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祝家的人生龍活虎,以一當十,混元散人深知不能再猶疑了,叫來幾個修為較高的弟子,和顏悅色地問:「說說看,道爺對你們怎麼樣?」
被問話的弟子心裡納悶:「這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想聽奉承話!」但嘴上又不敢直說,便道:「師傅厚恩,有如再造,弟子萬死不能報答!」
混元散人笑道:「萬死那倒不必,你們死一次就夠了。」眾弟子還沒明白過來,混元散人已經下了手,而且用的竟然是邪法混元歸!那些人抽搐著,翻滾著,扭曲的臉上寫滿了驚疑和憤怒。
混元散人從虛弱變得神采奕奕,湊到近處低聲說:「看你們忠心不二,就讓你們死個明白。道爺的混元歸,能把你們的元力打散,再剝奪一部分為我所用。有了各位的效忠,本教定會一雪前恥!此事牽涉本教機密,還望守口如瓶啊,哈哈哈哈!」
有些離得近的弟子看見混元散人對自己人下殺手,以為他發了瘋,四散躲避。混元散人知道事態難控,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追上逃竄的弟子們,盡數用混元歸奪了元力。當然,中了混元歸的,又有幾個不是當場斃命?
慘叫四起,一個又一個大活人,眨眼就乾枯腐爛,留下一堆堆連屍身都稱不上的污泥,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后土教的弟子哭爹喊娘,號破了嗓子地求饒,有些甚至還向祝家的人哀求救命。可他們叫的越淒慘,混元散人就越起興,漸漸黃芒加身,穿行戰陣,形如鬼魅,以一人之力殺得天昏地暗。
見到混元散人大肆屠戮弟子,連祝家的人也都驚懼起來。誰都不曾聽說有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心裡又怎能不怕。但混元散人只挑自己的弟子殺,即使遇到祝家的人,也都繞了過去,分毫不傷。
終於,最後一個后土教弟子也死不瞑目之時,混元散人已經全身金光璀璨,立於半空,宛如大羅金仙。而祝繼行被掌毒所侵,身上的烈焰熄滅殆盡。更不用提其他修為較淺的,早就生了退縮的念頭。
混元散人撥弄著那兩撇鼠鬚,頗有興致地說:「道爺的手段你們都瞧見了,留下你們不殺,是想慢慢玩。還有哪個不服?」
「我不服!」祝家一人大喝,使出焚天訣,壓向混元散人。混元散人譏笑著,動也不動,那天火連他頭髮還沒沾到,就消散的無影無蹤。而那個施焚天訣的,只是剛一被反擊的黃芒碰到,就癱軟在地。
「世人只知混元歸厲害,卻鮮有人明白內情。這混元歸,不管是什麼了不起的訣法,全都打散成元力讓你使不出來。」說到這,混元散人拇指戳胸,睥睨眾人,不可一世地大喊:「身經百戰又能怎樣?身懷絕技又能怎樣?有這混元歸在手,道爺我才是天下莫敵!」
「放你的狗屁!」
混元散人聽聞,惱怒回頭,只覺眼前一黑,就從空中栽落到了地上。
「什麼人!」混元散人灰頭土臉地爬起來,望見殘破的院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男兩女。兩個女孩不足為慮,但那男的好生詭異!
在他身上,不是光芒在罩在外面,而是由內而外透著黃芒。他的後背,洶湧著濃重的玄光;他的前胸,翻滾著炙熱的赤紅;他的右拳,閃耀著奪目的白輝。四色光芒咸集一身,絢麗地交織著,洞心駭目!
