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濛濛亮,蘭馨院裡就點起了燈。
嬋衣睡眼朦朧的起身,披著一件小襖子開了幾個箱籠,收了一些東西到紫檀木鏤空刻花的匣子裡頭,又對著燈光手腳麻利的打絡子。
錦屏跟錦瑟在屋子裡頭忙忙碌碌,又是分線又是遞剪刀。
嬋衣將絡子打好,取出上好的黑色羽毛緞,仔細的裁了一頂斗篷出來,轉頭看了眼更漏,道:「筱蘭,你去把輕月叫過來,錦瑟,你去將二爺請來。」
錦瑟跟筱蘭二人忙退了下去,嬋衣將卷雲紋的花樣描畫在斗篷上,挑了金線快速的繡著,錦屏忙著縫製另外一頭。
輕月這幾日跟著嬋衣,嬋衣沒有特別給她安排活計,平日閒的很,此時正在外間托著下巴看廊下垂著大紅穗子的燈籠,聽說嬋衣叫她,急忙站起來進了內室。
輕月行禮,輕聲問道:「小姐,您有什麼吩咐?」
嬋衣頭也不抬,手指迅速的在斗篷上頭繡著花樣,溫聲道:「三爺以前在府裡穿的用的經的都是你的手,想必你也知道三爺的喜好,花樣都畫好了,你若是對自己繡工有信心,就淨了手過來。」
這是要讓她幫著繡斗篷?輕月雖有些詫異,但還是轉身淨了手,挑了一樣的金線攬著另外一邊繡著斗篷,三個人一同繡,不過半個時辰,斗篷上頭的花樣就完成了一半。
夏明徹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三個女孩子低頭快速的繡著斗篷,微微一愣,看樣子似乎是繡了一段時間了。
「晚晚,你身上還有傷,怎麼一大清早就這樣用功……」
嬋衣鬆開斗篷,吩咐了幾個丫鬟一定要認真仔細繡的好看,才拉著夏明徹到了外室,讓筱蘭去沏茶,錦瑟守在門口。
「二哥哥,你今兒去外祖母家麼?」
夏明徹不明所以,嬋衣將昨日打聽到的一股腦都跟夏明徹倒了出來。
「……絕不會這樣簡單的,戶部侍郎劉鈺為官一向正氣,他不可能會跟寧國公沆瀣一氣,所以定然是為了別的事情,張瑞卿是長寧長公主而立之年才生下的,平日裡十分寵愛,近日早出晚歸又往府裡買雨具……二哥哥記不記得,皇上曾讓意舒自己選是去西北還是東南,我猜張瑞卿接的差事,是跟東南有關的,否則如何會在這樣的季節購買雨具,還一車一車的往回買?」
東南是在福建那邊,福建今年雨水過多,許多地方都在鬧水災,原本的魚水之鄉今年卻有許多地方都顆粒無收,需要朝廷發放賑災的米糧過去才能度過災年。
戶部,掌管的是朝廷的錢袋子,賑災的米糧,朝廷的軍餉都是從戶部往出調動,這個時候派人去戶部,所為何事?
兩者銜接起來想,便能想明白了,長寧長公主回去之後一直沒動靜,等的就是寧國公府的一個交代,寧國公府先是讓人送了重禮過來,又去了戶部打點,而嫻衣一回來就跟她言歸於好又撒嬌討要東西,事情一一串連起來,寧國公府所做的準備便能窺得一二了。
夏明徹端起手邊的茶,沉吟道:「大舅舅外放到福建做的是泉州知府,聽三舅舅說東南的災荒正是以泉州最為嚴重,張瑞卿去東南賑災算是兩眼摸黑,戶部即便是掌了錢袋子,難道賑災米糧還能遲遲不發不成?寧國公跟劉鈺交好,也只能是請托劉鈺先辦了東南的賑災糧款,可究竟是人重要還是米糧重要?看長公主府拉回去的雨具就能知道長公主對這個兒子有多重視,與其在米糧上頭下心思,不如讓大舅舅多照拂一下張瑞卿,長公主也會領我們這個情。」
嬋衣點頭,她就知道二哥會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又道:「昨日去寧國公府,杜平的舅母太過無狀了,我記得翾雲表哥曾經說起過,見到沛二哥跟沈伯言在一起吃酒,狀似親密,他們兩家是對門,沈伯言如今是在五城兵馬司當差,領的是東城指揮使的差事,是杜平舅舅的上峰,若是能請沛二哥幫忙,讓沈伯言給杜平的舅舅施壓……」
夏明徹皺了皺眉:「你是讓杜平撤狀子麼?」
嬋衣搖搖頭,杜平年紀輕輕就做了四品指揮僉事,生母又是被人陷害而亡,年輕人火氣都盛,他一定嚥不下這口氣,只是他卻找錯了發放怨氣的對象,雖然父親在生活上頭十分不堪,但上一世,他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從來未曾聽說手底下出過什麼冤案,所以這個案子定然是有蹊蹺的。
「大理寺所有的案子都要經大理寺卿過目的,杜平該把目光放到大理寺卿的身上,而不是父親身上,御史該彈劾的也是大理寺卿,而非父親。」
夏明徹也想到了這一點,點點頭,「我這就去外祖母家,你在家也當心,嫻衣那邊你盡量穩住她……」
嬋衣道:「二哥別管嫻衣,我自有安排,先把這些安排好再說其他,既然長公主沒有動作,那我們家就得先動起來了,否則別人會以為我們家軟弱好欺。」
夏明徹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嬋衣笑了笑:「明日就是小年了,母親也該進宮裡去給莊妃娘娘送些年禮了。」
順便將近日發生的事情倒給姨母聽聽,夏家在扶持了三皇子之後是如何的被人排擠,好讓皇上也知道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勢。
夏明徹聽懂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家裡的事你當心,若是有不妥當的地方儘管來找我。」
夏明徹吩咐完了匆忙去了謝府。
嬋衣回了內室,斗篷已經繡的就差
她的那幾針了,她過去將沒繡完的花樣子繡好,挑了正紅色的錦緞做了內襯,錦屏在一旁幫著將斗篷四個邊縫好,斕邊用金銀兩色絲線繡成,十分大氣華麗,又在斗篷的風帽和斕邊上頭加了一圈雪白的兔毛,看起來就暖和。
她將東西收拾好,起身去了東暖閣。
謝氏在吃藥膳,看上去精神還不錯的樣子,讓嬋衣心裡微安。
謝氏看嬋衣來了,忙招她過來,「你這孩子,母親剛剛還打算吃了藥膳去看你,你怎到過來了?也不在屋裡呆著好好的養傷。」
嬋衣笑著服侍謝氏吃了藥膳,這才將東西都拿出來,安置謝氏:「母親,明兒就是小年了,您如今又有了誥命,是不是該遞牌子進宮裡給莊妃姨母送些年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