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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洛普有時候總覺得自己身處一個荒謬的世界。
她的父親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學者,他每天準時起床,享用女僕的早餐,一定要吃糖心的雞蛋,要不然他的心情會糟糕一整天。
她的母親熱衷於收集各種書籍封皮,她經常在書店裡購買裝潢精美的新書,然後撕下封皮把書本還給書店老闆,要求打個折扣,讓人目瞪口呆。
裴娜洛普接觸的人都很普通,他們給裴娜洛普真實的感覺,他們忙忙碌碌,甚至只是渾然度日。
日子就應該這樣,踩著青色的石板大街,聆聽馬車滴滴答答的車軌聲,恍然不覺男人們搭訕的輕佻口哨聲。
陽光洋洋灑灑地落在腳下,一個人的生活,一個女人也可以是旁人眼裡最美麗的風景。
在某個午後,看著絢爛一地的陽光,去看望從小就認識的老友,裴娜洛普經常過著這樣的日子。
可是當她漸漸地走出她的父母和周圍看著她長大的人們給她搭建的小圈子,她知道了她那名在阿基博格山上苦修的教父擁有多麼神奇的力量,超乎她的想像。
她看到過神術師們念誦經文,召喚出如同天國降臨的神聖光芒。
她在輝煌的古卷中瞭解天使和惡魔的故事,在灰塵掩埋的破舊羊皮手稿中找到惡魔學的研究資料,這個世界突然變得虛幻起來,和她腦海裡幻想著地世界重合著,讓她有一種不再真實的感覺。
她沒有辦法順其自然地看待這一切。彷彿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這樣子。而不是她腦海裡簡單地。純粹地有普通人類組成地。統治地世界。
當這個男人那雙溫暖地手掌握住她這雙嬌嫩地如同花枝般容易折斷地手時。裴娜洛普感覺自己彷彿被他牽扯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渾身流淌著噁心地濃汁。揮舞著無數觸手地惡魔會用它那無法分清楚五官地臉孔對著她露出恐怖地笑容。那環繞著炫目光芒地天使會用聖言燒灼她靈魂中地污穢……就是這樣一個世界。她將去體會這一切。
事實上她現在所需要面對地。並不是這些精神世界裡地矛盾掙扎。而是如何找到一個借口讓眼前地男人給他更多地安全感。
如果可以。她希望擠進他地懷中。只是露出那雙美麗地眸子。以一種事不關己地態度悠然打量著周圍地一切。危險。陰暗。邪惡地東西都讓他去面對。
這種小女人地心態在裴娜洛普心理根深蒂固。她崇拜著獨立自主地雅蘭斯夫人。但在漂泊奮鬥之後。她覺得那樣地生活也許並不適合自己。像她這樣地女人。應該在一個優秀地男人陪伴下。才能活地更加精彩……例如那位頂著公爵夫人頭銜地克莉絲汀夫人。即使什麼也不做。都讓人被她地榮光刺地難以直視。
陸斯恩的手掌緊緊地貼住她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拉著她避開那些安洛聖石的溶質,「小心,不要碰到這些東西,雖然它們對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威脅,但沾到身上總不會讓人心情愉快。」
裴娜洛普跟在陸斯恩的身後,一手抱緊肩頭,踮著腳尖跨過了空洞,沒有料到陸斯恩突然停住腳步,她撞到他的肩膀上,揉了揉額頭,來不及打量空洞後的世界,裴娜洛普低聲說道:「我還以為你真的是惡魔,來解放同類呢,所以害怕安洛聖石,原來你只是嫌棄它們噁心。」
她低低的話語聲中帶著幾絲笑意,這種想法讓她覺得十分荒唐,一個普通人終究難以接受惡魔在身邊的事實。
陸斯恩停下腳步,裴娜洛普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
藉著從洞外傳來的微光,可以看到這裡似乎是一條狹窄的甬道,頭頂高懸的鐘乳石柱滴落下一粒粒水珠,落在坑坑窪窪的水池裡發出珠玉落盤的清脆聲響,兩側光滑的岩石有些濕潤的光澤。
「這裡難道是一個溶洞?」裴娜洛普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恐懼丟掉了大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像,高懸在阿基博格山上的畢立畢奧巨岩居然是中空的,雖然不知道甬道通往何處,但那種深邃幽秘的感覺卻可以讓人想像到其內部巨大的空間。
「牆壁上好像有些東西。」陸斯恩說道。
「什麼?」裴娜洛普瞇著眼睛,卻也沒有辦法看清楚,她好奇地望著陸斯恩,不知道他怎麼發現的。
「神說,你要信我,睜開你的眼睛,就能看到光……」陸斯恩輕聲誦唱著《炙熾禱文》,一道流動著金色符文的聖光在他的腳下衍生,糾纏著他的
在他的胸前迸射四散,照亮了整個甬道。
一個個散發著神聖氣息的符文,在甬道中緩緩轉動著,那種溫暖的光芒驅散了黑暗,甚至讓周圍的陰冷氣息都悄然散去。
裴娜洛普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眼前炫目的神術場景讓看著陸斯恩的眼神有些陌生……當她以為自己有些瞭解和親近這個男人時,她才恍然發現,其實他是那麼的神秘。
「你會神術?」裴娜洛普伸出手指去觸碰那些金色符文,手指點在上邊,符文開始扭曲,繞著她的手指如同水波一般蕩漾開來,悄然消散。
裴娜洛普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著神術的瑰麗色彩,樂此不彼地去輕輕點觸這些符文,看著它們在她的手指下一個個地消失,又在不遠處慢慢凝聚。
陸斯恩並不著急去看洞壁岩石上的圖紋,只是站在一旁看著裴娜洛普歡快而驚奇地像個小女孩一樣玩耍。
那個驕傲的少女,總是在內心裡掩埋著太多情緒的少女,她什麼時候能夠如此盡情地快樂?
