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聽話,不由把頭抬起,正見一對璀璨的細目,如能看透人心般,正望著自己,卻不迴避,與曹操對視起來。曹操倒也好奇,沉色與他對視好一陣後,忽然大笑道「好,好,好!伯達你這個弟弟果非池中之物!!此番大事若成,當記為首功!」
曹操連聲讚好,司馬懿卻不敢絲毫得瑟、放肆,連忙叩首又拜,道:「承蒙曹大人賞識,實乃小人三輩子修來的福分。」
曹操眼見司馬懿不卑不亢,更不恃才倨傲,心裡又喜了幾分,而且又有許多話想要向他詢問,忽然想起某事,便向司馬朗笑道:「曾聽伯達你說過,你家二弟極其擅於下棋,當年不到八歲,便已勝過了名滿天下的水鏡先生。我倒想和他下個幾盤,看看他是不是如傳聞中這般厲害。」
司馬朗一聽,立刻會意,道:「主公稍等,我這就下去安排。」
「還有,拿些酒菜過來。我要與仲達促膝長談!」司馬朗正要退下,曹操卻又不忘吩咐起來。司馬朗見曹操似乎對自家二弟極其賞識,不由暗喜,連忙答應。
曹操遂令司馬懿到榻上說話,哪知曹操已是坐好,卻見司馬懿一動不動。
「仲達不必客氣。坐上來吧。」曹操微微地皺了皺眉頭,說道。司馬懿聽話,卻是一拜道:「小人不敢。」
「有何不敢?你連與我同坐一榻的勇氣都沒有,日後如何與我共議大事!?」曹操聽話,卻露出幾分不喜之色道,眼裡也閃過幾分失望之色。
哪知司馬懿卻是說出了一番令曹操頗為意外的話來。
「曹大人倒是誤會了。小人並非不敢與曹大人坐於一榻。而是曹大人若要與小人下棋,小人必須說明三件事。否則,小人實在不敢與曹大人對弈。」司馬懿唯唯諾諾地拜道。曹操一聽,又是來了興趣,急道:「你且說來聽聽。」
「第一,小人與人對弈,從不故弄玄虛,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若有得罪,還請曹大人莫怪。」
「哼,你這小兒倒是自信滿滿!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領!放心吧,就算你贏了我,我也不會動怒生氣!」
「曹大人胸襟廣闊,倒是小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
「別說廢話,把話一次都說完吧。」
「第二,棋子一旦落下,絕不悔棋。」
「那是當然!」
「第三,除非兩方棋子走無可走,否則一定要分出勝負,不可半途放棄,也不可故意毀壞棋局。」
「司馬仲達,你這話什麼意思!?」曹操一聽,不由大怒,這忽然變臉,怒聲一喝,立刻把司馬懿嚇了一跳。司馬懿連忙跪下,沉聲答道:「小的絕無輕視侮辱曹大人的意思,只是這三個條件,
是小的一直堅持的原則,但有得罪,還請曹大人莫怪。」
「夠了,快坐上來吧!」曹操這下倒被司馬懿激起了鬥志,暗想非要好好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番,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不一陣,司馬朗領著侍從端來酒菜和棋盤,卻發現曹操和司馬懿兩人的神色都變了,棋盤一落定,眼神便是開始專注在棋盤上,已經在思考待會如何下第一步棋。司馬朗不敢打擾,遂帶著侍從退出,自己則在殿外等候。
卻見偏殿榻上,兩人似乎準備完畢。曹操先讓司馬懿選子,司馬懿本想一如既往地選擇黑子,但見曹操眼神暗暗望黑子瞟去,卻不相讓,笑著道:「我可否選擇黑子?」
曹操皺了皺眉,下意識就道:「黑子不好。」
「呵呵,可我素來就愛選這黑子。」司馬懿倒是不怕曹操,也不顧他已經很明顯的提醒,笑道。
曹操立刻露出幾分不喜,冷道:「你隨意。」
「那小的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司馬懿笑了笑,便伸手要往盛著黑子的盤子抓去。哪知曹操手卻更快,一把先抓住盛滿黑子的盤子,口中就道:「我還是比較喜歡黑子。」
一手抓空的司馬懿,愣了一愣,不過很快就恢復笑容,道:「那我還是選白子吧。」
「好,白子先下!」曹操一聽話,立刻喊道,同時細目凜凜駭人,望向了司馬懿。司馬懿倒是漸漸地顯得從容,隨意地拿了一顆白子,便往棋盤上隨意地一放。曹操本還想觀察司馬懿的第一步如何來下,好見識一下,這能夠在不到八歲前就把名滿天下的智士司馬徽擊敗的奇才到底有何本領。哪知道,司馬懿下的第一步根本毫無驚艷之處。曹操卻反而更是好奇,司馬懿下一步會如何去下,立刻下了一子。司馬懿很快又拿一子,隨意一放。
下了一陣後,棋盤上已經被白子黑子佔了一半,曹操此下對司馬懿可謂是失望透頂,這極富盛名的小兒,根本連入門級別都達不到。
「莫非這小兒有意讓我?」曹操皺了皺眉頭,在心頭剛是暗道,不過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想:「不,看他適才的表情,卻也不像是在說謊。何況,他也不像愚蠢之人,讓得如此明顯,他就不怕得罪我!?」
