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將軍鬆了一口氣,暗道石漠風來得及時,負手抬頭看向石清妍。
「石漠風,跪下!」
聽到石清妍一聲冷喝後,石漠風應聲跪下,因還被石老太君抓著頭髮,顧不得去想這一跪折去的顏面,仰著頭呲牙咧嘴地喊:「祖父,我把老太君領來了,你快救我!妹妹救我……」
古暮月跟著可憐兮兮地說:「王妃,一大早漠哥哥去見老太君,就被老太君扒在背上不下來。民女不敢將她硬扯下來,你想想法子……」
「想你大爺!敢把她放出來……」石清妍躲在沉水背後罵道,忽地瞥見樓晚華、石夫人等人瞠目結舌地看她,暗道就算石老太君是猴精,自己也不能怕了她,不然這麼三不五時地叫她嚇一下,面子是小,她這顆心可受不了。既然石老將軍把石老太君當成對付自己的利器,自己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努力忽視石老太君稀疏的頭髮清晰可見的面部顱骨,心裡默念一二,不等到三,就淚如雨下,扶著沉水不勝淒楚地喊道:「娘!」
一聲娘叫石夫人心裡一顫,待要動情地去護住石清妍別叫石老太君欺負她,就失望地發現石清妍喊的是石老太君。
「娘,我是春兒,我是春兒。」石清妍拿了手撫在胸口急切地呼喚道。
「春兒?」撕扯著石漠風的石老太君疑惑地抬頭,哆哆嗦嗦地從石漠風身上下來,下來後順便因石漠風馱得她不舒坦踹了石漠風一腳。
石漠風不敢躲地挨了石老太君一腳,才站起來,又被石清妍不輕不重地瞥了一眼,心裡一顫,暗道自己有什麼法子,石老將軍叫他背了石老太君過來,他焉能不孝地不答應?忙解釋道:「妹妹,我是……」
「噓!」祈年示意石漠風別出聲。
「春兒?」石老太君嘴裡默念著,就慢慢向房廊下走,走到台階下,就又發狠道:「你是夏花那狐狸精!」作勢要撲過來。
「娘!你認不出我了?我是春兒,夏花搶了我男人,我就搶了她的皮!」石清妍聲淚俱下地說道。
「真的?那你跟姑爺和好了?」石老太君哆嗦著要上台階。
石清妍有些防備地向後一退,隨機小人得志地一笑:「姑爺?娘,女兒搶了他的家當,就將那負心人剁了餵狗了。」
「剁了?你不喜歡他了?」石老太君猛地睜大眼睛。
「娘,你瞧,我如今美不美?」石清妍拿了手拂過自己的臉頰,風情萬種地沖石老太君一笑。
「美,美!夏花那狐狸精就一張皮最美!」
「如今這皮是女兒的了。女兒用這張皮迷惑了一個有錢的冤大頭,娘,咱們有錢了!」石清妍又嫵媚一笑。
「好!好!春兒,咱不要那活該餵狗的畜生!」
石老太君更靠近石清妍了,石清妍心裡害怕起來,拿了帕子捂著臉哭道:「可是爹說我不應當改嫁,當街罵我沒廉恥!我活不下去了!」說著話,手指就指向石老將軍。
石老將軍虎軀一震,暗道石清妍喊他這祖父爹,還真能喊出口,不等他說話,就見石老太君發作了。
石老太君氣哼哼地下了台階,矮小的身子站在石老將軍面前,拿了瘦骨嶙嶙的手握拳去砸石老將軍胸口:「茂林,你老糊塗了!春兒改嫁你罵她做什麼?難不成為那畜生守著!」
石老將軍開口道:「母親,你別聽她胡說……」
「娘,爹是要逼死我呀!」石清妍痛哭道。
「你敢bi死春兒,我跟你這老東西拚命!」石老太君拿了頭往石老將軍胸口撞去。
