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王爺來了,早!」
「小弟見過大哥。」
「賢侄來了,早啊!」
……
誠德五年三月初五,又到了早朝之時,天將辰時,南朝房裡早已坐滿了人,一眾從一品以上的極品權貴們分成十數個小圈子,正自隨意地閒聊著,然則一見到弘晴行將進來,無論是長一輩的王爺們還是一眾阿哥們,立馬齊齊起了身,亂哄哄地各自招呼不已。
「諸公早,且都隨意好了。」
面對著眾人的見禮,弘晴照例是一派的謙和,很是客氣地作了個團團揖,從容而又淡定,就宛若尋常時分一般,絲毫不受近日來的輿論紛擾之影響。
「晴哥兒,坐這兒來。」
老十六素來就是一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沒管甚場合不場合的,不待弘晴與眾人寒暄告終,不管不顧地拉著弘晴便往邊上拽了去,那等毛躁樣子一出,諸般權貴們都不禁為之啞然一笑,不過麼,卻也無人有甚抱怨之言,亂紛紛地又各自聚集成了小圈子,接著胡侃海聊不已,唯有老十五卻是默默無言地跟著走向了一旁。
「奶奶個熊的,小四兒這幾日可是有夠張狂的,四下亂竄不說,居然跑到爺的宗人府來攪事,說啥你晴哥兒鋪張浪費,又說啥敗壞朝綱,聽得爺火大,著人將那混小子打了出去,狗東西,也不看看爺跟你晴哥兒是啥關係來著,嘿,竟敢跑來下蛆,找抽不是?回頭也就著人尋了這小子的錯處,拖進府裡,好生給這廝一個狠的,看他還猖獗個屁!」
老十六性子直,心裡頭素來不怎麼藏得住話,尤其是在弘晴面前就更是如此,這才卜一落了座,嘰裡呱啦地便扯了一大通。
「呵,十六叔莫急,會有這麼個機會的。」
弘晴雖已是定下了對付四阿哥之計,然則為保密故,除了幾名必須之心腹外,並不曾對他人提起過,就連老十五哥倆這等絕對心腹如今也都尚蒙在鼓裡,而今,發動雖已在即,可弘晴還是不打算明說,也就只是饒有深意地點了一句道。
「嘿,說得也是,姑且讓那小子瘋狂一把好了。」
老十六是粗線條了些,不過麼,卻並不傻,自是聽得出弘晴所言頗有蹊蹺,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醒過了神來,但見眉頭一揚,邪邪地笑了笑,一派心有靈犀狀地便扯了一嗓子。
「晴哥兒,此番亂議風波不小,怕是一時半會難有個消停,不若將那章程稍作修改,就由我『八旗商號』來接手,看還有誰敢扯甚閒話的。」
老十五心細,儘管也已聽出了弘晴話裡別有蹊蹺,不過麼,他卻不以為整治了四阿哥便能順順當當地將此番風波壓了下去,畢竟此番的風波之所以能鬧大,完全都是誠德帝在背後推波助瀾之故。
「十五叔不必擔心,小侄自有分寸,『八旗商號』眼下的要務還是對外貿易,國內之事能不插手便不插手好了。」
老十五的建議自然是一派好心,然則弘晴卻並不打算接受,沒旁的,「八旗商號」如今的規模已是太過龐大了些,眼下雖還在掌控之中,可將來會如何卻是不好說之事了的,正是出自預防之考慮,弘晴已然有著肢解「八旗商號」之想法,只不過時機尚未成熟,弘晴並不敢輕舉妄動而已,自是不可能讓「八旗商號」有著進一步擴展之機會。
「也好,那就……」
如此多年的相處下來,老十五自是很清楚弘晴說一不二的性子,此際見弘晴言語雖平和,可內裡卻滿是不容質疑的堅決,也就沒再堅持。
「上朝,上朝……」
沒等老十五將話說完,就聽宮裡的喊朝之聲已是就此大起了,正笑談著的諸般朝臣們自不敢稍有耽擱,忙不迭地全都趕緊起了身,亂紛紛地行出了朝房,按著品階之高下,飛快地在宮門前的小廣場上列好了隊,魚貫著穿過了敞開著的宮門,一路向乾清門方向趕了去。
「皇上駕到!」
朝臣們方才剛在乾清門前的廣場上列好隊,就聽門後一聲尖細的喝道聲響起中,誠德帝已在一大群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施施然地行了出來。
「臣等叩見陛下!」
這一見誠德帝已到,諸般臣工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全都跪倒在地,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誠德帝的心情似乎很好,蒼老畢現的臉上雖無甚笑容,可卻隱隱透著幾分的自得,叫起的聲音裡也比往常多了幾分的柔和。
