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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扁鵲敵 文 / 書生將

    那個「怪老頭」,罩著身灰黃色大氅,如雪的鬚髮證實他歲數不小,可皮膚和臉面卻似嬰兒粉嫩,平平滑滑毫無褶子。滿頭白髮,拿五顏六色的細繩,一縷一縷紮成幾十個小辮,走起路蕩來蕩去。

    啟蠻看見了那老頭,老頭也看見了啟蠻,一時間倆人遙遙對視,誰都沒再說話。良久,四下裡一直靜悄悄的,最後只聽見血鷹一陣呻吟,隨後是一連串咕咕嚕嚕好幾聲。

    「完了。」同樣的想法在啟蠻五人腦中冒出,戰戰兢兢回頭看,血鷹趴在地上,臉漲得通紅,殺氣瀰漫。啟蠻暗叫糟糕,血鷹這下指定會發飆,老頭也不好對付,真是前有狼後有虎。

    老頭仔細打量了啟蠻好久,突然認了出來,暴跳如雷地指著啟蠻鼻子喊道:「好小子,找你一整天了,可算讓我碰著了!」

    蘇欽宇看出狀況不妙,問啟蠻說:「孟大哥,這老頭誰啊?」

    啟蠻慌張地說:「我那捧草藥不全是採來的,有些是從一個藥簍裡拿的。老頭說藥簍是他的,我想救人要緊,就說以後還他。這個老頭可古怪了,使的訣法邪門得很。」

    只見老頭擺開架勢,兩手在身前托著,黃芒閃動。「這次,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你逃了!」說著,雙掌掌心直對啟蠻。

    白光一晃,那老頭急忙收回胳膊,兩隻手差點便被砍掉。血鷹攔在老頭身前,殺氣騰騰。

    剛才,血鷹被蘇欽宇的鬼主意折磨得死去活來,好不容易才熬到蘇欽宇答應躲遠了。可沒等兌現,這該死的老頭攙和進來,啟蠻他們便沒躲成。現在肚子不疼了,臉面也丟盡了,血鷹只想把老頭剝皮抽筋,一解怨氣。

    老頭愣了一下,笑道:「我認得你,你是血鷹。百聞不如一見,臭氣熏天,臭氣熏天啊!」

    血鷹聽他這麼說,怒發直豎,立時就要動手。可老頭趕緊擺手說:「使不得,咱們今後可是自家人。宗主有請,跟我回血天宗吧。」

    聽見「血天宗」三個字,血鷹臉色大變,道:「你這老頭,也是血天宗的?」

    老頭的話啟蠻也聽到了,讓他猛地想起先前在客棧聽的那句,「看來我孟宛龍,是要陷在青陽山血天宗了」。難不成,三爺爺跟這血天宗確有干係?

    老頭眉毛挑起,對血鷹說:「聽上去你是見過薛昆了。那可真怪了,他沒跟你說明白?」

    「他說的夠明白了。」血鷹冷冷地說,心裡開始不敢小覷面前這人。

    「那就容易了。這次宗主命我二人下山,吩咐廣結天下豪傑。你血鷹,可是名列其中啊。」老頭說著,從背上取了把藥鐮,握在手裡成圈地甩著,虎虎生風。

    血鷹冷笑:「廣結豪傑?你們血天宗,都是用鐮刀跟人結交的嗎?」

    「雖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既然你知道血天宗,見過薛昆卻沒跟他走,那我就有數了。對不住嘍,吃我一鐮!」老頭鐮刀迅猛地掃出,血鷹退身躲開,袖中抽出一把寒光凜凜的短劍,倒持在手。

    「鷹勾良匕,久仰威名,總算讓我瞧見了!」老頭揮起鐮刀,卻砍了個空。血鷹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他身後,低聲說:「鷹勾之下,不死無名鬼。」