石老將軍不敢躲,站住不動地任憑石老太君拍打,又見石老夫人伸著手臂要打他臉,就噗咚一聲跪下,由著石老太君打,目光直直地看向台階上的石清妍,見石清妍真跟個狐狸精一樣得意地衝他笑。
「你還敢不敢了?」石老太君沒了力氣,喘著粗氣掐腰問石老將軍。
「……不敢了。」石老將軍說道,又起身對石漠風說道:「送了你祖母走。」因方才石清妍一聲冷喝,石漠風就跪下,對這軟骨頭的孫兒很有些不待見。
「妹妹、王妃,我方才是想來找祖父將老太君弄下來的。」石漠風乾巴巴地解釋,心道石老將軍怎不替他說說話,畢竟自己可是聽他的交代過來的。
「石漠風,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石清妍冷笑道。
「王妃,他是你哥哥。」石夫人開口勸道,心裡替石漠風找借口,心道石漠風早習慣了石老太君的樣子,在石漠風心裡石清妍怕石老太君就跟怕影子一樣可笑,他哪裡知道石清妍心裡到底怕成什麼程度。
石清妍淡淡地掃了石夫人一眼,「石漠風,你自己說,你今次有沒有錯?」
古暮月心裡著急,有心替石漠風解釋,又不敢插嘴。
「有!」石漠風點頭,臉上被石老太君抓了幾道火辣辣的疼。
「我素來有錯必罰,如今,就罰你……」
「春兒,走,看娘給你攢的嫁妝去。」不等石清妍說完如何罰石漠風,石老太君就沖石清妍招手,心裡稀里糊塗地想著夏花這皮披在春兒身上就是好看。
大抵是多憎恨的東西一旦成了自己家的,就分外可愛了,石老太君此時難得地心平氣和地笑瞇瞇地看向石清妍。
石清妍心一顫,隨口說道:「娘,不必了,我嫁的漢子有錢。」
「花男人的錢長了叫人小瞧,走,看娘給你攢的嫁妝去。」石老太君見石清妍不過來,就要過去抓她。
石清妍看見石老太君那瘦瘦小小彷彿皮包骨一樣的爪子就害怕,忙道:「娘,你騎上咱們家的驢子,我這就跟你走。」
石清妍的手指指向的是石漠風,石老太君眉開眼笑地哎了一聲,就向石漠風伸手。
「妹妹、祖父……」石漠風恨不得立時就離開京城去了益陽府,免得夾在石老將軍、石清妍中間左右為難來回受氣。
「你不是愛馱著人到處走的嗎?」石清妍勾著嘴角說道。
「漠風,聽話。」石老將軍見石老太君拍打著石漠風要叫石漠風蹲下身子,就開口示意石漠風蹲下。
石漠風委屈地看了眼石夫人,石夫人愛莫能助地扭過頭。
等石漠風一蹲下,石老太君就趴了上去,然後待石漠風馱著她站起來,又衝石清妍喊:「春兒,走。」
「哎,娘你先走,我還有一句話要說。」石清妍乾笑道,隨機扭過頭,冷著臉看向那群因她的唱念俱佳呆傻住的人,沉聲問道:「還有誰敢跟我過不去?」
「你是春兒,連我都要喊你一聲姐姐,誰敢跟你過不去?!」石老將軍哭笑不得地說道,心道不愧是做王妃的,眼淚說來就來。
有錢不拿才是傻,石清妍心想自己被石老太君打過兩次,這次合該將吃的虧討回來。
「我是姑奶奶,其他伺候的人哪裡去了?」石清妍嗔道。
石老太君糊塗地回頭,衝著每常伺候她的石老夫人、石夫人、石二夫人揮手,也不記得這些人是誰,就嚷嚷:「那個那個還有那個,趕緊地伺候好我們家春兒。」
「是。」石老夫人硬著頭皮說道,暗道自己伺候了石老太君一輩子,臨了連個影子也沒在石老太君心裡留下,又想自己一把年紀了,上頭又冒出來一個「大姑姐」叫自己伺候。心裡抱怨著,領著兩個兒媳婦,就忙跟上去。