「臣等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的精神變化雖不算太過明顯,可不少敏感的大臣卻顯然都已察覺到了蹊蹺,只是這當口上,卻是無人敢亂說亂動的,也就只能是齊齊照著朝規謝恩了事。
「啟奏陛下,臣有本要參!」
群臣們方才剛站直身子,都還沒等侍立誠德帝身旁的秦無庸照慣例宣佈早朝開始,就見一名朝臣大步行出了隊列,一頭跪倒在御前,抖手間,已是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折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亢聲地請示了一句道。
「嗡……」
群臣們循聲望將過去,這一見搶將出來的人赫然是剛上任不久的左都御史陶彝,當即便嘩然了起來,沒旁的,大傢伙都知道陶彝乃是弘晴的嫡系心腹之一,他要參人顯然是出自弘晴之授意,而以其堂堂從一品大員之身份,要參的人絕對是極品權貴無疑,毫無疑問,一場軒然大波已是上演在即,自由不得群臣們不為之惶惶不已的。
「講!」
陶彝之所以能從區區一監察御史在短短的十餘年間登時左都御史的高位,全都是出自弘晴在背後力挺,這本就不是啥秘密,誠德帝自不可能不清楚,說實話,若是可能,誠德帝壓根兒就不想給其開口的機會,奈何陶彝有著言官的身份,在這等大朝的場合下,誠德帝縱使再不情願,也不能不讓其上本,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冷冷地看了陶彝一眼,生硬無比地吐出了個字來。
「謝陛下隆恩,臣,左都御史陶彝有本要參慎郡王諸多不法事,其一,慎郡王身為管部阿哥,領導無方,以致刑部弊案叢生,貪腐不絕,朝廷三令五申嚴禁之宰白鵝一事屢有發生;其二,縱奴為惡,驕奢****,視刑部重地為自家菜園,大肆任用私人,以致刑部上下泰半糜爛;其三,勾結江湖術士,暗行鬼魘之術,欲置仁親王於死地,大違人倫,罪無可恕,臣懇請聖上下詔徹查,如上以聞!」
陶彝壓根兒就沒在意誠德帝的冷遇,先是恭謹地謝了恩,而後抖手攤開了折子,慷慨激昂地便宣了起來。
「嗡……」
一聽陶彝彈劾的是四阿哥,還是這等嚴重至極的罪名,群臣們頓時便哄亂了起來,沒旁的,前兩條罪狀倒也就罷了,哪怕是查實了,最多也不過就是免去差使外加降爵之處分,可第三條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鬼魘之術乃是朝廷嚴令禁止之事,更別說施術的對象還是仁親王弘晴,這可是滔天大罪來著,一經查實,縱使是誠德帝,都難挽救四阿哥之敗亡,反之,若是查不到實據,那陶彝縱使有著言官的身份,也難逃反坐之懲處,甚至連弘晴本人怕都得跟著吃掛落,毫無疑問,這就是場你死我活的大較量,再無絲毫的妥協與通融之可能。
「嘶……」
不說朝臣們被陶彝的彈章震得個七暈八素,誠德帝同樣也被驚得倒吸了口涼氣,雙眼圓瞪不已,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好了——這些天來,四阿哥整出來的動靜實在太大了些,已然是觸犯到了弘晴的底限,必然會遭到弘晴的反擊,對此,誠德帝心中其實是有數的,他也已是做好了拉偏架的準備,可卻萬萬沒想到弘晴的反擊會來得如此之猛烈與凶悍,這可是要將四阿哥往死裡整了去之架勢,與誠德帝預先所想的朝廷爭辯差得實在太遠了些,這等情形下,誠德帝都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控得住朝局之走向,也就更談不上甚拉偏架不拉偏架了的。
「大膽陶彝,安敢當眾誣蔑本王,爾如此妄為,究竟是何居心!」
陶彝的指控實在是太過嚴重了些,四阿哥哪還能沉得住氣,不管不顧地便竄出了隊列,氣急敗壞地便呵斥了起來。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慎郡王若是沒做虧心事,又何須惶急如此。」
四阿哥管部有年,威風架子自是不小,這一聲呵斥還真有幾分的管部郡王之威嚴,奈何陶彝壓根兒就不吃他那一套,不鹹不淡地便頂了其一句道。
「你……」
被陶彝這麼一頂,四阿哥當場怒極,待要破口大罵,卻又猛然覺得不妥,這便趕忙一頭跪倒在地,一邊可著勁地磕著頭,一邊哀嚎道:「皇阿瑪,兒臣冤枉啊,陶彝妄自以子虛烏有之罪名加諸兒臣,定是受大奸指使所致,兒臣懇請皇阿瑪為兒臣做主,兒臣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