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凌小昔為他這份體貼,暗暗感動,低垂下眼眸,撲閃的睫毛遮擋住了她眸中的水光。
左宵默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白珍珍後來怎麼樣了?」這是她醒來後,第一次提起罪魁禍首的名字。
只要一想到她,凌小昔就不可遏止的想到那毫不猶豫刺下的一刀,還有那一泓刺眼的血泊。
心,像是被撕扯著一般,鑽心的疼痛在身體裡蔓延開來。
左宵默輕輕摟住她微微發顫的身體,柔聲說道:「一周後,她會被判處死刑。」
「死刑嗎?」這樣也不錯,一命換一命,她欠她的,總得用等同的東西來償還才行。
凌小昔絲毫沒有為白珍珍升起任何一絲動容,「安樂死還是槍決?」
「你希望呢?」左宵默反問道,將決定權交給她。
明亮的眼眸迸射出刺骨的恨意,她的嘴角彎起一抹殘忍至極的微笑:「安樂死未免太便宜她了……」
「那就槍決,我會找人安排的。」左宵默拍拍她僵硬的後背,無聲的安撫著她即將失控的情緒,別說是凌小昔,即使是他,也有將白珍珍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衝動。
那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惡!根本讓人找不到原諒的理由。
「還有她的同謀。」凌小昔忽然記起,古洛池這個人來,她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參與到這件事情中的人。
左宵默涼薄地輕笑一聲:「你認為,我會放過他嗎?警局方面已經傳來消息,古洛池願意轉做污點證人,指證白珍珍。」
凌小昔微微愣了一秒,隨即,了然:「呵,被自己信賴的男人背叛,那滋味應該很痛苦吧?」
白家倒台,白老爺子自殺身亡,如今白珍珍身邊只剩下一個,她一心一意以為對她鍾情,深愛致死的男人,如果連這最後一人,也離她而去,可想而知,白珍珍將有多痛苦,有多悲痛。
「監獄方面我已經打點好關係,只要古洛池被關押進去,他不會再有機會出來的。」即使是從犯,左宵默也絕不會放過,傷害了他在乎的人,不論輕重,都將付出慘痛的代價!
凌小昔笑得格外優雅,對他的做法絲毫不覺得殘忍,反而極為贊同:「看來在這件事上,我們的觀點是一致的。」
「這叫夫唱婦隨。」左宵默湊到她的耳畔,吐氣若蘭,曖昧的鼻息源源不斷噴濺在凌小昔的耳垂上,她原本蒼白的臉蛋,倏地,染上了絲絲異樣的紅潮,宛如一朵徐徐盛放的花骨朵,格外艷麗。
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我更希望你說,我們是心有靈犀。」
「有差別嗎?」左宵默反問道,「意思我們心知肚明就夠了……」
凌小昔噗哧一笑,這個男人偶爾也有可愛的地方嘛。
「這幾天你在醫院好好調養,我可不希望你再出現前兩天的樣子。」左宵默用力圈住她的身軀,沉聲說道。
「什麼樣子?」凌小昔對自己陷入潛意識裡,不可自拔的模樣,根本一無所知,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左宵默見她真的不知道,也沒有多談,那樣的她,這輩子,左宵默不願意再看見第二次。
「沒什麼,你能走出就好。」
走出來嗎?凌小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眼眸中的亮光逐漸黯淡下去:「生活總要過的,人只能往前看。」
除了逼迫自己冷靜,逼迫自己接受事實,逼迫自己從痛苦中走出來,她別無選擇。
左宵默只是靜靜地擁著她,沒有多說什麼,現在這種時候,一個擁抱已經足夠。
三天後,左宵默返回左氏主持大局,凌小昔將名下的五成股份重新返還給他,並且,只在左氏掛了一個總經理的職位,請了一段時間的長假,至於公司的工作,自然有左宵默親自過問,還輪不到她這個病號操心。
「看來你的日子過得不錯。」邵啟鵬抱著一束藍色妖姬,笑著推門進來,鮮艷的花束被包裝得極為精美,看見凌小昔慵懶靠在床頭,觀看著電視的樣子,他連日來緊繃的神經,也猛地放鬆下去。
凌小昔睨了他一眼,隨口說道:「什麼時候你也學會在看望人的時候,送禮物了?」
以前她總是纏著他,才能讓他給自己買想要的東西。
「學的,喜歡嗎?」邵啟鵬將花小心翼翼地插在床頭的畫屏中,柔聲問道。
「還不錯。」凌小昔漫不經心地誇讚了一句,注意力再次轉向電視頻道上,上面正在播放左宵默返回公司當天,開新聞發佈會的情景。
「我沒想到你會把股份重新還給他。」邵啟鵬坐在沙發上,跟著她的視線看向電視屏幕裡意氣風發的男人。
凌小昔白了他一眼:「那東西原本就是屬於他的,我只是物歸原主。」
「然後把你為左氏這段時間創造的盈利,以及各種福利條件,也通通送給他?」
「你指什麼?」凌小昔不太明白他話裡的含義,輕聲問道。
邵啟鵬幽幽歎了口氣:「你為左氏在暗中購買的幾間商舖,如今不是通通落到了他的手裡嗎?」
那些資金,是她私人出的,可最大的受益人,卻成為了左宵默,她對這個男人的付出,讓邵啟鵬心裡有些添堵,或者,可以稱之為嫉妒!
