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醉翁之意
趙大喜既然打算改口了,也就多說了張夫人兩句:「嫂子我說句公道話吧你別不愛聽,這個事情就是你的不對,我覺得唱一唱紅歌提一提黨性,挺好的。」
幾句話又說到張夫人啞口無言,張風山在老婆面前卻是揚眉吐氣,讚賞的拍一拍趙大喜肩膀,畢竟這幾句話太對他的胃口了。張夫人是很精明的人,被趙大喜這外人說了兩句先是有些臉紅,很快清醒過來開始琢磨話裡深意。
趙大喜這時候乾脆把話說開了:「嫂子我說話直你別不愛聽,我覺得這一回張書記事情辦的很公平。」
張夫人聽到默然無語,張風山聽到精神更加振奮。
趙大喜趁機連他也一起點撥了:「張書記,古話說給人一碗米養的是恩人,給人一升米養的可就是仇人了,這個分寸您可得把握好了,米該給多少就給多少,在這個問題上您可絕對不能含糊。」
話一說完連張風山也沉默了琢磨他話裡深意,顯然是覺得他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在對待延安兒女聯誼會的問題上,唱不唱紅歌搞不搞串聯都無所謂,給多少米才是關鍵,這個分寸該怎麼拿捏也是一門學問。
張夫人李小環聽到這蘊涵智慧的說法更沉默了,顯然也是在檢討自己這兩天所作所為是不是太過分了,是不是望夫成龍的心情太急切了,以至於逼的丈夫太緊了逼出逆反心理來了。趙大喜兩句話說到張風山夫婦都沉默了,心裡會意一笑知道張夫人是聰明人,這兩句話應該足夠讓她清醒過來了。
張風山也絕對不是個笨蛋,琢磨一陣先忍不誇:「這話對,精闢之論!」
張夫人臉色接連幾個變化,最終還是耐住性子幽幽的歎了口氣:「好吧,以後這種我不管了。」
趙大喜看她服軟了心裡也挺要讚歎,這位張夫人還真是個女中豪傑,拿的起放的下肯接受別人意見,這就挺不容易了。當然他趙大喜的意見份量是很重的,換個人來張夫人也未必肯依。
張風山卻在琢磨著趙大喜的精闢之論,米該給多少才算合適,一頓飯吃完張風山夫婦倒也真的心平氣和了。落在鄰居眼裡自然又有一套說辭,趙大喜這人的能耐大到沒邊了,來了一趟張家張書記夫婦也就不吵了,也不知道這個架是怎麼勸的。
下午兩點出了張書記家門,張風山親自送到街上。
這時候的張風山臉上倒有點書生意氣:「我聽了你這些精闢之論,真是受益良多,呵呵……受益良多。」
趙大喜看他說話文縐縐的還覺得有點好笑,想起跟田中勤那書獃子剛見面的時候,田副秘書長說話也是這麼文縐縐的,動不動就把黨性原則掛在嘴邊上。心裡又猛然一寬心說人都是會變的,人想變好挺難想變壞真是太容易了。
趙大喜也不知怎麼的就心軟了:「張書記,下午我替您去一趟亞洲大酒店吧。」
張風山當然求之不得,趕緊點頭:「行,你看看張亞洲同志他們還缺什麼給置辦一下,噢,回頭來我辦公室拿錢。」
趙大喜也就輕易敷衍過去:「行,我先墊上吧。」
離開張家去叫了安心潔,去亞洲大酒店的路上想起來那群幼稚到可愛的紅二代們,仍是覺得這世界挺奇妙。到了亞洲大酒店門前的停車場上,下車之後安心潔也挺不理解,接連幾個挺懷疑的眼神送過來。
站在她的立場上,當然是滿心的狐疑:「來這幹嘛,你沒勸張書記離這幫人遠一點?」
趙大喜這時候說話反倒心平氣和了:「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勸張書記離這幫人遠一點?」
安心潔倒被他一句話反問到張口結舌,她也是反應很快口才很好的人。
說話下意識的有點結巴:「這幫人……太幼稚了啊,也就幼兒園剛畢業的智商吧,這什麼年代了還唱紅歌,有人聽嗎?」
趙大喜也樂得跟她理論幾句:「唱不唱是一回事,有沒有人聽又是另一回事,你管天管地還管的了別人唱什麼歌?」
安心潔又被她說到著急了:「我當然管不了啊再說我幹嘛要管?」
趙大喜看她有點著急了才放過她,哈哈一笑語調倒是溫柔起來:「心潔,你說我這兩年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就算我拿再多的錢出來做再多的善事,也不過就是讓東官父老跟著享了點福,我還能幹嘛……心潔,這個社會異類太少了,質疑的聲音也太少了,起碼這些落魄的紅二代們敢提政改,我幹嘛要勸張書記離他們遠點?」