瞧見幾個人去了,石老將軍先對德福道聲不是,叫人送了德福等外頭人出去,又對石大少夫人等人說道:「家裡來客了,都慇勤地伺候著,若叫我再知道有人盤算著不知天高地厚地興風作浪,我必以家法罰她!」
「是。」石大少夫人領頭說道,就沖耿業方才說的那話,她對石清妍也得敬而遠之。
石老將軍又看下向耿業,卻見方才跟著竇玉芬她們的一個小丫頭過來說道:「竇姨娘她們請耿公子過去說話。」
「哎。老將軍,您瞧,我得去先跟姨娘們說話。」耿業見石清妍走了,心裡怕石家人秋後算賬。
「耿公子請。」石老將軍又說道。
樓晚華訕訕地不知該何去何從,因竇玉芬她們如今膽大的敢見外男,心裡更是驚詫不已,暗道自己不如從眾,自己跟竇玉芬她們湊一堆算了。想著,便領著人跟著耿業一同去石家花園。
石四少夫人心說竇玉芬三個當真膽大,來了王妃娘家吃吃喝喝,還要見外男,「這錦王府的侍妾們……」
「忘了我的話了?對旁人家的事指指點點做什麼?」石老將軍訓斥東府四少夫人。
石大少夫人微微一笑,暗道叫四少夫人嘴jian,活該被罵。
「都散了去各處仔細招待貴客去。」石老將軍說道,心想今日太后、皇后的太監都來過了,看來皇后是一心要跟石清妍交好的,皇帝問過兩次,可見皇帝對石清妍來京也很在意,自己該單獨會一會自己這王妃孫女。想著,便也向石老太君屋子那邊去。
石老將軍過去了,就見石夫人、石二夫人親自端著果盤,石老夫人捧著茶碗緊跟著石清妍。
石清妍坦然地被祖母、母親嬸娘伺候著,神態安然地坐在榻上,慢條斯理地應對石老太君東一棍子西一棍子的問話。
「茶。」石清妍說道,待石老夫人將茶水送到她嘴邊,就小小地抿一口,隨機打量著石老太君這屋子,心說石老將軍不是孝子嘛,怎地屋子裡一樣好東西也沒有?
「春兒,腿腳歇好啦?」石老太君十分討好地堆笑說。
「哎,昨兒個這臉叫娘給抓了,娘那一爪子委實厲害,害得我險些在眾人面前現出原形,元氣大傷了呀。還得多坐坐。」石清妍說完,示意石二夫人將點心端過來,挑了一塊玫瑰露做的拇指大小點心慢慢地嚼著。
「嘿嘿。」石老太君心裡過意不去地搓著小手,又害怕地問石清妍:「夏花會不會回來搶這皮,她搶了,你去哪?還能留在娘身邊不?」
石清妍嫌棄石老夫人手腳慢,自己端了茶水來呷,心裡一歎,暗道不管是她,還是原先的石清妍,死了只能換來一聲虛情假意的歎息,這石春比她們兩個可幸福多了,死了這麼些年,還被石老太君掛心著。若她是石春,才不會去為那始亂終棄的那誰患得患失——呸,那個畜生哪裡配用她兒子的小名,「她搶不來,女兒的漢子有銀子,我們拿了銀子叫大師做法震住她了,叫她跟她姘、頭一起轉世成豬兄妹了。」
「好,好。」石老太君大快人心地鼓掌叫道,「你來,你來瞧我給你準備的嫁妝。」
石清妍終於捨得站起身來,見石老太君要從石漠風身上下來,就笑道:「娘,有道是騎驢看唱本,您騎著瞧,別下來。」
「哎,都聽我們春兒的。」石老太君扯著石漠風的耳朵,「走起。」
石漠風耳朵上一疼,倒抽一口涼氣,就順著石老太君的心思走了。
石清妍領著沉水四個跟著進去。
「老大家的,你也不勸勸。」石老夫人低聲對石夫人說道,石清妍哄騙石老太君的手段很簡單,但勝在整個石家就她一個敢堂而皇之地冒充石春,喊石老太君娘、石老將軍爹。據她看來,隨便哪一個女人,只要有那膽量喊石老太君一聲娘,就能哄住石老太君。
