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第二十二章連環毒計
晚上十二點,趙家村。
一陣混亂過後鼻青臉腫的白軍,和幾個穿海防軍裝的被押進門,進來的人幾乎人人帶傷,小洪舔一舔嘴唇,把四把配槍連著槍套一起拍到桌上。四周圍幾十號穿制服的趙家村小青年人手一把警棍,早把周圍數百米內控制起來。
白軍抬頭往周圍看幾眼,看見張漢的時候吐一口血沫,口氣凶狠:「張漢,你也是國家幹部,你這是知法犯法,你這是私設公堂!」
小洪火大起來狠狠一腳踹在他背心,又一腳踹倒了:「咋呼個啥了,這裡是趙家村聯防隊,隔壁是趙家村派出所,誰跟你私設公堂了。」
這話也沒錯,這個月鬧出這麼多事情,北山市委還怕趙家村再出什麼意外,嚴令北山分局抽調精幹警力,就在趙家村工廠的旁邊二十米內,緊挨著國道專門設了一個「趙家村派出所」。警力配備十名,警車兩輛微沖五把,行政級別跟老王鄉派出所平級。還成立了「趙家村聯防隊」,招募了五十名趙家村子弟當聯防隊員,還給配發了警棍手銬。
明眼人也都知道,這是專門派來給趙大喜保駕的,日後再有人敢進趙家村放火,怕是火還沒放起來就要被打成馬蜂窩了。各村老百姓議論起來也唏噓感慨,這就叫老天有眼,玉皇大帝有意要成全趙土匪的。
白軍被小洪這一腳踹的又疼的蜷縮成一團,形象狼狽也很淒慘。胡小月終於看不下去,抱著孩子擋在丈夫身上,一票眼睛通紅的趙家村聯防隊員也不好再動手,小洪還沒打過癮,眼睛一瞪想把她拉開。
趙大喜這時心中大定,制止了他:「行了,別打了。」
張漢坐了一會終於起身走了,去隔壁趙家村派出所裡坐著,選擇來了個不管不問。趙大喜隨手把桌上槍套打開,看看裡面配槍都是上好子彈的,再看看白軍肩膀上的軍銜,少校的軍銜果然是升了。
往旁邊使個眼色,高成昆陰著聲音說話:「白軍,你跟金洋早就勾搭上了吧,出動海防快艇給走私船護航,你怎麼想的,還有你們幾位都是島山海防的人吧……白軍,當著你老丈人還有你老婆孩子的面,你說說吧,在東官舊港停的那一批車,都還在吧?」
白軍躺在地上抽了幾下,他的幾個手下紛紛露出驚慌表情,這種事情本身就是提著腦袋在干,一旦敗露了誰都知道會是什麼下場。這房間裡的人知道他們是島山海防的,還知道走私船的老闆是金洋,還知道走私的髒貨藏在哪裡,一時間連否認的念頭都提不起來。
連胡縣長也蒙住了,下意識的問:「白軍,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那白軍咬牙從地上爬起來,再吐出半顆碎牙,脖子雖然挺硬也無力反駁,只是用凶狠的眼神盯著趙大喜看。那一刻家仇父仇一起湧上心頭,可想他一定是五內俱焚。胡小月也低著頭一聲不吭,並沒有露出震驚表情。
胡縣長呆了一陣,突然老淚縱橫哭出來了:「是我老糊塗了,我怎麼會把女兒嫁進白家,走私汽車這是殺頭的大罪……白軍,你在我面前口口聲聲,說你跟你爹你叔不一樣,從來不幹犯法的事,畜生啊!」
趙大喜看的咧嘴冷笑,只有最蠢最笨的那種白癡,才會相信這位胡縣長吧,白癡才相信他是不知情的。大難臨頭世間百態盡在眼前,這胡縣長連那張老臉也不要了,居然學起了寡婦哭墳,荒唐可笑。
那白軍被老丈人一罵,也萎靡了一點,仍舊挺狠:「就算我犯了法,我也是現役的軍人,也輪不到你趙大喜來審我,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趙大喜還沒說話,高成昆樂了:「行,白軍你好樣的,敢作敢當……還楞著幹什麼去隔壁叫上大哥,咱們收拾東西走吧,材料我們都掌握了,就差你這個人證了。我們這就領著你去軍區找李司令告狀去。你放心,你死了以後下一個就輪到金洋了!」
