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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六十五章 武士艇長 文 / 銀刀駙馬

    「不……不用管我……」櫻田坐倒在了司令塔的牆壁上,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他的氣息變得微弱起來,「快!倒車!脫離敵艦!」

    薩摩水兵們奮力的操縱著「雷4」號桿雷艇後退,但雷桿卡得太緊,始終無法擺脫,正在危急之時,「扶桑」艦因為傷重,開始調轉航向。一直以最大出力在試圖倒車的「雷4」號桿雷艇終於掙脫開來,飛速地逃離了戰場。

    重傷的「雷4」號桿雷艇最後停泊到戰場外的乾**艦「元凱」號的附近。「始『扶桑』號中雷,有一水雷艇自上流來,近我艦(『元凱』號)左舷下碇……艇面被敵彈洞穿如星點,骨肉橫飛,淒慘異常。……艇長名櫻田者脖頸中彈,堅守塔內指揮,血流滿身,我艦對該艇傷員實施救助,然艇長流血過多,雖多方療治,終未能挽回其命……」而「扶桑」艦則在坪井航三的指揮下勉力駛往小島一帶淺水區停泊,緊急搶修受損之處。

    可能是畏懼「扶桑」號的240毫米重炮的關係,在「扶桑」號駛往小島岸邊淺水區自救時,已經起錨的「比睿」號和撲滅了大火的「金剛」號都沒有上前向「扶桑」號發動攻擊,而是分頭佔據了「扶桑」號兩側靠近航道的位置。

    「我們到底還是中了敵人的圈套!」井上良馨頗有些後悔的對坪井航三說道。此時他已經看清了,和「扶桑」號交戰多時的「金剛」號的傷並沒有那麼重,西鄉隆盛的大將軍旗仍在「金剛」號的桅桿上高高飄揚。剛才之所以做出逃跑的姿態。完全是為了引誘「扶桑」號前來追擊。

    「悔不該不聽坪井君你的忠言!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想到被明治天皇稱為「國之重器」的「扶桑」號鐵甲艦竟然在自己的手中損壞。井上良馨一時間惱恨欲死。

    「我艦的損傷還不算太重,天黑前應該是能夠修好的。」坪井航三此時顧不上去責怪井上良馨,而是陰著臉說道,「就怕敵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我艦窮於應付,那便難以脫身了。」

    「我艦的彈藥還夠用嗎?」井上良馨歎息著問道。

    「主炮和副炮的彈藥都還夠用,堅持到晚上是沒有問題的。」坪井航三已經詢問過手下的軍官。回答道。

    聽到坪井航三的回答,井上良馨心下稍定,但他一想到「扶桑」號的受損可能影響到這次大反擊行動的成敗,心中便又焦躁起來。

    而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遠處的兩艘薩摩鐵甲艦,似乎只是在那裡監視著他們,並沒有發動攻擊的跡象。

    井上良馨和坪井航三心中全都驚疑不定,但現在「扶桑」號舵葉受傷,艦體破損,無法前進。他們只能在派人督促水兵們搶修傷處之餘,時刻觀察著敵艦的一舉一動。

    井上良馨並不知道。如果他往岸上的方向觀察得再仔細一些,便會發現,在岸邊的一處山坡上,正有幾個人,舉著望遠鏡,仔細的觀察著受傷的「扶桑」號。

    山坡上,林逸青在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之後,放下了望遠鏡。

    「竟然能擊毀我奇兵隊三艘桿雷艇,看樣子敵艦炮手的炮術,還真是高明呢!」

    「是啊!我軍四艘桿雷艇一齊出擊,竟然被擊沉了三艘,敵艦炮火兇猛準確竟至於此。」野村忍介想到剛才發生的那驚心動魄的戰鬥,不由得感歎不已。

    「不過,敵艦再怎麼頑抗,今天也難逃覆滅之命運了。」林逸青冷笑了一聲。

    「林君要再派艦強攻麼?」野村忍介命令道。

    「強攻就不必了,只是要防止他們在天黑前逃掉而已。」林逸青笑了笑,說道,「今天晚上,我保證野村君你和大將軍一定會看到敵艦被擊沉!」

    「那瀚鵬要如何防止敵艦逃跑呢?」野村忍介好奇的問道。

    「敵軍間諜曾與港內暗布漁網,纏繞我艦螺旋槳,令我艦大受其苦,這一次咱們便把這漁網回敬給他們,令他們也嘗嘗滋味。」林逸青笑著轉身,向一位傳令武士下達了命令,武士躬身領命而去。