石夫人在方才石清妍問還有誰敢她作對的時候就清楚石清妍是壓根不會跟她親近也不會看她份上放過石老夫人、石漠風,低著頭說道:「母親,我也沒法子勸她。」
石老將軍咳嗽一聲,對石老夫人婆媳三人道:「你們且歇一歇,待我去瞧瞧王妃究竟想怎麼著。」
「多謝老太爺。」石老夫人三人說道,見石老將軍跟著石老太君他們進了裡屋,都鬆了一口氣。
「她是你女兒,你會沒法子?我這老婆子就罷了,你看著她喊曾祖母娘,祖父爹,哥哥驢子?」石老夫人等石老將軍進去,又對石夫人發難道。
石夫人說道:「眼下她是王妃,是君,兒媳是臣婦,是臣。」
石二夫人方才見識到那場面,見石清妍連太后親信的臉也敢打,後悔昨兒個一時魯莽,暗道石清妍跟早先不一樣了,自己不討好她,卻也不能得罪她,該將昨日的事彌補過來,忙道:「母親,嫂子說的是。今時不同往日,王妃是誰想勸都能勸的?」
石老夫人見石二夫人難得地站在石夫人那邊,垂著眼皮子卻也不言語,暗道她們就慇勤伺候著那新來的祖宗吧,到底要跟錦王府如何,還要看石老將軍的意思。
裡間裡頭,石清妍與沉水、祈年、醉月、福年甚至是石老將軍、石漠風等人都愣住,這隔間是依著石老太君的意思在裡間裡用磚石隔出來的密室一樣的屋子,此時隔間門打開,站在石老太君臥室裡就能瞧見那隔間裡堆著一堆金銀珠寶砌成的——垃圾堆。
饒是石清妍自認十分看重銀錢的俗人,對那一堆東西也沒什麼興致。
「春兒,都是你的。」石老太君大抵是沒看到石清妍臉上的驚喜,就有些提心吊膽地抓著石漠風的頭髮。
「咳。」石老將軍咳嗽一聲,心想石清妍果然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
石清妍聽到石老將軍一聲提醒,立時高興地說道:「娘,這都是我的!我哄住的冤大頭也沒這麼些銀子。等我回了婆家,誰敢小瞧我?」
「好好,你瞧瞧這個。」石老太君伏在石漠風背上指點江山。
石漠風雖身強體健,也扛不住一直馱著個不停動彈的老小孩,額頭上開始冒汗,祈求地看向石清妍。
「我怎麼聞到一股子霉味。」石清妍忽地掩著口鼻說道。
沉水四個四下裡嗅了嗅,然後說道:「是這堆東西裡頭的。」
這堆東西,以沉水四人的見識當是很珍貴的,但石老太君自己個將東西全堆在一處,愣是將一堆金銀整成了糞土。
祈年大著膽子走過去,從幾個花瓶的夾縫中抽出一個十分精緻的錦盒,見那花瓶嘩啦一聲碎了兩個也滿不在乎,才將錦盒打開,就忙頭皮發麻地將它丟下。
錦盒裡的東西灑出來,石清妍等人看去,卻見是許多被蟲子蛀爛的人參。
石老將軍蹙眉,因這隔間離著石老太君的床就幾步之遙,立時怒道:「怎麼伺候老太君的?」
一聲呼喝後,外頭沒敢走開的石老夫人就領著兒媳婦過來了。
進來後,瞧見地上生了蟲子的人參,石老夫人低著頭不動,等著石夫人來回話。
「問你呢,你又要兒媳婦來替你說?」石老將軍心想定是石老夫人圖省事,見石老太君稀里糊塗地要藏人參留給石春,就順著她的意思給了,這般,自然就是說該給石老太君吃下去的人參,石老夫人沒給;一想到隔間裡還不知堆了多少令人作嘔的莫名其妙的東西,就又皺緊眉頭。
石老夫人嚇得一哆嗦,石夫人忙道:「是兒媳照顧不周,也不知什麼時候,就叫老太君將這東西塞進去。往日裡隔間門沒人敢開,也不知道裡頭藏著什麼。」
「我看是你們懶得照顧老太君,就由著她的性子去了吧。」石老將軍冷笑道。