這話也是在胡說八道,趙大喜手裡哪有什麼材料,都是胡說八道嚇唬人的。趙大喜早看準這個白軍,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膽小怕死的二世租,嚇唬幾句他也就癱了。果然白軍一聽說要去軍區見李司令,臉色幾個變化脖子也沒那麼硬了,一旦進了軍區大院,他這條小命就算交代了。
反倒是那胡小月還有些見識,高聲說話:「軍子別怕,他們嚇唬你的,他們手裡要是真有材料……」
話沒說完趙大喜眼中突然凶光畢露,盯著她懷裡孩子掃了幾眼,胡小月哪知道他會突然翻臉,嚇的打個哆嗦把孩子抱緊一點,話說到一半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丈夫暗中慫恿金老闆誣告趙大喜,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趙大喜這架勢明擺著是想斬草除根,由不得她不害怕。
那白軍神智慢慢的似乎有些恍惚,搖晃著站了起來,趙大喜也跟著他站起來,善意的拍拍他肩膀。
湊到他耳朵邊上小聲說話:「白軍,你想活嗎?」
白軍猛的打個激靈,下意識的拚命點頭,在場眾人都在心裡搖頭歎氣,這算是個什麼窩囊廢呢。他爹也好他叔也好,好歹都是稱霸一方的梟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窩囊東西,幾句話就給嚇蒙了。
趙大喜又幾個眼色使下去,搭著白軍肩膀進裡面屋,早就準備好了紙筆,耐著性子提點幾句,讓他寫一份書面舉報材料。眾人只覺得理所應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年代這個特殊的背景,讓黑材料這玩意格外的有份量。白軍但求活命也打起精神,寫了兩個多小時,寫了滿滿的五張紙,才算把事情原本講清楚了。
趙大喜滿意的拿起來看看,雖然是黑材料但是事實確鑿,時間地點都不容質疑,又簽上了白軍的大名按了手印,再加上白軍幾個手下的簽字,讓這份黑材料變成鐵證如山。可惜的是不出所料,這份材料並沒有提到金洋,並不是白軍有心撒謊。
金洋但凡不是蠢材,總不會自己出面經營走私的生意,所有跟島山海防有往來的證據,都是他的頭號打手石江,通過一家名叫「東遠海運」的公司,代替金洋出面處理的。只憑這麼一份材料,還是沒辦法把金洋告倒。轉念再一想也就算了,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臂,能一次弄死那個石江,弄垮這個「東遠海運」也好,也等於斷了金洋的左膀右臂。
趙大喜一抬頭,看到白軍正在眼巴巴的看著他,眼中滿是活著的希望。
也就不耐煩的大手一揮:「我趙大喜從來說話算話,你走吧,去泰國去澳門隨便你,反正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
白軍但凡能活著也管不了那麼多,擦一把嘴角的血一聲不吭,領了外面自己幾個手下想走。臨走之前他倒還能想起老婆孩子,看樣子是想帶著胡小月一起走。
又被趙大喜瞪起眼睛罵:「你自己走!還想讓你老婆孩子跟著你去國外吃苦遭罪,給我滾!」
