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抬棺上陣
北山集團投資部放了大假，雷永強也被請到省裡開會，趙大喜心裡還存著一點希望動筆寫篇文章。一改一貫犀利的文風轉而平和起來，連題目都起的有點文藝氣息叫做「高層公關的魅力」。站在本土投資機構的立場上，暗指把國有資產毫不設防的，交給高盛這樣的大投行去海外運做融資，實際上是一種極不負責的做法。
這種急功近利的做法短期內撈到了數十億甚至上百億美金的好處，帶來的深遠影響卻是讓大型國企，成了外資大投行的提款機。幾天後署名趙狂徒的文章在省內見報，因此又招來省港兩地專家的批判，讓趙大喜和雷永強兩個人相視無語。
雷永強氣到把報紙一撕兩斷：「瘋了，這些人快瘋了。」
趙大喜真是心灰意冷，輕輕歎一口氣：「不是他們瘋了，是咱們瘋了。」
雷永強發起狠來又咬牙說話：「咱們雖然不可能正面對抗高盛，趙總，咱們可還沒弱小到任人欺負的地步吧。」
趙大喜接連幾個變化，態度還是堅決起來：「把休假的人都叫回來，開會！」
雷永強頓時象打了一陣興奮劑，伸大拇指過來：「趙總真是個痛快人，開戰啦！」
趙大喜哈哈一笑沒好氣的笑罵：「開什麼戰，無利不起早，哪條法律規定我不許收購國企海外上市流通股的，沒道理嘛！」
雷永強又伸一個大拇指過來，眉開眼笑抓起桌上電話，把正在休假的投資部同仁叫回來開會。
這天下午趙大喜在投資部會議上侃侃而談，提出一套很新鮮的論調：「對咱們現有的大型國企來說，壟斷則為利好，開放則為利空，高盛也好，德意志銀行也罷想搞壟斷，還要問問咱們這些地頭蛇答應不答應，我正式宣佈調資金全面回購中石油，中石化中國電信，各位，動手吧。」
一聲令下投資部上下揚眉吐氣，被趙總幾句話慫恿到腦子發熱，紛紛把手裡的原油期貨套現調集現金，著手收購這些大型國企在紐約交易市場的流通股，擺開架勢要把手伸進高盛系的後院。一星期後調集了超過五十億美金的現金，所有人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這五十億美金幾乎是投資部全部家底，這要是有個閃失所有人都要睡大街了。
雷永強一幫人仍是對趙總信心十足，因為趙總的決策是永遠都不會錯的。
趙大喜也是有苦自己知，這天領著梁婉去靈山上拜梁新城，又坐在梁新城的墳前叫起苦來。
大嘴一咧發兩句牢騷：「新城兄，老子這回可真是與天下人為敵了，你在這安心躺著再過兩天，老子這就下去陪你。」
話一說完周圍人同時打個寒噤，梁婉忍不住嬌聲埋怨：「呸呸呸，說什麼吶烏鴉嘴，童言無忌。」
這本來是很好笑的話，卻偏偏沒人笑的出來，梁新城墳前氣氛一陣古怪。
連雷永強也上前幾步半跪在梁新城墳前，連聲苦笑：「趙總說的沒錯，梁總，我跟趙總這一回，可真是要抬棺上陣了。」
梁婉一幫人對看幾眼，也知道現在的北山通訊想跟高盛這樣的大投資銀行正面開戰，確實有點不自量力，弄不好真要成了個天大的笑柄。又隱隱覺得相當的刺激，能跟大名鼎鼎的高盛集團爭一爭鋒芒，這本身就是很值得驕傲的事情。才剛從梁新城的墳前回到趙家村，投資部就打來電話。
壞消息傳來北山集團投資部，一直在全力運做的阿里巴巴美股上市計劃全面受挫，阿里巴巴一小時前宣佈改投高盛系。趙大喜挖了別人一輩子牆腳，終於嘗到被別人挖牆角的滋味確實不太好受，幾乎是一場完敗，投資部因此投入的人力財力都打了水漂。
趙大喜痛苦的抓一抓頭髮，頹然歎氣：「我的責任，是我跟sec把關係鬧的太僵了，責任我來承擔。」
雷永強也是滿臉的苦澀：「毀了，投資部的招牌毀了。」