「行了,別偽君子了,真有那孝心你就別成日躲到花房裡,自己個照顧老太君。她全家裡頭只認得你一個,你還好意思撇下她不管?她把你當夫君,你叫她在花房裡別打攪你,她還能不聽你的?」石清妍不鹹不淡地說道,先有大街上聶老頭罵她的事,後有今日石漠風背了石老太君,於是她那教訓石老將軍的話說得十分順溜,不肯叫沉水四個動手,就對石漠風說道:「漠哥哥將老太君放下來,然後將這隔間裡頭的東西清理一下吧,好東西放一邊,都是我的。」
石老將軍被石清妍訓斥了,臉上有些掛不住,見石老太君一伸手,石清妍又怕得要躲,就趕緊伸手攙扶石老太君。
「對對,都是春兒的。」石老太君稀里糊塗的,也納悶自己什麼時候藏了人參,從石漠風身上下來,就要去地上去撿。
石老將軍、石漠風忙出手攔住她。
石清妍笑道:「娘,你來,你照照鏡子。」心裡覺得這石老太君雖可憎卻也可憐,滿心裡記掛的女兒早死了,兒媳婦孫媳婦一群,卻個個伺候她的時候敷衍了事。往壞處想,只怕這些人嘴裡恭敬地喊著老太君,心裡念叨的是老不死的。因石老太君滿腔的愛女之心,石清妍難得地生出幾分憐弱之心,連帶著,也不覺得石老太君那老猴精的模樣可怖……才這般想著,見石老太君向她伸出爪子,立時又瘆的慌,只覺得跟見到了醫院裡身患絕症等死的人一樣。
「妹妹,別嚇到老太君了。」石漠風擔憂地說道。
「混賬東西,說的是什麼話!」石老將軍喝道,心裡也怕石老太君照鏡子的時候受不住自己那模樣,輕聲對石老太君說道:「母親,兒子領著你走。」
「春兒……」石老太君對石老將軍的話置若罔聞,只瞅著石清妍看,納悶她叫自己照鏡子做什麼。
「哎呀,娘,女為悅己者容,你瞧爹身邊有多少女人,你再不打扮,爹就讓旁人搶了。」石清妍跺腳說道,心想自己這算是替前身報仇了,叫她們把她送給石老太君當出氣筒,如今該叫她們感受感受。
石老太君先是不屑地看向石老夫人婆媳三人撇嘴道:「一群老女人!」隨機轉向沉水、醉月四個嬌嫩少女,當即罵道:「一群狐狸精!早猜到你們賴在我家沒好事!」
「就是。娘,你來,我給你打扮打扮,叫這群狐狸精知道什麼才叫美人胚子。」石清妍撇嘴笑道,因石老太君不吃石老夫人等人的醋,卻對沉水四個怒目相視,心道石老太君心裡定是以為自己還年輕呢,對沉水等人吩咐道:「去將老太君的假髻、抹額找出來,大冷的天,老人家頭上最怕冷,怎也沒個人給老太君戴帽子?」
石老夫人婆媳三人眼皮子一跳,見石老將軍橫了她們一眼,心說石清妍當真會告狀。
石老夫人悻悻地說道:「老太君不愛戴,說那是老婆子才戴的。」
石老夫人一句話,又點醒了此時對石清妍百依百順的石老太君,石老太君哭喪著臉,「春兒,那是老婆子的打扮。」
石將軍深深地看了石老夫人一眼,心道自己當真不孝,將石老太君交給這麼個寧肯叫婆婆受罪,也不能叫自己被打臉的兒媳婦。
「娘,你這就錯了,如今咱們家有錢了,你那抹額啊,就直接換成狐裘的了。戴上了貴氣又好看又輕巧,叫人羨慕死。」石清妍慫恿道,對石老太君那張臉她是無能為力了,但能遮住石老太君稀疏見底的頭頂也是好的,說話間,就示意沉水去取自己的帽子大毛衣裳來,暗道這南邊暖和的很,自己用不上,正合給石老太君這年紀大的人用。
石老太君心裡依舊覺得那打扮是老女人的,眼睛閃爍地看向石老將軍,等著她心中的夫君給她拿主意。
石老夫人心裡怒氣衝天,委屈地想那是她夫君,自己這過的是什麼日子?