混元散人目瞪口呆,心驚膽顫,喃喃道:「紫微……朱雀……玄武……白虎……」
「老道!」啟蠻右手一指,白光不催自出。混元散人疊掌阻擋,黃芒大起,卻在白光的威壓下節節潰散。
混元散人勉力堅持,猛然認出那男的就是之前傷了自己的人,頓時懵了:「不可能,中了整招的混元歸,怎麼還會活下來!就算是司馬倫,也不過片刻喪命,那小子什麼來頭!」
想著想著,混元散人不由怒火中燒:傷了道爺一次,如今又來觸犯虎威,小崽子命硬,道爺偏要捏軟了你!於是喝道:「這次可不只是掰斷你的掌骨,還得把你打成爛泥!」
混元散人按下白光,飛身而出,啟蠻也快步迎了上去。四色光芒不停地掃過,如行雲流水,連綿不絕。混元散人躲躲閃閃,偶被擊中,雖有黃芒護體,也直感痛入骨髓。
「小崽子有種,不過混元歸下從來不留活命!」混元散人兩掌齊出,使出兩重的混元歸訣法。啟蠻也將四色光芒擰在一處,迎頭痛擊。
混元散人知道,赤、黃、白、黑四色,即是火、土、金、水四行元力化成,威力驚人,卻也在混元歸的克制之內。果不其然,啟蠻催動的光芒撞在混元歸上,雖激起天崩地裂之聲,終究還是被打散。
但不似其他訣法那樣,剛被混元歸擊中就消失的乾乾淨淨,四色光芒雖破,餘力仍在。短促的殘光破除阻擋,打在了混元散人的身上。袍袖,道觀,大氅,有些地方被燒成了灰,有些地方被凍成了冰,有些地方被腐蝕,有些地方被撕裂。再到後來,混元散人的鬚髮、皮肉亦然。
混元散人不甘罷手,強提一口氣,雙掌一點一點推向啟蠻。混元歸逼近啟蠻,孟宛鶴、祝宛熠、小玫見了,施訣相助,但都奈何不得混元散人週身的黃芒。混元散人獰笑道:「誰都救不了你,等拿到了你的元力,看天底下還有哪個不怕道爺!」
啟蠻滿頭大汗,無可奈何,而當混元散人雙掌最終覆上胸口,啟蠻已經快要絕望了。體內的元力開始不聽自己使喚,不斷從胸口被剝離出去。四色光芒隨之黯淡,渾身軟綿綿的,不如,放棄了吧。
啟蠻認命地閉上了眼,忽然心念一動:我若死了,爺爺、爹娘、小玫、祝姑娘,所有孟祝兩家人怎麼辦?不能讓老道得意,孟家子孫,從來不當縮頭烏龜!
混元散人剛得意了沒多久,猛然覺得不對勁!剛剛到手的龐大元力又被奪了回去,甚至自己的土元力也被迅速抽走。混元散人驚叫:「混元歸,你怎麼也會混元歸!」
想要抽手,但雙掌卻被強大的吸力黏在了啟蠻身上。混元散人暗叫大勢已去,一咬牙,催元力自斷兩臂經絡,這才跌跌撞撞地脫身到了一邊。反觀啟蠻,身子離地而起,當空皎月,滿天星斗,萬家燈火,天地間所有光芒都向他聚攏過去。
混元散人自知不敵,用黃芒把身子裹起,起身就逃。但黃芒根本不容驅使,而是直接被啟蠻抽走。不光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體內的元力都出了竅,朝啟蠻彙集。混元散人嚇破了膽,趁眾人驚詫之際,狼狽逃離。也來不及分辨東西南北,只知道沒命地跑開,越遠越好。
誰也說不清異象到底持續了多久,只知狂風馳掣,雷霆迸裂,撼動乾坤。而當啟蠻再度落地的時候,像變了個人似的:昂首挺立,從容不迫,顧盼間,流露出赳赳豪氣。
但是,所有人都提不起喜色,因為,垂危的祝繼行也被抬進了院中。
混元散人一頭扎進老林深處,直到把腿跑得酸痛難耐,把腳底磨得鮮血直流,這才撲倒在地。剛才還在傲視世人,現在卻成了驚弓之鳥。蟲鳴鳥叫,再細微的聲音聽起來都像是催命的喪樂,讓他惶惶不安。四周草木皆兵,彷彿不知在某棵樹後,就藏著那惡鬼一樣的小崽子。
許久之後,平復下喘息,恨意湧了上來:「胳膊廢了,但這一身的訣法還在,后土教勢力也尚存大半。待道爺修養好了,東山再起之時,就是你小崽子喪命之日!」
偏偏老天不作美,混元散人剛剛打起些精神,遠處突兀傳來的腳步聲又在剎那間讓他萎靡了下去。腳步聲漸近,混元散人害怕地張望,幸好,不是那小崽子,是一個戴斗笠的劍客。
劍客背著個鼓鼓的行囊,不知都裝著什麼。混元散人心想,正好沒有盤纏,這簡直是送上門的。於是攔在斗笠人的身前說:「道爺手頭緊,識相的借點銀子使使。」
斗笠下露出一隻寒光四射的眼睛,那人挑起嘴角不屑地一笑,回應道:「我只說一遍,滾!」
混元散人心想:「難不成滿天下的人都要騎在道爺頭上?不知死活的,都該殺!」凝神催起黃芒,掃了出去。
那人搖頭歎息,手起劍落,再收劍歸鞘,一氣呵成。壓了壓斗笠,又向著孟家的方向走去。背後,混元散人頭顱滾地,血湧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