    「血天宗,扁鵲敵,何逍!」鐮刀震開短劍,回身再砍。血鷹高高跳起,道:「同是血天宗,你比那薛昆差遠了!」鷹勾短劍,鋒芒下指,刺向何逍頭頂。

    「彭」的一聲,何逍身上爆出一團濃煙,把他整個人遮蔽其中。

    「障眼法管什麼用!」血鷹一頭扎進煙霧裡,短劍狠狠戳了下去。怪了,也沒看見何逍從煙霧裡出來,可血鷹左劈右砍,就是找不到他人在哪。啟蠻幾人旁邊看著,只見血鷹與何逍雙雙不見了行蹤,又聽不見打鬥聲,心裡都是納悶。

    待煙霧散盡,何逍直挺挺站著,血鷹卻面色發紫,歪倒在地上。蘇欽宇看出了門道,憤憤不平地說:「真卑鄙,那煙裡有毒!」

    「小子,你倒是精明!」何逍袍袖一甩,又噴出滾滾濃煙。

    啟蠻幾人要躲,可冷逸雲迎了上去,催動疾風訣,把煙霧原封不動推還給何逍。

    「木訣,丫頭不賴!」何逍伸出根手指,戳向冷逸雲,長指甲上泛著綠光,顯然附著劇毒。

    「你的對手,在這呢!」

    何逍盡可能快地收手,但指甲還是被削掉。血鷹那短劍只沾了幾滴毒液,就「絲絲」響著被腐蝕出了一個個小坑。

    「你沒中毒?」何逍不敢置信,煙霧裡混有奇毒,騙人吸入,取人性命,屢試不爽。可再看血鷹臉色黑紫,明顯是中毒已深。

    「歪門邪道,也敢顯擺!」血鷹暴怒,短劍奮力劈殺。何逍驚疑他為何中毒不死,惶然揮動藥鐮格擋。兵刃相接,何逍手腕震痛,藥鐮差點脫手,不得已用雙手攥住。又拆上三招,痛感遍達全身,不禁驚駭血鷹膂力過人。

    可是再往後,血鷹的力道漸漸衰弱。高下逆轉,何逍猛揮一鐮刀撥開了血鷹的短劍,騰出手來施展訣法。黃芒瞬間凝聚,正迎著血鷹的臉。血鷹交臂身前,白芒護體。何逍竊喜,他這訣法威力不小,毒性更是可怕。就算被擋下,那血鷹的兩條胳膊也得廢掉。

    突然,何逍面前掠過白影,血鷹憑空消失不見。何逍正驚疑不定,胸口一緊,一條胳膊從身後探來,圈住了他的脖子。那條胳膊上爆發出了恐怖的力量,使勁一勒,險些將何逍的頸骨折斷。何逍驚恐,牽動黃芒去攻身後這人。

    啟蠻愣頭愣腦只知勒人不知自保,身中訣法,慌張地鬆了手。隱隱只覺有股邪氣侵進體內,但他心念一動,就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正把那邪氣逼出去。既然沒中毒,啟蠻就不去擔心,催動疾火刀去砍何逍。又是怪了,體內火元力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疾火刀也是晃動不定,聚不成形。