「如今正時興這個,你戴了好看。」石老將軍閉了閉眼,並非他早先沒有發現大冷的天石老太君沒戴帽子,而是他前頭吩咐了石老夫人幾句,又親眼目睹了給石老太君戴上帽子後石老太君那癲狂的揪自己頭髮的模樣,才由著她去。
「茂林說好,那就好唄。」石老太君有些羞澀地說道。
石清妍終於發現不只自己一個起了雞皮疙瘩了,福年、醉月都不自覺地摸了下手臂。
「去,給老太君打扮上。既然戴帽子,那就不用假髻了。」石清妍不厚道地對石夫人、石二夫人吩咐道。
石夫人、石二夫人忙領著石老夫人出了這屋子去打扮。
「這照顧老人不是看嘴上怎麼說,關鍵是看有沒有用心,用心的話,咱們家老太君怎會成這模樣?老楚家娶了我這樣的兒媳婦才叫真的有福了。」石清妍瞧著石老太君乖乖去了,又示意石漠風趕緊地去將好東西拿出來。
「……是,王妃說的是。」石老夫人強顏歡笑地說道,心道如今太后在宮裡沒忙著別的,單忙著因得了這麼個兒媳婦燒高香呢。
石漠風是寧肯馱著石老太君走,也不願意去清理這堆東西,「妹妹,我錯了。」日後寧肯不聽石老將軍的話,也不能得罪了石清妍;又瞅了石老將軍一眼,心說石老將軍倒是說句話呀。
石老將軍終於開口道:「是我叫他背著老太君過去的,王妃鬧這麼大,總要有個台階下才好。」
「我為何要台階下?」石清妍詫異道。
「……你當真要跟石家鬧翻?」石老將軍不信石清妍來石家不是要來拉攏他的。
「如今石家沒出息的女人就是因為錦王府的將士比石家的將士有能耐才一個個將我當成叛徒一樣看的,祖父以為呢?」石清妍跟石老將軍針鋒相對地說道。
石老將軍忽地恍然大悟,石家對於錦王府只是個錦上添花的物件,石清妍的心思大抵是能拉攏了石家最好,拉攏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他早先太看重石家了,「可否請王妃花房一敘。」
「祖父,不必敘了。事到如今,再敘又有什麼趣味?」
石老將軍忽地笑了,心道石清妍當真好心機好手段,這是直接棄了石家那群烏合之眾,直接擒賊先擒王地要擒住他。她看似戲弄石老太君,卻又將石老太君照顧的妥投貼貼,叫自己不得不心服口服;看似是跟石家所有人鬧翻,卻是三兩下挑撥得自己對石家所有人不待見,這般,自己若是打定了主意要投靠錦王府,也能少些顧忌。
「漠風何錯之有?不過是馱著曾祖母在王妃面前晃一圈,比之王妃構陷石家的事,這只是小巫見大巫吧?」石老將軍意有所指地說道。
石清妍含笑應道:「嫁女之日就當明白會有今日,祖父說這話,未免太侮辱自己的智慧,看低自己的家學了。」
石將軍石夫人會想著留下長女叫她嫁過去,就定然早預料到了楚徊要撤藩、楚律要不從,叫她去不過是去送死。石老將軍意料之外的,大抵是自己會在錦王府屹立不倒,更因此給石家添了許多麻煩。
石老夫人、石漠風一時轉不過彎,聽不懂石清妍、石老將軍話裡的機鋒。
「茂林、春兒,你瞧瞧她們把我捯飭的。」
石清妍看去,只見石夫人、石二夫人給石老太君戴上帽子,又裹了一件大毛的衣裳,略塗了些胭脂,大抵是存了一分「女為悅己者容」的心,此時石老太君藏在心裡的精神氣終於露出了出來,眼神明亮地含羞帶澀地看向石老將軍。雖看著還像猴精,但此時的神采,已經足以令她晉陞為美猴王了,而石清妍對石老太君的畏懼也終於沒了。
「也不知道我七八十歲的時候會不會也這樣。」石清妍開始操心養老的事,暗道自己若是沒糊塗的時候對兒媳婦們好一點,她們會不會照顧自己的時候用心一點?
石老將軍並不知石清妍說的是兒媳婦的事,只當她在說石老太君的相貌,一邊低了頭避過石老太君投過來的秋波,一邊說道:「先努力活到七八十歲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