    不多時,一枚信號火箭騰空升起,「比睿」號鐵甲艦的艦長出羽重遠看到了信號火箭,向一位軍官點了點頭,「施放煙霧。」

    航道的另一頭,接到了信號的「金剛」號也放起煙霧來,不多時,海面上便滿是瀰漫的煙霧。

    「各炮位注意警戒!敵人的桿雷艇可能要發起進攻!」坪井航三注意到了四周的海面上能見度急劇下降,煙霧之中似乎又有小船的影子在晃動,立刻大聲的命令道。

    聽到坪井航三的命令,「扶桑」號的炮手們一個個全都瞪大了眼睛,緊張的注視著海面。

    雖然「扶桑」號的政府軍官兵們一個個緊張萬分,但海面上卻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聲音,敵人也沒有發動進攻。

    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一陣強勁的海風吹來,將煙霧吹散了,井上良馨赫然發現,原先緊盯著「扶桑」號的兩艘薩摩海軍鐵甲艦「比睿」號和「金剛」號竟然離開了原來的位置,跑到岸邊去了。

    井上良馨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轉頭望向坪井航三,坪井航三也是滿臉疑惑之色,不明白薩摩軍到底要做什麼。

    「巖崎少尉,你去底艙查看一下破損處的修復情況,問問他們,多久可以使戰艦重新開動。」坪井航三轉頭向巖崎英彌命令道。

    巖崎英彌領命,快步離開了艦橋,來到了「扶桑」號的底艙,他看到一隊水兵正在損管軍官的帶領下赤膊上陣,用各種材料器具修理著被敵軍桿雷炸開的破口,另有一些士兵在忙著抽水。

    「情況怎麼樣了?多久才可以修好?」巖崎英彌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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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舵葉在水下很難修復。現在我們大家正在努力。讓舵葉恢復運作。還需要不少的時間,估計天黑以前可以修復。」損管隊長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指著正在修理的地方說道,「這裡估計再有兩個小時,就可以修好了。」

    巖崎英彌點了點頭,快速離開了底艙,回到了飛橋之上,將情況匯報給了坪井航三。

    「天黑以前。希望我們能平安離開這裡!」井上良馨聽了巖崎英彌的報告後,歎息著說道。

    岸上,一名傳令武士急匆匆的向林逸青跑來。

    「稟報將軍,漁網已經全部布設完畢。」傳令武士向林逸青報告道。

    「通知伊東佑直的潛水艇戰隊,做好一切準備,天黑時展開攻擊。」林逸青點了點頭,命令道。

    傳令武士領命而去,林逸青抬頭看了看天色,又掏出懷表看了看。

    「林君是要用那艘潛水艇了?」聽到林逸青剛才的命令,野村忍介的臉上現出了興奮之色。

    「是啊!就用這艘潛水艇。來結束敵艦的生命吧!」林逸青看著遠處海面上的「扶桑」號鐵甲艦,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黃昏的林海在波濤聲中彷彿是層之不盡的雲霧滾滾而來。昏黃的陽光將雲霧染上一層壯美的顏色,青藍的沒有一絲斑白的天空在西方明麗地掛著。這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山林裡寂寂的,靜謐無聲,只有淡淡的黃昏前的陽光透過竹林的枝葉柔和地撒下來,遠望去,清冷的空氣中只偶爾傳來幾聲鳥鳴,又靜了下來。

