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笑什麼?」白小林緊緊握住手裡的刀把,狠聲質問道,冰冷的刀刃緊貼在她的面頰上,被碎發遮擋住的臉頰,曝露在她的目光中,左邊半張臉,竟有一條如同蜈蚣似的傷疤,配著他這副猙獰的樣子,分外駭人。
「怎麼,你在害怕嗎?」白小林望入她那雙佈滿淚光的眸子裡,刀刃在她的臉上輕輕滑動著,像是一條正在蠕動的毒舌,冰冷得讓人窒息。
凌小昔屏住呼吸,無畏無懼地盯著他,比起身體的疼痛,她更不願意見到那個男人為了他,向任何人卑躬屈膝!
左宵默應該是挺直背脊,即使天塌了,他也可以昂首挺胸的男人。
似乎是看出她的決心,白小林頓時惱羞成怒,手臂高高舉起,眼看著就要落下,凌小昔認命地閉上雙眼,等待著痛苦的襲來。
「好,記住,不能傷害她。」手機裡傳出的沙啞聲音,讓白小林的動作僵硬在了空中,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話是從左宵默嘴裡說出來的?
「嗚嗚!」不要。
凌小昔自然也聽見了從聽筒裡傳出的話語,她劇烈地掙扎著,想要擺脫繩索,阻止左宵默的動作。
她簡直恨透了現在只能作為累贅,用來束縛他的手腳,折磨他神經的自己。
快動啊,快送開啊。
心裡有一個聲音正在不停地嘶吼著,吶喊著,白淨婚紗下的手臂,已經被麻繩磨出了一道道可怕的血痕,可她卻根本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心裡想的,念的,求的,只是希望他不要答應。
「很好,」白小林心滿意足地笑了一聲,隨手將刀刃扔開,從地上撿起望遠鏡,朝著山坡的方向看去,密密麻麻的叢林間,一個巨大的天然石頭旁,那一抹孤立在夜空下的身影,顯而易見。
左宵默感覺到有人正在監視著自己,那目光,的的確確是從山頂刺來的,和他方纔的猜測吻合。
「跪吧,讓我看看一向自認為頂天立地的左總,匍匐在我的腳下,磕頭求饒的畫面。」白小林猖狂地仰天長笑,這一天,他等了太久,終於要來了,他終於要親手將這個男人拖進地獄。
左宵默對他狂妄自負的聲音視若無睹,握住手裡的電話,朝著山巔,緩慢地彎下了膝蓋。
「老闆——」紀文修驚呼一聲,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站起來阻止左宵默的舉動,他是左宵默啊,是堂堂左氏的總裁,怎麼可以對一個罪犯卑躬屈膝?
「不要過來。」左宵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陰沉的臉龐,沒有任何一絲勉強,平靜得好似一泓死水,波瀾不驚。
「可是,老闆,你!」紀文修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想要告訴他,他根本沒有必要為一個女人做到這種地步,但他的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了,左宵默與凌小昔相識以來的一幕一幕。
他們一路走來的時光,他是最瞭解的,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他的老闆對夫人有多寵愛,有多專情,他難道還不知道嗎?
身為男人,如果只能看著自己的女人在眼前被人折磨,被人傷害,那還要尊嚴來做什麼?
這麼一想,紀文修緊緊抿住唇瓣,忍住了想要阻止他的衝動,心底,升起一股濃郁的敬佩與深深的誠服。
誰說屈膝就一定是失敗者?這一刻,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左宵默的身影更加高大,更加偉岸。
夫人,老闆是真的愛著你。
眼無力的閉上,又再度睜開,他眼親眼看著老闆為夫人跨出的,最重要的一步。
膝蓋咚地一聲接觸到地面,黑色的西裝褲腿被污泥浸染著,他雙膝跪倒在坎坷崎嶇的泥巴上,背脊依舊挺得筆直,如同頂天立地的英雄,讓人望而生畏。
「哈哈哈哈。」白小林發出暢快的笑聲,充血的眸子已是一片瘋狂,「左宵默,你也有今天!你沒有想到吧?」
凌小昔死死咬住唇瓣,劇烈掙扎的手臂沒有任何的停止,她不能再讓自己成為累贅,至少,不能讓他因為自己受到任何的牽制。
手掌被磨得滲出一滴滴殷虹色的血珠,白色的婚紗衣袖,已暈染上了一層鮮艷的紅色。
「這樣做,你滿意了嗎?」左宵默沉聲問道,嗓音平平,絲毫沒有尊嚴被踐踏的羞辱,如果他放棄尊嚴,能夠換來她的平安,那又為什麼不做呢?