白軍不敢多說什麼,領著自己幾個手下出了趙家村聯防隊,上了自己的車一路頭也不回的開走。這一來又出乎了許多人的預料,胡小月看一眼丈夫,精神慢慢又好轉了,但凡能保住一條性命,日後也不愁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四周圍趙家村小青年就有些不解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怎也弄不明白為什麼要放走白軍,又隱隱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趙大喜已經做出不耐煩的樣子趕人了:「都走都走,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胡家父女早巴不得他開這個口,打起精神互相攙扶著走了。到屋裡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趙大喜才進了裡面屋,勾勾手指把小洪叫進去。
小洪會意,在脖子上做了個斬首的動作:「趙哥放心,我馬上去叫人……嘿嘿,最好能在邊境線上弄死這幾個,做成被外軍擊斃的假象。」
趙大喜狠狠拍在他大腦袋上,嘴裡罵幾句:「成天就知道跟人動手,早讓你動一動腦子。去,明天早晨把裡面那份材料打印一份,給金洋送過去。」
小洪摸著大腦袋驚訝到張大嘴巴,終於明白他這是一條連環毒計,白軍出逃原來還只是個開始。從白軍逃出去這一刻開始,一切變的精彩起來,可以想像當金洋看到這份黑材料,臉上會是個什麼表情。
第二天清晨,新落成的金洋大廈,十樓。
金洋站在大落地玻璃窗前,看著窗外繁華路段車來車往,心中很有些得意。能以自己的名字蓋一座十八層高的大樓,在這時代已經算是不俗的成就。身邊一個婀娜多姿的女秘書趁機拍幾句馬屁,哄的金老闆樂呵呵的。
大好的心情突然被人打破了,石江急匆匆的進門,就像一條被踩了尾巴的耗子,先把那女秘書趕了出去。
金洋還有些不滿:「什麼事一驚一乍的。」
石江臉色一片慘淡,把懷裡一份打印材料擺在桌上,金洋剛把文件袋打開,先有一本白軍的軍官證掉了出來。金老闆看幾眼就明白了,又驚又怕猛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臉上手上都起了青筋。
乍看見這份材料,金洋嚇的臉也白了:「白軍人呢?」
石江更怕,咬牙說話:「島山海防已經報了失蹤,連白軍在內一共跑了四個,去他家看過了,他老婆孩子也都不在家。」
金老闆嚇到差點一跟頭栽倒:「去找,這麼大個人還能飛了不成?」
石江一聲不吭的推門出去了,金老闆慌亂之下倒忘了一件事情,他沒說清楚找到了白軍該怎麼樣。既然沒說清楚那石江完全可以自作主張。金洋慌了一陣,還是硬著頭皮抓起桌上黑材料看幾眼,看了一會心裡倒安定了不少。
這份材料份量雖然不輕,總算還沒有牽扯到他這個幕後老闆,只是針對東遠公司和石江的。弄明白其中關鍵,金老闆逐漸又定下心神,抓起桌上電話想往外打,撥了一個號碼又把電話給掛上了,猶豫不決該不該打,不管這份材料是誰送來的,都讓他驚嚇不輕。最終還是把電話給扣上了,有些煩躁把材料狠狠摔在地上。
又過了一會不得不親自撿起來,找打火機找角落燒掉,剛建好的豪華辦公室裡一陣煙霧繚繞,女秘書在外面看的一頭霧水,一小會功夫聽見金總好像是被煙嗆到了,流著鼻涕眼淚劇烈的咳嗽。
同一時間,北山火車站。
趙大喜仍在逗著小寶寶玩,胡家父女就站在邊上,臉上雖然帶著笑意卻很不自然,還有些尷尬。
張漢伸手遞過來兩張火車票:「車票買好了,兩張去廣西的軟臥。」
張漢一伸手又把一個胖胖的警察叫過來,吩咐兩句:「大海,一定要把胡縣長安全送到廣西老家,路上注意安全,快去快回。」