想起羅秀,陸斯恩的眼見漸漸柔和,眸子裡的那份總是隱隱約約帶著的冷漠隱去了。
裴娜洛普回過頭來,看到身側男人的眼神,那顆被柔和的笑意包裹著的堅強的心,卻突然間停止了跳動,彷彿被一窩花蜂的蜜包裹著,在甜美的膩暖中失去了跳動的力量,然後卻又像被灌注進了什麼一樣,隨著那迅速淹沒她俏臉的紅暈,而「噗通噗通」地狂跳起來。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神,那份帶著寵溺的疼愛,彷彿是因為她的那麼一點點快樂,就讓他感覺到了最大的滿足,彷彿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只希望看到她眼眸裡流淌出些許的歡愉。
這時候的陸斯恩卻移開了他的目光,嘴角依然掛著笑意。
達文西斯為姬瑪的畫像,留下了她那讓人**的眼神,當無數人在法蘭王國美術館裡欣賞到這幅因為達文西斯,因為姬瑪而聞名於世的作品時,他們在暢想姬瑪的絕色時,也會無比羨慕著蓋拉迪諾陛下。
一個眼神,可以傳達很多東西,一副出色的人物肖像,必然會因為畫師在眼神的描繪上傳達的意境而提升它的藝術價值。
裴娜洛普見過女人最讓人心顫的眼神就是達文西斯畫中的姬瑪,而對於男人,裴娜洛普從未想過會有如此讓人難以自拔的眼神,她能夠感覺到那種眼神中彷彿銘刻在靈魂深處的感情。
正因為如此,所以裴娜洛普清楚地知道,這位來自倫德的陸斯恩先生,剛才只是因為她而想起了他最重要的人,並不是出於對她的愛戀。
在社交場上如魚得水的裴娜洛普,自然懂得分辨男人眼神中的意味,她見過最多的是,那種帶著俯瞰味道的優雅矜持目光背後,隱藏著的**卻總是那樣肆無忌憚,她不會遺漏掉這些,所以才不會被那些看上去優質的男人俘虜她的初夜。
裴娜洛普沒有多情地去誤解陸斯恩的眼神,看到他轉過頭卻,更明白他是不想讓她誤會……即使他偶爾也在挑逗她,面對這樣的情況,裴娜洛普卻感覺到有些失望,被那樣的眼神注視著,即使明知道不是因為自己,也是一種讓人陶醉的幸福。
可是他卻吝嗇於讓旁人去分享專屬於某個幸福女人的一點點被寵愛的快樂。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岩石的牆壁。
「這是什麼!」從那份悠然的情絲中回過神來,裴娜洛普被眼前的景象嚇的臉色蒼白。
「人們都只知道坦世丁因為他的妻子月神貝阿特麗切而創作了《天堂曲》,成為了和雪萊浮齊名的抒情詩大師,卻沒有幾個人知道晚年的坦世丁並不幸福,他那個和他相愛一生走來的妻子,終於因為過於美麗的容顏遭受了太多的誘惑,年紀遠小於坦世丁的貝阿特麗切無法忍受自己美麗的身軀陪伴著殘年待死的丈夫,走上了背叛他們愛情和婚姻忠貞的道路。」陸斯恩卻坦然打量著這一切,「當坦世丁發現妻子和自己侄兒的姦情後,垂垂老矣的他懷著憤怒和絕望創作了《地獄奏鳴曲》,這才是他一生創作的巔峰成就。只是這部作品沒有被世人所知,真是太可惜了。」
「坦世丁的作品和這些有什麼關係?」裴娜洛普想伸出手指指點岩石上的圖紋,卻馬上收回手臂,彷彿會被那牆壁上撲面而來的恐怖景象吞噬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