在他的心裡,不論是左氏,還是這根本無用的自尊,甚至是他這條命,通通比不上一個她,來得重要。
白小林冷哼一聲,他太過平靜的語調,如同一盆冷水,迎頭澆下,將他心裡的狂喜與激動,通通熄滅,「滿意?這種程度,我怎麼可能滿意?你是不是很想見到她?」
他的嘴角浮現了一抹詭異至極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麼新奇遊戲的孩子。
左宵默心頭一緊,沒有吭聲,堅毅的眸子死死盯著山巔的方向。
「我給你一個機會,我相信,你應該知道,這座山裡,佈滿了我的人,不要試圖玩什麼花樣哦,不然的話,我就一槍轟爛這個女人的腦袋。」
「你想讓我怎麼做?」左宵默對他的要挾無法做到心如止水,這個瘋狂的男人,已經不能用常理去評斷。
白小林嘿嘿笑了兩聲:「怎麼做?諾,就從你現在的位置一路跪上來吧,跪到我的面前,或許我會考慮放過他。」
**!該死!混蛋!
凌小昔從沒有這麼痛恨過,如此無力的自己,為什麼她掙不開這繩索?為什麼她自認為自己很能耐,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次次受辱?
「如何?你願意嗎?」白小林絲毫沒有理會正在不停扭動的凌小昔,更沒有注意到,樹樁後方綁成死結的繩索,竟有了細微的鬆動。
左宵默微微閉上眼,冷風扑打著他冷硬的容顏,如同刀割般的疼痛從肌膚上襲來。
他沉默了幾秒,再度睜開眼時,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只剩下一片死寂,好似兩團黑洞,古井無波。
「記住你答應我的事。」說罷,他深深吸了口氣,挪動著雙腿,艱難地朝著山巔的方向行去。
「老闆!不可以。」紀文修幾乎在瞬間就猜到了白小林的要求,他啞聲驚呼道。
如果只是跪下,他還可以逼迫自己冷靜的對待,可是,這分明是**裸的羞辱!
左宵默只是靜靜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冰冷得看不出任何的人氣,卻成功地阻止了紀文修的衝動。
他在左宵默的眼中,看見了忍辱負重的忍耐,還有藏得極深極深的,殺意。
用力握緊拳頭,紀文修拖著被嚴重灼傷的身體緩慢地走到左宵默的身邊,一步一步跟著他咬牙前進。
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被燒焦的背部,有鮮血正在滲出,可他卻全然不在乎。
他知道,老闆的隱忍只不過是因為夫人還在白小林的手裡,他此時此刻的做法,是身為一個男人的覺悟。
衝動的任性,只會害死夫人,即使老闆不怕死,但他更想的,絕對是度過這次後,和夫人重頭來過,回到以前快樂幸福的日子,所以,他可以放棄尊嚴,將一切血淚吞入肚子裡。
沒有選擇懦弱的共同赴死,而是背負沉重的恥辱,尋求生機,這樣的老闆,值得他欽佩。
白小林用望遠鏡觀察著左宵默的動作,看著他冷汗遍佈的臉蛋,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身體,看著他膝蓋下方,不斷流出的鮮血,嘴角的笑容愈發擴大,他激動地走到凌小昔的面前,一把扯住她的頭髮,「你看見了嗎?那就是你愛的男人,現在他狼狽得像條狗,你說,如果我讓他學狗叫幾聲他會不會答應?」
凌小昔面上一冷,臉上的淚痕早已在左宵默跪下的那一刻停止,如果他都能承受住所有的屈辱,她又怎麼能在敵人面前掉眼淚?
明亮的眸子帶著死不足惜的堅決,狠狠地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這是什麼表情,恩?」掌心一個用力,一股尖銳的疼痛從頭皮傳來。
凌小昔卻無所謂地望著他,向他傳達著自己的決心,如果他真的敢做到那種地步,她會親手殺了他,哪怕對曾經的白小林有無數的愧疚,但她同樣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用他的鮮血,來抹滅心頭的仇恨。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決絕,白小林腦海中,竟浮現了他們最初相識時的畫面,掌心的力道微微放輕,他恍惚地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喃喃道:「為什麼你要和他在一起呢?只不過是姐姐利用了你,為什麼你卻要選擇報復?不僅害死了姐姐,還害得爹地自殺,你的心,怎麼就那麼狠?明明,以前是那麼溫柔的女人。」
溫柔?
凌小昔眼底浮現了一絲諷刺,她現在無法反抗,但她可以用這樣的方式在牽制白小林,為左宵默拖延時間。
「說話啊!」白小林再度握住她的長髮,幾乎將她的腦袋強迫地抓起,凌小昔只覺得自己的頭皮似乎要被對方生生扯下來,可她卻不肯露出任何一絲的脆弱。
倔強地瞪著雙眼,嘲弄地望著他。
兩人的對話從手機裡清晰的落入左宵默的耳中,這個傻女人!
這種時候,她只需要用力生存下去就好,哪怕再狼狽,哪怕受到再大的羞辱,只要活著就夠了,可是,她卻偏偏要試圖激怒對方,她的打算,他怎麼會不懂?就是因為明白,他才會心疼,才會難受。
膝蓋挪動的方向,忽然偏離了幾分,左宵默爬上大火還在焚燒的公路,地面似乎被灼燙,熱得驚人。
「老闆?」紀文修茫然地看著他忽然拐道的動作。
「噓。」左宵默晃了晃手裡的電話,然後將通話轉換為屏蔽聲音的模式後,才一邊前行一邊說道:「你在附近找一下,看看有沒有可以利用的武器。」
一味的挨打可不是他的作風啊,短暫的隱忍,只不過是為了一擊即中的迅速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