想到此,曹操細目不由閃過兩道駭人的光芒,忽然說道:「這干下棋倒也是無趣,不如加點賭注若何?」
司馬懿一聽,不由來了興趣,笑道:「不知曹大人要下什麼賭注?」
「這樣吧,我聽聞你司馬家數代都是經商,乃是河內巨賈,由其這十幾年,天下雖是大亂,但你司馬家反而趁機低價吸納,又通過販賣各種軍器、兵刃賺得了大量的錢財,可謂是富可敵國。如今城內有近三萬西涼俘虜,為了讓這些西涼俘虜為我賣命,我正需大量資金來收買人心。雖然你司馬家已資助了不少,但恐怕還是不夠,我倒也不想貪得無厭,向司馬家再是索取。我聽說你大哥說如今司馬家上下都由你來打點,想必你也有不少私房錢。這樣吧,這盤棋你若是輸了,就得拿出五千兩黃金給我作為軍用,如何?」曹操疾言沉色,心不跳色不變地說道。
司馬懿聽了,心裡早就在暗罵無賴,但還是作出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答道:「一切願聽曹大人吩咐!」
「哈哈,爽快!我也不願以大欺少,雖然我沒這麼多錢財,但當年董豺虎為了通緝我,甚至不惜以萬兩黃金作為賞賜。當然,我這項上人頭不能給你,若是輸了,這兩條臂膀,你任選一條!」曹操說罷,又指了指自己的兩條臂膀,很是認真地說道。
司馬懿倒是被嚇了一跳,這下不由為難起來,連忙下地,跪下叩首便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曹大人乃治世之能人,莫說這項上人頭,單這一根手指,就已是價值連城,不可計量。此下天下百姓正需曹大人平定亂世,一定乾坤。小的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有損曹大人的萬金之軀?曹大人若要軍資,儘管開口,小的這就回去替曹大人籌來。」
曹操聞言,不由一笑,反而被司馬懿一番話激起了好奇和怒氣,細目瞇成兩條細縫,道:「哈哈,好一個司馬仲達,你倒是以為自己贏定了!!」
「小人不敢。還請曹大人收回成命。」司馬懿面色一肅,抬頭凝色而道,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不必多說,起來先分勝負吧!」曹操細目射出兩道精光,不容置疑地說道。司馬懿聽話,也不敢再有怠慢,遂起身到榻上坐定。
「到你了!」曹操聲音顯得有些冰冷,如有一錘子猛地敲擊心臟一般,司馬懿不由沉色,執起了一顆白子,在曹操的注視之下,緩緩地落定。
『啪』的一聲,曹操面色勃然大變,忽然『哇』的一聲,一手掀翻了棋盤,隨著棋盤落地,黑子、白子濺射一地。司馬懿對於曹操的反應倒是早有所料一樣,神色平靜得甚至有些詭異。
「哇啊啊啊~~!!疼~~!!疼~~!!疼~~!!!」只見曹操一把揪開了髮髻,披頭散髮,面容猙獰,雙眸發紅,抱著頭竭斯底裡地痛喝起來。
「到底發生何事~!!?」須臾,在外守著的司馬朗和一干侍衛急急衝入,司馬朗滿臉急色地喊道。司馬懿連忙下榻,在一旁跪下,不敢說話。
司馬朗眼見曹操抱頭喊痛,不由神色一變,驚呼道:「不好!主公的頭疾又是發作了~~!!?快~!快叫大夫過來~~!!」
在司馬朗話音剛落時,一聲聲急聲怒吼聲接連暴起,只見一一健碩魁梧,凶神惡煞的將領,急是衝入,如同一頭頭猛獸凶禽。
「夠了~!我正招待貴客,爾等這些匹夫莫嚇壞了他,都給我退出去~!」突兀,曹操似乎好了許多,手指眾將,冷聲喝道。
眾將一聽,都是猶豫。曹操見狀,不由瞪眼喝叱起來。眾將方纔紛紛退下。
「吾弟年少輕狂,不知禮數,若有得罪,還請主公莫怪!小的教導無方,願一力承當!」眾將士須臾離開後,司馬朗連忙跪下,叩頭就拜。
「可惜,可惜了!」曹操卻不回答,反而面帶惋惜地說道。司馬朗早已是滿臉大汗,低下的頭,緩緩地抬上,卻是偷偷在看自己的弟弟,好奇他為何一句不吭。
這時,曹操忽然轉過了頭,向一旁跪下的司馬懿略帶歉意道:「適才你那一步棋可謂是精妙絕倫,更有所謂起死回生、斗轉乾坤之妙,可惜我忽然頭疾來襲,頭痛難忍,竟然毀壞了棋局。不知你可還記得適才棋局所擺?」
司馬懿面色肅然,心不跳面不改地說道:「恕小人愚鈍,適才也只是糊塗亂下,剛才的棋局早就忘得一乾二淨。小的無能,還請曹大人恕罪。」
「誒,可惜可惜啊~!」曹操聽了,滿臉悵然失落地說道。
「主公頭疾來犯,小人以為還是莫再下棋,免得傷神。」司馬朗在下面卻在一直腦念電轉,這下聽曹操說罷,連忙勸道。
曹操聞言,不由神色一震,道:「不可。適才我與你弟曾約法三章。其中第一條,就是棋局一旦開始,便一定要有勝負。適才我不慎毀壞了棋局,幸得你弟並不介懷,我心中已羞愧不已。我看應再下一局,分定勝負才好。何況,適才我和你弟又下了賭注,若是就此作罷,實在掃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