趙大喜心裡面也真叫苦不迭，真對上高盛這樣強大的對手，才知道對方這才剛剛動了動小指頭，就弄的他趙某人雞毛鴨血。對方稍一發力，就讓北山集團投資部剛剛起步的海外債券營銷業務徹底陷入癱瘓，在洋人眼裡他真正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跳樑小丑。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國家積弱受制於人。
數天之後壞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投資部手裡的大客戶，一個接一個的改投高盛，氣到雷永強破口大罵這幫牆頭草隨風倒，做人還有沒有點尊嚴了。
趙大喜倒好心安慰他兩句：「省點口水吧，尊嚴值幾塊錢一斤？」
這天晚上回到家裡，跟林家姐妹對坐在客廳裡。
趙大喜癱坐在沙發上一臉沮喪：「慘，這還沒開戰呢就先敗了一仗，差點讓人一巴掌拍死了，我錯了。」
林海草和林海燕聽到發呆，又忍不住同時失笑出聲，好言好語安慰他兩句。
林海燕想正經說話，端莊嫵媚的臉蛋上偏偏都是笑意：「活該，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那麼大一個高盛系你惹的起嘛！」
趙大喜臉色一沉眼中又凶光畢露：「就算老子被人一巴掌拍死了，老子也要咬下他一塊肉來。」
林家姐妹看他臉色如此凶狠，也知道這一回終於激發出他心中鬥志，怕是又要弄出一些事情出來。果然這天晚上把蘇振宇從印度召回東官，連夜趕去京裡辦事，第二天上午住進田中勤家。
趙大喜發揮好口才盡力說服田中勤：「這事不要驚動老首長，咱們幾個把事辦了，你把工信部的領導約出來，一定要能辦大事的。」
田中勤本來是有點為難，偏偏趙大喜第一次開口求他，把牙一咬也就認了，打電話約了工信部手握實權的幾位領導，明天中午到家裡吃飯。田副秘書長面子當然不小，第二天中午來了幾位領導飯桌上攀一攀交情，這幾位領導一聽說這黑臉大漢，就是堂堂北山集團趙總裁，自然滿臉都是欣喜。
田中勤也不過是擔負了引薦之責，趙大喜自然懂得好處送過去，給這幾位在投資部開個投資帳戶。三五天後人回東官坐看好戲，這天報紙上傳出來消息，工信部重提手機話費單項收費，敦促電信集團盡早提交單向收費方案。電信集團也不知道領導是哪根筋不對了，怎麼突然想起來重提單項收費，一頭霧水只能照辦。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的時候，在境外上市的兩支中國電信股，一夜之間遭遇到拋售狂潮，股價一路狂跌不止，一夜之間損失上百億美金，讓手握兩家公司大量股份的高盛集團一夜之間損失慘重。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時候，北山集團投資部趁機調集十億美金進場抄底，大肆收購中國電信近百分之四十的流通股。
短短一個星期時間內風雲變幻，高盛系之一的電信集團損失慘重，讓朱宇一群北山集團高管手拿報紙，也都瞠目結舌怎麼會這樣，不就是電信集團剛剛宣佈，手機話費要單向收費了嘛，市場反應不至於這麼強烈吧。偏偏趙總和投資部雷主任一臉神秘裝聾做啞，仍是關起門來嘀嘀咕咕。
雷永強這時候也心服口服：「趙總英明，單向收費政策果真引發了報復性拋售。」
趙大喜大嘴一咧摸一摸下巴，心裡冷笑老子比姓魏的強的地方，是因為老子知道的事情比他多。他明知道半年後單向收費政策一出台，將會引發海外投資經理們的強烈不滿，因此引發報復性拋售，也不過是又用已知的歷史來改寫了現在的歷史。
他還知道下個星期，工信一定會派人親赴紐約救市，宣佈取消單項收費政策，以平息海外投資經理們心裡的不滿和憤怒。這是歷史上沒有事情，純粹是因為副部長先生收了他的好處，跟他合夥演出的一齣好戲。
雷永強誇獎過後又有點心虛：「可惜了，連兩家電信集團也跟著賠錢了。」