    「下九流的訣法,回家燒鍋去!」何逍隨隨便便推出一掌,就將啟蠻彈開。再找血鷹,遠遠地,正被蘇欽宇扶著。

    血鷹沒了力氣,只有靠蘇欽宇攙扶才能站著不倒,可還是冷冰冰地說:「我說過,誰救我,我就殺誰。」

    蘇欽宇道:「你還說過,對我俯首帖耳。還沒給你吩咐過事,要是你不明不白死在這裡,我豈不白白少了個僕從。」

    「笑話,我血鷹……」說著,接連幾聲重咳,飛沫帶血,黑痰酸臭。

    「別逞強,剩下的交給我了。」蘇欽宇扶著血鷹坐下,舒活一下筋骨,朝何逍走上幾步。不成想,脖頸冷不丁一疼,蘇欽宇眼皮一翻撲在地上。

    「你瘋了,幹什麼打他!」小玫趕緊檢查蘇欽宇有沒有傷到,啟蠻、祝宛熠和冷逸雲也湊過來圍在一起。

    「讓他先睡會兒,我自己的事,誰也別插手。」血鷹說完,抬眼看向何逍。金水二行元力,明暗掩映,在血鷹身上進進出出,撩撥得衣帶飄揚,抵抗著他身上中的毒。

    「你說你認得我,那你就該知道,我血鷹想殺的人,天涯海角也不會放掉。」血鷹凝神注目,鷹勾短劍指著何逍,劍鋒呼應主人心意,寒芒閃爍。

    「哎喲不得了,你那眼神真是嚇人啊!」何逍雖如此說,可滿臉的不以為然,一手持定藥鐮,另一隻手上不知從哪摸出個黃褐色的珠子。「我還知道,」何逍嘲弄地說,「血鷹、血鷲本是共進退,但有一個人,讓你們兄弟倆聞風喪膽。」

    聽何逍說出這句話,血鷹握著短劍的手微微抖了下,渾身都繃得緊緊的,肌肉一塊塊鼓動。狂怒至深時,額上暴出青筋,嘴裡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上下兩排牙齒咬在一起就再難分開,打嗓子眼裡擠出幾個字:「老東西,你胡說什麼?」

    何逍譏笑著說:「再告訴你,那個羞辱了你們兄弟倆的人,也隸屬我血天宗。這幾年,你們兄弟倆的事在我們血天宗可是大笑話啊!」說完,張狂地大笑,根本不把血鷹放在眼裡。

    何逍這番話,重重地戳動了血鷹掩埋心底的噩夢。那時,「鷹鷲雙雄」天下聞名,卻在某個血雨腥風之夜,慘敗於一人之手。血鷲喪了膽,從此甘為賊盜,做起了樑上君子。而血鷹,一面以兄弟的懦弱為恥,一面被那夜死裡逃生的險狀折磨得狂暴凶殘。

    細細數來,整整三年。這三年裡,只要太陽下山,血鷹就覺得每個角落裡都像是藏著那個仇人。閉上眼睛,就是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打那時,血鷹晚上不再入眠,而是靠著殘忍的殺戮讓自己麻木,來對抗烙在骨頭裡的恐懼。

    不止一次想過報仇,就算自己技不如人,被仇人所殺,也強於飽受折磨,終日難安。可偏偏不知那人身份,更不曉得去哪找他,何談報仇!而現在,何逍的話,讓整件事豁然明朗。三年的彷徨,總算有了宣洩的方向!

    「血天宗!原來都是你們血天宗!」血鷹瘋狂地叫喊起來:「何逍!我血鷹以命立誓,這就親手殺了你,日後殺上青陽山,血洗你全宗上下!」無邊仇恨,激起風雲色變。已經是後半夜,天上掛著的月牙,陰冷地灑下寒光,正像是一把屠刀,將夜空凌遲。

    何逍卻是不屑,道:「就憑你,連跟我交手也不配。你留神,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他說完這話,眾人都注意起來。只聽「咚」,「咚」,「咚」!一聲聲巨響重重衝擊著心臟的律動,似乎有個龐然大物,正邁步朝這邊走來。

    「我去看看!」啟蠻說完,縱身到了一棵樹上,遙遙遠眺。這一看不打緊,老遠飛來半截樹幹,正砸爛了他落腳的樹冠。幸好啟蠻躲得快,不然挨上這麼一下,鐵定要被擠作肉泥。

    「你們些個黃口小兒,我扁鵲敵在血天宗裡,也排得上名序。就讓你們長長眼,我這從極地寒山之上,擒來的雪怪。」隨著何逍話音,他身後排山倒海走來一個龐大的怪物。

    那雪怪有手有腳,像人多一些,可模樣實在醜惡。身被長毛,吼叫震天,爪牙更是比野熊還要鋒利。

    「蠢東西,給我殺了他們!」何逍頤指氣使地命令著。雪怪看了眼啟蠻幾人,又低頭看了看何逍,仰天咆哮。眾人正不知該如何應付,只見雪怪一巴掌掄下,把何逍狠狠地拍在了地上。隨後,根本不理會啟蠻他們,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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