    此時潛水艇戰隊的隊長伊東佑直正帶著三個隨從在林間曠野間縱馬奔馳著。臨近黃昏的山間的空氣是清新的隱約聽得見泉水的聲音,樹上的翠綠枝頭從眼前飛略而過,從馬上看去,那清新的只屬於黃昏的明麗美景更盡收眼底。馬匹開始過黑水了,陰暗的水間嘩嘩作響,水中的蘆葦蒿隨著馬臀的響聲輕輕地嘩嘩響動,黑水濺了上來,然而只打濕了馬腹,白色的鵝卵石在淺灘上隨水浮來浮去,馬兒打了一個噴涕,用馬尾狠狠抽了一下馬臀,躍上淺灘。一隻野鴨驚叫一聲從濃密的蒿草叢中隨水飛躍而起,幾匹黑馬從水中跨躍而出,濺得水花四射。只聽得野巖雞在青深的高空中嘎嘎地呼喚。金黃的陽光下,那深青的天空含著淡淡的水草氣清涼地映在了人的眼底。

    伊東佑直無表情地從馬上跳下來,把馬韁繩交給隨從,走到溪邊一輛馬車旁,一個隨從替他開了車門。今天一天他都呆在山上打獵,剛剛接到了作戰的命令,他便急急的離了獵場,接他的車伕揮起了鞭子,馬車急駛起來,周圍的景物又開始飛快地移動了。伊東佑直冷冰冰地注視著前方,帽簷底底地壓著眉際,一絲陰影淡淡映著他的冷峻的側面。從這個角度望去,出身軍人世家的伊東佑直,毫無疑問是有著通常日本軍官那種堅毅果敢的表情的。現在他正冷冷地注視窗外。這裡的一切都太像他家鄉的景色,空氣中充滿炊煙的特殊味道,草叢中那些蟲子正嗡嗡地飛來飛去。

    對於家鄉的這些記憶是從他離開的那一刻統統裝進腦子裡的,談不上多麼熱愛,它們只是平淡地映在腦子裡被他平淡地帶走。從很小的時候,他就形成了很強的自我中心的觀念,除了父母和櫻花,他是什麼都不在意的。所以他並沒有通常平民和下等武士兵的那種思鄉情緒,甚至有時候這種情緒在他甚至是可笑的可憐的。在某個方面應該承認他是個徹底冷酷的傢伙。由於從小受到類似天才的稱讚,更因為他是父母的第一個孩子,那種被期待而且也自覺地期待將來應該有很高成就的他,從五歲起就拚命勤練柔道與劍術,並由父親手把手地交授軍事理論,再後來的男中各門課程的拚命用功,一直是學校的各項體育活動的冠軍,以及在兵學校只用了兩年就完成了別人四年的課程的他,一切努力的結果就只是為了實現那個高遠的夢想,成為日本帝國最好的擁有巨大榮譽的職業軍人!

    理想似乎很容易就達到了,當他踏上苔灣的土地。向敵人衝過去的時候。那種打擊控制一切的快感的的確確把人的虛榮感致命地送上了最高點。以致以為那就是理想的終級實現,但那種飄飄然的類似吸食鴉片的快感沒有維持多久,他便被無情的現實擊倒了。

    人只有摔落在地面時才會發現現實是如此醜惡。光榮的帝**人的夢想受到了懷疑。作為老派軍人思想傳承的伊東佑直在傷兵營裡發現了抓來供人們玩樂的女人,如同許多單純的一心只想為帝國的前途而戰的士兵一樣,他痛恨這醜惡的一幕,認為正是這些下三濫的東西才使帝國的軍隊慢慢腐朽,也使整個帝國走向可恥的腐爛。一個卑劣的下三爛的衛生隊長居然恬不知恥的說道,這些女人都是敵人的家屬。怎麼對待她們都可以!

    那一次他甚至一怒之下差點開槍打死那個衛生隊長。太可惡了!他們不僅對苔灣生番和乾國人如此,對自己的傷員也是如此。有人竟然乘著傷員下火線重傷之際,將傷員身上所帶的財物掠走,跟強盜有什麼兩樣?人怎麼就卑劣成這個樣子呢?帝**人的形象就是這麼的齷齪不堪麼?都說乾軍走到哪裡都帶著女人和孩子,可是我們跟他們有什麼分別?