安心潔被他一套道理說到沉默了,也體會到他這時候的心態,真是有一點憂國憂民的味道了。
安心潔沉默一陣,也跟著幽幽的歎了口氣:「你說的話總是有道理的。」
趙大喜一時興起在她香軟肩膀上輕捏兩下,才扯著她上了亞洲大酒店的四樓。在四樓一個房間裡跟張亞洲同志再見面的時候,趙大喜看著這人身邊一身樸素的軍裝大衣,怪異的打扮心裡實在很想笑,又覺得太不莊重了還是強忍住了。
張亞洲對他仍是不怎麼感冒,只是隨口敷衍:「趙先生有什麼指教?」
趙大喜欣賞過他臉上彆扭的表情,才咧開大嘴笑了:「張書記讓我來看看你們這裡少什麼,讓我幫著你們置辦一下。」
張亞洲聽說是張風山派來的,臉色也就緩和了一點。
說話時候卻仍舊很警覺,還有點怪:「我們這裡什麼都不缺,一桌一椅一書一筆足矣,兩位請回吧。」
趙大喜還能忍住笑意,安心潔卻終於忍不住了,被這人窮酸迂腐的說話方式逗到笑出聲來。
這一笑雖然百媚俱生,還是把張副會長激怒了:「你笑什麼,我長的很好笑嗎?」
安心潔趕緊舉手大叫無辜:「對不起呀張會長,我不是笑你……我這人天生愛笑對不住啊。」
趙大喜聽到一桌一椅一書一筆這麼文縐縐的說話腔調,也要忍了半天的笑,還是一本正經的拿出紙筆寫個電話號碼和地址遞過去。
還是心平氣和笑著說話:「亞洲同志,這是我公司的電話和地址,歡迎聯誼會的同志來北山集團參觀指導。」
張亞洲的反應也很古怪,本能的想推又忍住了,畢竟北山集團的金字招牌實在太嚇人了,面前這個大資本家華人首富的威名也太驚人了。雖說身為紅色兒女應該離這個萬惡的大資本家遠一點,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誰會把華人首富的名片往外面推呢。
安心潔看他臉上窘迫表情又忍不住笑,好在這回她強忍住了,總算沒有再笑出聲來。
趙大喜體會到張亞洲同志心裡的掙扎矛盾,也強忍笑意起身告辭:「那就這樣吧亞洲同志,我們先走了。
張亞洲糾結了一陣,最終還是很不爭氣的把寫有北山集團地址電話的紙條收起來了。出了亞洲大酒店坐進車裡,安心潔終於忍不住捧腹狂笑,笑到花枝亂顫眼淚都下來了。趙大喜想想也忍不住笑,紅二代就紅二代吧,何必把自己弄的跟演員似的。
安心潔笑過之後擦一擦眼淚,順口開個玩笑:「笑死我了大喜同志啊,中華民族的興亡還不至於要靠這幫人來拯救吧?」
趙大喜發動汽車也被她有趣的說法,弄到搖頭失笑歎一口氣:「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你還別笑話人家,你想想你又做過些什麼?」
安心潔再擦一擦眼淚,態度也正經了一點:「好嘛,我是漢奸賣國賊行了吧。」
趙大喜沒好氣的在她柔軟大腿上輕拍一記,又哈哈一笑:「當賣國賊你還差了點,這年頭想賣國也得有門道才行吧!」
安心潔被他拍到誇張的哎喲一聲,粉臉上很快露出釋然笑意。
這天晚上剛剛回家,就接到王主席的電話:「你搞什麼,你沒勸張書記就算了,你怎麼還跑去亞洲大酒店轉了一圈?」
趙大喜臉色裝冷,笑著打斷他話:「老王,這話不該你說吧。」
王主席瞬間被他冷淡的口氣驚醒,趕緊改口:「噢,對……是我失言了。」
趙大喜琢磨著這位王主席,最近又有點不安分的跡象,自然也要警告他兩句:「你在我這失言了沒關係,我可以裝沒聽見,老王,反正你自己心裡有個數吧。」
可以想像電話那邊王主席,一定是嚇到汗流浹背,趕緊答應幾聲就嚇到把電話掛了。
趙大喜放下電話背起手來,自覺做的沒什麼錯,他在電話裡警告了老王就等於約束了北山派,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再糾纏了。他既然都表態轉變立場了,也就等於北山派轉變立場了,老王老陳一幫省委高官也就不敢說什麼閒話了。
這天晚上家裡飯桌上,徐記者態度也挺懷疑:「唱紅歌能管什麼用,這個事情靠譜嘛?」
趙大喜吃著飯菜,不動聲色的回答:「我看挺靠譜的,別忘了咱們張書記是個什麼出身……做人嘛不能忘本。」
家裡眾女看到他臉上代表著睿智的微妙笑意,也知道這叫醉甕之意不在酒,這裡面的學問應該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