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雪聽得怔怔出神:「幾碟小菜?」
「不錯,只相當幾碟小菜。還魂丹乃是魔門獨門聖藥,本教隨時可以製作。」
「盧公子說的太過輕鬆,本姑娘難以置信。」
「雖然只是幾碟小菜,但所需配料卻是極難尋找,如此而已!」
「還魂丹真的出自魔門?」司徒雪驚道。
「司徒姑娘或許早已知道此事,何必再問。」
司徒雪道:「還魂丹太過珍貴,本姑娘雖然聽說,但仍是疑信參半。」
幻天一語雙關:「還魂丹或許珍貴,但最珍貴的並不是丹藥。」
司徒雪怔道:「是何東西?」
幻天表情平靜,口氣稍緩,道:「世上珍貴之物數不勝數,無人可以窮其所有。喜愛黃白之物,則視金銀財寶最珍貴;喜愛武功之人,則將神功秘籍看得最重要;喜愛並垂涎美色,看到美人最動心。凡此種種,不可盡數。無論能夠數出多少種珍貴,只有一種珍貴才可稱得上珍貴。」
司徒雪疑惑道:「不知何種珍貴才稱得上是珍貴?」
「尊嚴和自由。」
「哦?」司徒雪聽得一怔,道:「盧公子確是與眾不同,尊嚴與自由並非可見之物,既不可食,亦不可用。公子何以最重尊嚴與自由,本姑娘難以理解。」
幻天凝視司徒雪,道:「當你及桃源山莊始終處在江湖武林圍攻之下,時時刻刻都有危急之感,食不甘味,寢不安穩,整日、整月、整年以致數千年來,都要為生存與自由而費心費神之時,你便知曉尊嚴及自由的珍貴了。」
司徒雪聽了,微微一震。略一思慮,道:「盧公子,魔門之所以不容於江湖,乃是魔門行事理念及手段與江湖道義格格不入,因此才時常發生爭端,掀起無邊血腥。既然公子說到尊嚴與自由,本姑娘以為,魔門如果摒棄成見,融入江湖,化入塵世,豈不其樂融融。」
幻天聽罷,異常平靜,輕緩道:「血腥之起因,其實並不在魔門。武林江湖之所以要極力剿除魔門,其實不是因為魔門的行事理念與手段,而是腦海中那些固有的理念在作祟。以致形成了習慣,大凡說到魔門,心中便會不由自主地產生仇恨。甚至那些從未見過魔門,不知魔門為何物之人,也同樣會憎恨魔門。這是為何?恐怕也僅僅是因為一個魔字。按實說來,魔門與整個江湖各派毫無分別。魔門中人亦同普通人一樣,都是有血有肉之軀。人們何以談魔色變,畏之如虎,無不是心念作祟。硬生生地給不同於所謂正道武林的理念做法,強加了一個魔字。為了這個魔字,數千年來,無數人為此而埋骨荒山,拋屍荒野,死去之人難以計數。所有的血腥,所有的仇恨其實都源於自己心中固有的理念,都源於一個虛妄不實,人為編造而成的心魔。那些死去之人,並不是死在魔門之手,而恰恰是死在自己給自己編織的夢魘之中。」
司徒雪聽罷,似乎有所感悟,但轉念一想,卻又感覺無法理解。遂道:「難道魔門非要按自己的理念行事,非要採取血腥手段實現教義嗎?」
幻天沉靜道:「司徒姑娘,不是魔門非要如此,而是江湖武林非要逼迫魔門如此。本教亦不希望掀起漫天血腥,但現實卻是如此殘酷。面對生存與自由,魔門絕不會坐以待斃,更不會在意掀起漫天血腥。生命沒有貴賤之分、多寡之分和正邪之分,倘若非要以生命為代價,洗刷虛妄不實之理念,本教以及魔門情願以血肉之軀,為自己爭得應有的尊重與自由。」
司徒雪聽罷,歎聲道:「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魔門非要如此?」
「司徒雪姑娘差矣,這句冤冤相報何時了,不應是對魔門而言。魔門只是為了生存,為了尊嚴。而今,整個江湖武林急欲做的便是要剷除魔門,倘若換做司徒姑娘,你又如何應對?是束手待斃,還是奮起抗爭?」
「這……這……本姑娘以為,江湖自有公道,公子不必偏激。」
「哈哈哈……」幻天大笑,反詰道:「公道,這世上還有公道?兩個娘子遭到圍攻,滿身傷口,若非功力尚可,恐怕已經沒有機會等待所謂的公道了。司徒姑娘,若按人之本性,世上根本不會有什麼真正的公道。」
「公子太過悲觀,公道自在人心。」
「司徒姑娘所說的公道並非沒有,但對於整個江湖而言,剿除魔門便是公道。司徒姑娘身為剿魔聯盟議事堂中人,難道看不出整個江湖之意嗎?」
「這……」司徒雪愕然。
幻天平和道:「桃源山莊所為,本教不為己甚。對於江湖各門各派,除了個別門派,本教並未採取狠辣手段。非是本教心存仁慈,而是本教給江湖,也給自己一個理由。這個理由便是心安,如此而已。」
司徒雪道:「本姑娘明白公子之意。公子不是心慈手軟,不是顧念蒼生而心腸慈悲。而是殺人要有理由,殺人沒有內疚,殺人要心安理得。對否?」
「不錯,司徒姑娘冰雪聰明,本教甚是佩服。」
「唉……」司徒雪歎聲道:「如此看來,公子還是心存顧慮,有所擔心。雖然公子言說自己並非心慈面軟,但本姑娘以為,公子尚未泯滅良知,並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無法言喻的極惡之徒。」
幻天問道:「泯滅良知?對誰而滅,對誰而良?」
司徒雪道:「本姑娘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因而便不知公子對誰而滅,對誰而良。今日巧遇公子,本姑娘已自感說得太多。至於公子如何行事,本姑娘無法左右。但仍然希望公子莫要一意孤行,與天下為敵。」
幻天面色一沉,煞氣自然而出,週遭登時一片冰冷。司徒雪不禁打個寒戰,感到有些慌亂。片刻,便聽幻天冷聲道:「在本教眼中並沒有任何敵人,除非自己把自己當做了敵人。凡是認為本教是敵人,並且意欲以本教為敵,甚至已經與本教為敵者,自今而後,倘若不改初衷,都將是本教不共戴天的敵人。如此,便都是本教必欲斬殺之人。」
司徒雪越聽越緊張,不禁打了一個寒戰,顫聲道:「難道公子真要掀起無邊血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