    苦悶使人痛苦,然而人微言輕的他又能改變什麼呢?戰爭拖得時間越久,那種絕沒有勝利未來的絕望和無聊就越是在整個士兵層中蔓延,殺的人越多,醜惡的**就越要空前的膨脹,馬上也許就會去死的恐懼使人們喪失了理智。變得野性流氓氣而陷入卑劣墮落的罪惡深淵。在那生命的最後一刻,還有什麼是可以抓住的什麼是不可以抓住的。許多年輕的生命是連姑娘的手都沒有碰過就被從鄉間驅趕到苔灣陸地作戰的,他們要從俘虜的女人那裡得到滿足然後才能安心的死去,如果沒有女人那麼就去搶就去殺,恐懼與絕望將醜惡卑幸的劣根性連根拔離出來——一切都已經失去了控制,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有節制地殺人,只要是苔灣人,無論有沒有武器,都會眼都不眨一下開槍打下去,那怕其中有的人很像是你的兄弟你的父母呢?一夥只有野心沒有

    真正的偉大心靈的膽小卑劣的傢伙!

    神聖的充滿光榮感的理想,在子彈擊中他,讓他面朝下的摔向地面的一剎那,在生命即將毀滅的一瞬間,也跟著毀滅了。死過一回的人,拖著重傷的身體在那七天的陸地野外的求生的奔逃過程中,求生成了唯一的本能。黑水裡充滿了致命的螞蝗,林海沼澤裡是可以用三隻當盤菜的蚊蟲,雪白的蘆花下是竄出竄進的四腳灰蜥蜴,一刀揮過去砍下,只有蜥蠍的尾巴在那裡像人一樣絕望地不停跳動。七天的空曠寂寞的逃亡生涯裡思考的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怎樣活下去。藏在林海的乾軍,躲在草野的中的生番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飢餓是瘧疾還有喝下去可能中毒的黑水。在黑夜有星星的夜裡,當他一個人躺在樹枝上休息時,他終於漸漸地明白,他是再也不能成為一個光榮的武士了,他的理想在一點一點兒破滅,像個氣球似的慢慢縮小,那狂妄的不切實際的理想!就是活下去還有什麼意義,為什麼活著?理想如同信仰,一朝倒塌就再難扶起。忠誠就是死亡,武士道就是死亡。激烈之下他甚至拿起了槍管。就這樣在空蕩無人的荒野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去嗎?一槍打死自己,如同那些已經陣亡的征苔軍士兵一樣,死後被扔在荒野任飢餓的野狗啃食……不,決不能這樣!他不甘心,這就是我橫死荒野的結局?多少士兵如同這樣的莫名殘酷地死去,死時連個名字都沒有留下,不,這不是我的結局,我要活下去,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

    那一天他終於沒有向自己開槍,可是沒有了理想的軀體如同沒有了精神的行屍走肉,得到救助後在傷兵醫院裡的他始終打不起精神來面對今日的陽光,如同所有的士兵一樣,厭惡透了馬上就可能去死的現實,一心只思念起在家鄉的美好生活來,那些以前看起來無比平淡的記憶,此刻也成了最美好的回憶。

    最終,征苔軍遭到了徹底的失敗,他和許多士兵一道當了乾軍的俘虜,直到戰爭結束,才回到了日本。

    但是,他和所有的征苔軍士兵都沒想到,回到日本之後,不但被冠以「賊徒」、「乾探」、「賣國賊」的污名,好多人還受到了軍事法庭的審判,被投入了監獄!

    雖然伊東佑直最終沒有被審判下獄,只是被剝奪了軍職,一不名的回到了家鄉,但那恥辱和仇恨的烙印,已然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裡。

    這也是為什麼西鄉隆盛舉事時,他毫不猶豫的便參加到了薩摩武士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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