出觀門的時候,那奇異的感覺再次出現。起先,自己是陷入了一片黑暗,可緊接著再想起踏出另一隻腳,四周的一切就起了變化。只不過,這次並非是之前的五彩斑斕,而是純粹的赤色光芒。
奇怪,這是什麼地方?啟蠻著急地亂跑,可怎麼也逃不出去。赤芒替代黑暗,但依然是同樣的無邊無際。啟蠻隱約感覺到,四面八方是皆由澎湃無盡的火元力,編織出這麼一個玄奧大陣,把他困在其中。
啟蠻在這茫茫多的火元力壓迫之下,筋脈臟腑漸漸承受不住,甚至連心跳都變得艱難吃力。這時他才明白,老道讓他繞太清觀八圈的用意。只怕,每一圈都會像現在這樣不容易。
「水元力,開!」 啟蠻兩掌合十,催動體內水元力自保,抵擋住了火元力的壓迫。抬頭四顧,找準了方向,開始繞著這太清觀,奮力地行走。每邁出一步,迎面而來的威壓絕非排山倒海所能形容。恰似涉足湍急江河之中,逆流而上,強行違背那奔騰的水流,不進則退。啟蠻覺得,但凡自己一個不小心,便隨時會被滾滾不息的火元力衝擊敗退。
一聲聲低吼自啟蠻嗓子發出,水訣本來就是他孟家訣法精髓,即便啟蠻於本家訣法沒什麼建樹,但好歹也是修習了足足十九年。好比是第一次被祝宛熠的神火陣灼燒,渾身上下熾痛不已。啟蠻拼足了自己的水元力,才勉強換得一絲清涼,能在這漫漫赤芒之中穩步前行。
再到後來,赤芒幻化出了彌天大火,啟蠻像是置身於丹爐中一般,飽受炙烤。身上的衣服,已經明顯耐不住這等火熱,多處被燎得焦糊,僅僅是憑借啟蠻水元力的滋潤,才沒有燃燒起來。
莫說衣服,就連鬚髮眉睫,也分明承受不了火元力的侵蝕,慢慢蜷曲。而啟蠻的皮膚,更是乾枯開裂,滲出血水,痛楚異常,讓他只想一頭扎進冰水之中才能解脫。
灼熱的感覺,起先還只是在表皮之上氾濫,其後竟然滲透進了五臟六腑。好似是吞下了一肚子烈火,腸胃都燒穿了千瘡百孔,寸寸焦爛。啟蠻走走停停,時不時就不得不緩上幾口氣,才不至於被那火焰吞噬。就在啟蠻開始習慣了這火焰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繞著太清觀走了一圈。
再一次路過太清觀南門,無拘無束的烈焰,在轉瞬之間小時得一乾二淨。但是,取而代之的,是能撕裂一切的狂風。風屬木,啟蠻為抵擋火元力而調運的水元力還未收斂,迎上風刃,更增其勁勢。頓時,啟蠻那本就烤焦了的衣服,像是風捲殘雲一般,被吹刮得紛紛剝落。
衣物破碎,其下便是皮肉。像是被一把把快刀砍中,啟蠻身上留下了不計其數的血痕。越是前行,風力似乎就算越大。啟蠻開始覺得,第二圈便這麼艱辛,只怕自己活不到走完八圈的時候!現在放棄,大不了不入這太清觀,至少能給自己留條活路。只是,李靖軒……
啟蠻一個激靈,血海深仇未報,自己怎麼能輕言放棄!連這點苦都受不了,自己又何談在有生之年為施大哥報仇!老天,我孟啟蠻就跟你賭一把,到底是死在這風刃之下,還是破除陣勢,更上一層樓!
「金元力,開!」
啟蠻認定這狂風是由木元力結出,便做出了相應的克制。雖說多多少少能夠讓自己受到的損害略微減輕,卻也不能盡數避免。但是,無論這前方的道路有多大艱難坎坷,啟蠻也已經決意不再回頭。
退一步,舒適安逸,進一步,千難萬險。但這舒適安逸的背後,是注定抱恨終生,而這千難萬險的盡頭,是有望一雪前恥!縱然刀山火海,這既然認準了這條路,也要一口氣走下去,要麼於死於途中,要麼於勝在盡頭。
終於,啟蠻傷痕纍纍地走完了這第二圈。而他身上,已經不僅僅是血痕,而是割裂出的深可露骨,鮮血噴湧的創口。不止是鑽心剜腦的劇痛,還有失血過多的眩暈,都讓啟蠻陣陣迷糊。
但是,他剛剛渡過風刃的折磨,當頭隆隆雷吼,一道霹靂撕破天空,正轟落在他的頭頂。疼痛的感覺傳遍全身,接著就是一連串的酸麻,腦中被洗白,喪失了一切的念想。啟蠻筋疲力竭,雙膝軟軟地彎曲,就這麼撲倒在地。但是,無情的落雷並沒有因為他的不支就心生憐憫,仍舊驟雨般砸落在他身上各處。
啟蠻眼睜睜看著,右手拇指,隨著明亮的雷光,脆弱地斷裂,劃出道血箭打著旋飛起,毫無生氣地落在自己身前。痛感猛烈衝撞著腦袋,以致啟蠻神志模糊,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可偏是在這無法想像的痛苦之中,啟蠻站了起來,走了起來,甚至吶喊著飛奔起來。而當他最終跑完了這第三圈的時候,兩臂的骨頭都已經被雷霆震碎,只有軟趴趴的皮肉還勉強粘連著。
如此,當再遇上第四圈伊始,見到那高聳入雲,卻又尖利如刀的山峰之時,啟蠻已經見怪不怪了。早就說了,刀山火海也要走下去。火海蹚過來了,區區刀山,我又何懼!