趙大喜大嘴又是一咧，仍不以為意：「打仗嘛難免會誤傷友軍，沒辦法。」
雷永強聽他說的有趣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又覺得背後涼颼颼的，這還真是比打仗還要凶險。他也明知道趙總還有後手，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這一回要是不弄出一些事情重創高盛中國，他就不叫趙大喜了，這一次連消帶打做的也真是漂亮。
果然第二天在投資部全體會議上，趙總又拋出他的新奇論調：「這一回事情說明了什麼，說明海外基金經理對咱們海外上市國企的信心，並非是建立在市場競爭的能力上，而是看中了咱們這些國企的壟斷地位，所以，一旦兩大電信公司的壟斷地位，哪怕是稍微有那麼一點動搖，比如說這一回單向收費政策一出台，這些海外投資經理們就報復性拋售……我呸，一群橫行霸道的孫子！」
眾人對看一眼也不知該怎麼說他，要講橫行霸道您趙總，可真是不輸給美國人。散會之後趙大喜怎麼肯善罷甘休，一份小報告打給田中勤，田副秘書長咬牙把小報告拿給蘇和，蘇和看完之後氣的狠拍桌子。
差點把老蘇氣炸了：「只是一個話費單向收費政策，就激起了這麼強烈的市場反彈，現在電信集團到底是誰說了算……是不是電信集團每一項重大決策，都要先經過海外投資方的同意！」
這問題田中勤自然答不上來，就算他能回答的上來，他恐怕也絕對不敢回答。蘇和氣到臉色發黑猛的站起來，一言不發把趙大喜的小報告收好，準備在重要會議上拿出來理論，田中勤兩隻眼皮一起狂跳，心裡大叫要了親命了，趙大喜這一發狠可真是驚天動地，最要命他也脫不了關係，可是他把那幾位工信部引薦給趙大喜認識的。
事到臨頭田中勤也發狠了，心裡大罵去他奶奶個爪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跟這幫孫子拼了。趙大喜這時候也沒閒著，施展全身的能耐全力反擊，適當給朱存希一些內幕消息。
以一個民主黨精英黨員的口吻，在民主黨的報紙上發表文章，強硬指責高盛集團決策失誤，導致高盛集團在兩支中國電信股票投資計劃中，慘賠數十億美金，這可都是美國納稅人的錢。朱存希的爆料發揮了巨大的破壞力，直接引發了國會裡民主黨議員，針對高盛集團的決策失誤大肆聲討。
趙大喜翹著二郎腿冷笑連連，投資部上下也都覺得很解氣，投資部遭了重創丟了大半業務，高盛集團在趙總全力反擊下，日子也真是不太好過，這個手機單向收費政策的出台真是太及時了，一石數鳥的妙計還驚動了上頭，不得不認真國企海外上市的得失。
趙總這一手恰到好處點醒了不少人，國企在海外上市是帶回了豐厚的資金回報，可同時也把決策權給丟了，因此造成的惡果那就是，每一項重大決策都要經過海外投資方的同意，如若不然就報復性拋售你的股票，讓你股價暴跌抬不起頭。
這麼簡單的道理偏偏要有人點醒，許多人才會恍然大悟。三天之後工信部領導親赴紐約救市，承諾暫時擱置手機單向收費政策，兩支電信股這才瞬間抬頭看漲，兩天之內漲回原價，盤點得失高盛集團迫於輿論壓力，也為了帳面上好看一點，還是拋售了一些中國電信的股票。
北山集團投資部早就在低位大規模回購，趁機撈足了好處。
趙大喜還在投資部會議上，態度張狂拍桌大罵：「老子就是不信，高盛系還是密不透風的鐵板一塊……就算他是鐵板一塊，老子也給他釘幾根釘子進去，馬上給我加大回購力度，需要多少現金給我打報告！」
雷永強更是對他信心大振，能力再強還是得上頭有人，上頭有趙總的老首長照應著，又有田副秘書長親自出面，趙總又是玩政策的高手，還別說是工信部的領導，跟國資委領導吃飯也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