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璇璞不時側眸看沐心冉一眼,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不正常。
沐心冉終於無法忽略下去,出聲問道:「有話就說,裕王再偷窺,我會以為裕王對我有某種興趣。」
楚璇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暗想,這小大夫肯定是遭遇過什麼不幸,不然怎麼老以為本王對他有想法?
「小大夫,本王那不叫偷窺,只是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沐心冉停下腳步,在對方莫名其妙的時候將他上下仔細打量了一方,看得對方毛骨悚然的時候才疑惑地問:「裕王什麼時候轉性了?」
「啊?」
「王爺貴為『混世魔王』,別人有不敢說的話,王爺的人生裡可沒有『不敢』吧?」秦君磊笑著解釋,今日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從來只有裕王戲耍別人的份兒,什麼時候反過來了?一路隨行,他很少說話,當了個稱職的看客,這時也忍不住出聲,實在是……實在是王爺今日太傻了!
楚璇璞瞪了他一眼,扭頭不理他,轉而問沐心冉:「小大夫,你很窮嗎?」
沐心冉沉默。
「你別誤會,本王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剛剛見你找本王要銀子,本王想你是不是生活拮据……」
沐心冉眸光一閃,這是自動送上來的巨額提款機嗎?心裡剎那間樂開花,臉上卻露出難言之隱的沉重。
「本王猜對了?」楚璇璞露出得意的表情,見對方不滿地瞪過來,趕緊擺手,「本王絕對沒有幸災樂禍的意思。呸呸呸,本王不是那個意思。」
他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一時急得抓耳撓腮。沐心冉此時才覺得他像這個年齡段的正常孩子。
秦君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自己這個從小長到大的好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笨拙了?「小大夫,你既是替睿王醫治,王府應該給你不少診金吧?」
沐心冉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
楚璇璞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吃驚地問:「難道三嫂不給你診金?」
那天她能夠為了銀兩不顧三哥的安危,而且膽敢在御書房內向皇上「討債」,足見她是個大財迷,可能還是個吝嗇鬼。如果她仗著王妃的身份扣壓一個民間大夫的診金,他並不會覺得驚奇。他自認厚顏,可是跟三嫂一比,真是天與地的差別。今日不就因為沒帶禮就被攔在睿王府外了嗎?
秦君磊正想說不可能,卻注意到沐心冉微不可見的點頭,不禁目露驚訝。
「唉,小大夫,辛苦你了!」楚璇璞心有慼慼焉,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三哥的診金,你就從本王這裡拿吧。三嫂她……唉,你別說出去就是。」
「謝王爺。在下一定不會亂說的。」沐心冉嘴角一扯,給了他一個笑臉。
一直對自己不苟言笑的人突然對自己笑,楚璇璞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自我感覺良好的臭屁性子爬了上來,挺胸昴頭,得意之極。
「對了,剛才那個叫什麼白癡的是何許人也?他好像不怕裕王。」沐心冉找了個話題打斷他的自得。
「是白池,楚白池。」楚璇璞不在意地說道。
「姓楚?難道也是王爺?」
「他父親是本王皇叔,是鎮西王爺,他充其量就是個世子。」
「難怪那麼囂張。看樣子你們兩個關係不怎麼樣。」
楚璇璞聳了聳肩膀,沒有回答。
倒是一旁的秦君磊插話道:「世子自小和王爺不對盤,以前住在京城的時候,常常和我們對著幹,後來鎮西王被調到西陲,世子便跟著離開,略略一算,也有三四年了。這次應該是太皇太后大壽,他才會回來吧。」
沐心冉了悟地點了點頭,回想剛才那男人的架式,一看就是個惹事的主兒,加上身份尊貴,與四小王爺身份相差不遠,兩個玩世不恭的皇家子弟都是爭強好勝的年紀,碰在一起不鬧起來才奇怪。
很快,三人就到了養生堂。
楚璇璞和秦君磊對養生堂的生意嘖嘖稱奇,沐心冉讓人帶著兩人到貴賓房體驗一番,借口有事先離開,待會兒再來找他們。
楚璇璞想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見『他』與養生堂的人十分熟悉,『他』說是養生堂的大夫想來不假,也就隨『他』去了。他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體驗體驗養生堂的獨道之處,怎的竟然會吸引如此多的客人。