啟蠻撒開了腿,直衝那最高最險的地方而去。「木元力,開!」青光生於足底,踏在山上,一步一個腳印。只是,啟蠻早就耗光了力氣,如今每一步都是強打毅力抬起,又熬著疲憊踩下。足底有木元力護持,沒什麼大礙。但他身上各處不能顧及周全,只要在山峰上輕輕蹭一下,便是皮開肉綻,骨肉分離。
第五圈,汪洋大海充斥天地間,怎麼掙扎也找不到水面。啟蠻一度窒息,恐慌在他心上裹緊了陰翳。直到最後,他以土元力化解,才有了喘息之機。
第六圈,白芒噬咬著皮膚,再到血肉,再到筋骨。如同茹毛飲血,通天徹地卻又不見行跡的惡獸,讓人無處躲藏,無可隱蔽。
第七圈,驟雨忽至,只是那雨點蘊含渾厚元力,打在身上根本不會碎開,而是貫穿骨肉,留下血淋淋的創洞。
但是,縱然每一圈各有不同的凶險異象,但啟蠻漸漸摸索出,只要用相應元力化解,雖不能十全十美,卻至少可以保全性命。如法炮製,當啟蠻來到第七圈盡處的時候,雖然渾身焦黑、撕裂、乾癟、開綻、濕漉、殘缺甚至創洞百出,但還是死命地撐住了一口氣。
「最後一圈,有什麼花樣都使出來啊!」啟蠻大聲喊叫著,一面是為了給自己壯膽,同時也是對這一路上苦難的耀武揚威。自己原本受得苦難就夠多了,豈是這短短七圈能比擬的!
大踏步地走上第七圈,只是,這次並沒有再碰上什麼異象,而是看見了滿面惡相的老道。
啟蠻根本沒注意到老道的神情,只顧著興沖沖地說:「老前輩,我已經跑完了七圈,就差這最後一圈了!你說話算數,等我跑完了,就收我為徒!」當他說完,想要越過老道繼續前行的時候,卻聽老道說:「第八圈走到盡頭,就是你命數的盡頭。當你邁出最後那步,必然送命。」
啟蠻僵住了,與老道背向而立,良久無語。
「前輩,你說只要我在子時之前繞行太清觀八圈,就收我為徒,為什麼第八圈會是這樣……」
對於啟蠻的話,老道隻字不答,只是默默地站著。
怎麼辦?啟蠻心裡一片空白,難道,這就是最後的結果?受盡折磨,好不容易熬過了前七圈,讓他在此退縮實在不甘。但是如果老道所言不虛,那自己再一味前進,只能是步入墳墓。此情此景,一如啟蠻經歷過的所有徘徊不決的時候,令他進退兩難。
不能死,不能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大不了不入太清觀,只有能保住這條命,從長計議便是!啟蠻這麼想著,腳下慢慢後撤,向太清觀裡面退去。
後腳跟,已經磕到了門檻,只要再退一步就能遠離死難,得享安穩。可是,啟蠻卻又戛然頓住,抬起的腿,遲遲不甘落在觀門以裡。死,尤可懼。可這麼退縮,難道就能輕易釋然?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眼看成事近在咫尺,在此放棄,心裡恨啊!苟且偷生地活,九死一生地闖,何去何從!輕輕地,啟蠻還是把腿放了下去。只是,落腳之處,依然是在太清觀之外。
孟家子孫,從不當縮頭烏龜!我命由我,不由旁人!啟蠻胸中豪氣勃發,管他什麼命數,我倒是要走到盡處看看,自己的命數究竟是由誰說了算!
生死置之腦後,只想大踏步前行,再無畏懼。即便,走完這第八圈,臨近末了,走向所謂的命數盡頭,啟蠻也沒有一絲的慌張。
老道還是站在那裡,似乎從沒挪動過。但是,他的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副和藹的神情。啟蠻走到近處,只聽老道說:「我太清觀的八門金鎖陣,景門、杜門、傷門、生門、休門、開門、驚門、死門,你已經依次破解,還說自己不會八卦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