「你忘了,左氏可不是他一個人的公司。」凌小昔反駁道,「我也是左氏的總經理,這是我應該做的。」
也是她心甘情願做的。
「你有告訴他,五年前的一切嗎?」邵啟鵬將話題轉移開,伸手從果籃裡取出蘋果,用水果刀削著果皮,試探性地問道。
以左宵默的縝密心思,恐怕早就發現了什麼,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攤牌。
「暫時沒有,我想等到白珍珍的事,塵埃落定以後,再告訴他。」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隱瞞他一輩子,紙永遠包不住火,與其等到將來事發,不如她自己攤開,到時候,他要怎樣想,怎樣做,她通通接受。
邵啟鵬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他沒有問過你?」
這似乎不太復合左宵默的個性,那個男人強勢到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人有秘密隱瞞著他。
「他說,讓我不用勉強。」凌小昔想到他說這句話時溫柔如水的語調,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甜蜜幸福的笑容。
「看來他為你改變了不少。」邵啟鵬原本以為,他會逼迫她,或者在暗中秘密調查,竟是他看走眼了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將剛剛削好的蘋果遞到凌小昔手中:「過兩天就是開庭的時間,你會去嗎?」
這次白珍珍的案子,知道的人不多,圈子裡對白家的事,緘默不語,即使知道,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會,我為什麼不去?我還想親眼看到她被處決的畫面。」凌小昔涼薄地笑了一聲,「她害得我到這種地步,不看看她的下場,我將來怎麼去見我的媽咪?」
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生生擠出來的,李芬的死,是凌小昔心裡永遠的痛,那道傷口永遠不可能有結痂的那一天,只有親眼見到白珍珍遭到報應,她才能放下心裡的仇恨,重新開始她的人生。
「也對。」邵啟鵬微微點頭。
「對了,聽說最近你要和左若欣訂婚了?」凌小昔忽然想起不久前,邵樂拜訪左宵默的事,戲謔地看了邵啟鵬一眼,嘴角的笑容多了絲絲曖昧。
邵啟鵬苦笑一聲:「這種事,我不會同意的。」
至於理由,他們心知肚明。
氣氛頓時變得低沉,凌小昔一味地啃著手裡的蘋果,根本不敢去看邵啟鵬黯淡的神色,心裡的愧疚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沒別的事,我先走了,你安心休息。」邵啟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從沙發上起身,準備告辭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凌小昔忽然喚了一聲:「啟鵬哥哥。」
熟悉的稱呼,讓邵啟鵬忽然有種彷彿回到了過去的錯覺,離去的腳步驟然一頓,沒有回頭。
「試試放下,試試重新開始。」話語並不重,卻如同一擊悶垂,狠狠地敲打在邵啟鵬的心臟上,一股鑽心的疼痛,在他的骨子裡蔓延開來,他的身體有細微的顫抖。
「如果可以……」留下這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邵啟鵬匆匆離開了病房。
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凌小昔臉上的笑容再也無法支撐,容顏頹敗。
雪白的跑車飛馳在街頭,邵啟鵬雙目無神地注視著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指骨隱隱泛白,腦海中不斷徘徊著的,是屬於曾經的記憶,記憶中,笑靨如花的少女,甜蜜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如玉般精緻的臉廓,浮現了絲絲淒涼,絲絲苦澀。
如果可以,他何嘗不想放下?
可是,這份感情早已成為了習慣,愛她,已經是他生命中的重中之重,他要怎麼放下?
手機突兀的在車廂裡響起,上面跳動的號碼來自左若欣,邵啟鵬卻充耳不聞,任由它一個勁的響動著,絲毫沒有要接的意思。
左若欣一次又一次撥打著他的私人手機,只可惜,卻石沉大海。
跑車停靠在秘密基地,漫天的櫻花早已凋零,花期未到,只有孤零零的枝椏,淒涼地隨著涼風搖曳著。
邵啟鵬怔怔看著這片空無一人的山峰,心,大力的抽痛著,他艱難地捂著胸口,臉上的血色退得一乾二淨。
「小昔……」深情卻又絕望的呢喃滑出他的唇齒,回應他的,是這漫山遍野的寂寥。
那個會笑著喚他啟鵬哥哥的少女,早已死在了舊時光中,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