沐心冉躲過外人,入了內堂,內堂牆上又有一道門,找開走進去,後面連接著後院宅子。
寧晨昕與他的藥童白藥正站在院子中,似乎在檢查那些擺在院子中曝曬的草藥。一聽到腳步聲,白藥率先轉過身來,眼睛一亮:「木公子,你來了。我們公子可是等你一天了。」
沐心冉淡淡勾著唇角,閒庭闊步般走向兩人。
「我以為寧公子的手不會輕易碰觸他物。」走近了才看到寧晨昕的手指上拈著曬乾的番紅花。
寧晨昕放下手裡的番紅花,不置可否。
見他不願談這個話題,沐心冉轉而問道:「寧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嗯。」寧晨昕轉過身來,漆黑如墨的星眸深邃迷人,直視著她,眼底似乎閃過一抹異樣,但快得無人察覺。
沐心冉瞟了眼他的穿著,依然是一套白袍,笑著揶揄:「在下還擔心寧公子住不慣。」
「勞木公子操心了,朝昕無礙。」
白藥站在一旁瞪著大眼,昨天多嘴,公子雖然沒有出聲怪罪,但是他知道自己犯了錯,所以今天克制著自己不敢多言,其實他很想說公子一夜沒睡。公子認床,又愛乾淨得緊,就算服了靜神丸也沒用,從山上一路走來,沒少受罪。
「既然以後要共事,公子來公子去的未免生疏,不若在下叫你朝昕,你喚在下木新?」沐心冉覺得和古人說話挺累的,文縐縐的,連個稱呼都叫得彆扭。
寧晨昕點點頭算是答應。
沐心冉走到木架上,上面擱著扁圓的笸籮,手指撩撥著曬得溫熱的草藥,將它們翻了個面。
「朝昕對於養生堂有何見解?」
寧晨昕略微思索,淡淡的聲音響起:「木新公子奇思秒想,完全將醫術融會貫通。」
「哧。」沐心冉輕勾唇角,「朝昕是想說我用醫術來斂財?公子是不是認為學醫就是救人,而非以其牟利?」
不待寧晨昕回話,沐心冉自個兒接著說:「錢雖不是萬能的,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所以我喜歡錢,君子取之有道,我自認不是君子,但卻不偷不搶,用自己所學來換取錢財,無可厚非。若是寧公子不認同,大可離去。」
沐心冉覺得這些所謂世外高人總有一股子迂腐氣,或者說是懷有一種意志,把他們日夜相伴的某項東西當成了一生寄托,而非身外之物,因此對金銀珠寶嗤之以鼻,不屑談之。
雖然寧朝昕表現得不明顯,她卻仍感受到他對這裡隱約的排斥,儘管他打著「探討」的名義打算停留此地,也不見得他多贊同她的做法。
「木公子,你怎麼能趕我家公子!公子可是期待著和你交流醫術的。他昨晚一夜沒睡好,今天早早就等在院中,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看到你。你怎麼一開口就趕人哪!」白藥之前還告誡自己不要多嘴,可是聽著沐心冉的話,怎麼聽都不對味兒,這不是直接趕人了麼。要不是瞭解公子的性子,他真想收拾行李和公子離開。
聽到白藥的話,沐心冉露出幾分訝然。她猜出他對醫術有幾分癡迷,但也沒料到他會癡迷至斯,不會是小藥童在說謊吧?
「白藥,你又多言了。」寧晨昕輕睇白藥一眼,然後對沐心冉說,「我並無嘲諷之意。你不是說你時間緊,每天只能留給我一個時辰麼,別浪費時間了,我們開始吧。」
沐心冉嘴角抽搐了一下,弄得那麼正式,她壓力很大的好不好。
同道中人相處,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一個時辰過去了。沐心冉對寧晨昕在醫理方面的博學感到陣陣驚奇,在現代醫書典籍大量損毀遺失,一些古醫術也銷聲匿跡,從寧晨昕短短的話語中,對醫學有了不同的認識;
而寧晨昕對於沐心冉許多新奇的用醫之道同樣覺得新奇,以前一直弄不太明白的地方經沐心冉講解後茅塞頓開,原來還可以這樣!
平靜無波的白皙臉蛋露出吃驚的表情,黝黑的眼睛冒出灼熱的神光。
沐心冉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到養生堂的管事木峰正焦急地頻頻向自己打手勢,想起楚璇璞那混世魔王還在養生堂,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於是道:「今天就到這裡吧。」
寧晨昕意猶未盡,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失望,望著沐心冉,欲言又止。
「明天如若無事,我會早些過來。和朝昕談話,是一件樂事啊。」沐心冉焉有不知他的意思,淺笑說道。
有了沐心冉的承諾,寧晨昕的神采頓時煥發出來,不算俊美的臉似乎發出了淡淡的光澤,白皙如玉,竟然格外的吸引人。
古代風水養人!
沐心冉正好瞥見他瞬間的風采,暗自腹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