胖警察答應兩聲輕一點頭,然後提起大包行李先上了車,趙大喜最後在寶寶小臉上親了一下,才一臉笑意遞給胡小月。胡小月跟他眼神稍一接觸,就觸電一樣彈開,她以前還不是很怕趙大喜,這一天過後只想躲的遠一點,再不去招惹這個可怕的男人。
兩兄弟看著火車開走,張漢表情輕鬆不少,臉上有了點笑。
張漢說話口氣也平和起來:「大喜呀,你這回做的很對,為人處事就是要有大將之風,不好把路都走絕了。」
趙大喜臉上不動聲色:「大哥說的對,我知道了。」
張漢往他身後看看,無意間提了一句:「小洪去哪了,今天一早就沒看見他?」
趙大喜心平氣和的回答:「我給他放了幾天假,在卓婷那裡吧。」
張漢也沒在意,還笑了兩聲:「這個小子,成天干的啥玩意兒,也不正經談個戀愛。」
他兩個人在這說說笑笑,高成昆卻是滿心的懷疑,看一眼趙大喜也沒說什麼。
等到張漢走了以後,高成昆才懷疑問道:「二哥,小洪到底去哪了,我早上才從卓婷那兒過來…….好像沒看見他。」
趙大喜仍是不假思索的撒謊:「他左一個乾妹妹,右一個乾姐姐,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高成昆一想也對,也就沒有多問下去。
三天後,趙家村工廠在各方鼎立支援下,只用了不到兩個月時間就重新建起來了,這回乾脆建在了國道邊上,連廠房帶倉庫佔地五十多畝,在原有規模上又擴建了一倍還多。新建的廠房倉庫都刷上了油漆,遠遠看過來廠區,過往司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大型外資企業的手筆。
趙家香的渠道都是現成的,又正趕上秋收季節原料充足,原料幾乎把倉庫都堆滿了,產品剛剛下線趙家村內外,東風車隊又轟隆隆的進進出出。那一場大火不但沒有傷了趙大喜的筋骨,反倒成全了他,又把工廠規模擴大了一倍。
這天是十月一號,國慶節。
中山老城區幾家商場鞭炮齊鳴,大橫幅也拉起來了,熱烈慶祝「趙家香」花生油重新上市,為報答東官父老對趙家香品牌的厚愛,特開展為期一周的國慶降價促銷活動,買兩大桶送一小桶,每天還有抽獎活動。
趙家香的口碑早就做起來了,這一降價徹底點燃了東官市民的購買熱情,各大區的市民坐公開車的騎電動車的,三五成群趕來搶購,還有專門開車來趕優惠的,十好幾桶的往後備箱裡搬。
一時間老城區幾家商場擠的人滿為患,幾家商場的經理不得不把趙家鄉專櫃,搬到商場門前的空地上,這也解決了擁擠問題。趙大喜也不得不讓工廠二十四小時三班倒,給工人加獎金,往往是晚上剛剛下線的產品,第二天清早大卡車就拉走了,將將滿足了東官市場龐大的需求量。
趙大喜這才切實感受到大城市的市場,潛力實在太驚人了。他原本還擔心生產規模擴的太快產品會積壓,哪知道趙家香真賣火了,二十四小時趕工還供不應求。切實體會到市區人口上百萬的大城市,消費能力購買力實在是太驚人了。
金洋這些天也沒閒著,他被那份黑材料嚇的心驚肉跳,乾脆兩眼一閉帶著小老婆,跑去香港躲了幾天。幾天過後看看沒什麼動靜了,金老闆才敢回東官,國慶節這天剛回東官,就碰上他旗下「金洋商城」的經理趕來訴苦。
這個經理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犯了紅眼病:「金哥,我們的客源都被中山區幾家商場搶走了!」
金洋氣的一蹦三尺高:「誰,陳中遠?叫石江把人叫齊,我去會會他!」
金洋嚷嚷了半天沒人動彈,半天後才有人小聲回答:「金哥,石哥不是讓你派出去辦事了嗎?」
金洋一陣語塞這才想起來,石江幾天不在他身邊,有很多事情辦起來就很不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