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衣巷一案未結,又冒出了個九門提督衙門大牢被劫的巨案,朝野間自不免為之嘩然不已,各種版本的流言四下亂傳,京師上下一派的緊張氣氛,可詭異的是諸般人等亂議歸亂議,就此二案動本的朝臣卻是鮮少,所有人等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奉旨斷案的弘晴身上,很顯然,在弘晴有所表態前,諸方勢力都不敢有甚輕舉妄動之行徑。
表態?弘晴壓根兒就沒啥表態,自打將詔書轉交給了張廷玉之後,弘晴便不曾再去過問上一下,甚至連頤和園的大門都不曾出過,整整十天的時間裡,除了召集工部諸般官員研究鐵路佈局之外,甚旁的事都不管,這等情形一出,滿朝武不明所以之下,自不免都有些個茫然不知所謂,除了坐等之外,還真就沒誰敢就九門提督大牢一案提甚見解的,於是乎,朝廷上下的局勢也就這麼詭異地混沌著,誰也不敢斷言這等死寂之後到底會有何等之波瀾。
「下官見過王爺。」
旁人可以坐觀,可張廷玉卻顯然沒這麼個福氣,接連幾天都來頤和園請示,可惜弘晴卻是一直托病不見,而誠德帝那頭又三番五次地緊逼不已,弄得張廷玉有若風箱裡的老鼠一般,兩頭都受著氣,偏偏此案干係重大,身為副主審,在弘晴托病不出之際,張廷玉只能是責無旁貸地忙乎著,只是忙歸忙,這都十天過去了,也愣是沒能整出半點的頭緒來,無奈之下,還真就只能再次來頤和園求見,好在此番弘晴倒是給了面子,親自到園門處相迎,這一見弘晴總算露了面,張廷玉暗自鬆了口氣之餘,也自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很是恭謹地便是一禮。
「張大人客氣了,且請內裡敘話好了。」
面對著張廷玉的大禮,弘晴倒是不曾擺甚親王的架子,很是客氣地拱手回了個禮,而後側身一讓,擺手道了請。
「王爺,請!」
張廷玉本就是個慎言慎行之人,哪怕心中焦慮再盛,也不會在此際有甚失禮處,也就只是恭謹地躬了下身子,擺手請弘晴先行一步。
「張相請用茶。」
二人一路閒談著進了廳堂之後,各自分賓主落了座,自有一眾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魚貫著退到了堂下,而弘晴也並未急著追問張廷玉之來意,僅僅只是笑呵呵地招呼了一聲。
「王爺明鑒,下官此來乃是為九門提督一案而來的,下官慚愧,張羅多日,尚不曾打開局面,只能厚顏前來請王爺出面主持大局了。」
張廷玉與弘晴共事多年,自是很清楚弘晴的性子,壓根兒就沒打算玩甚繞彎子的把戲,一上來便開宗明義地道出了主題。
「哦?」
弘晴這些天雖始終不曾出過門,可以其耳目之眾,對案情之進展自是瞭若指掌,不過麼,弘晴卻並不打算急著表態,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王爺,此案遷延已久,朝野間暗流湧動,若不早定章程,恐於社稷不利,還請王爺明鑒則個。」
明知道弘晴這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張廷玉卻也沒得奈何,只能是滿臉苦澀地接著進言了一番。
「張相所言頗是有理,只是這章程麼,唔,不知張相可有甚見教否?」
對於九門提督衙門大牢遇襲一案,弘晴其實並非毫不關心,實際上,這麼些天來,「尖刀」那頭已是全面發動了起來,四下搜尋各種線索,奈何所獲卻是少得可憐,耿榮等數名涉嫌此案的九門提督衙門之人盡皆消失得無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任憑曹燕山等人將京師的犄角疙瘩全翻了個遍,也沒能打探到甚有用的消息,儘管此案破與不破,於弘晴來說,區別都不算太大,可縱使如此,還是不免令弘晴有些煩悶在心的,當然了,這麼些鬧心事兒,弘晴卻是不會說與張廷玉聽的,也就只是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道。
「這……,下官以為當是盡快結案為宜,遲則恐生變化。」
聽得弘晴這般問法,張廷玉不由地便是一愣,遲疑了片刻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給出了個謹慎的建議。
「嗯,張相言之有理,小王修養了幾日,身子骨也已是好得差不多了,打明兒個起,就去查上一查好了。」
儘管張廷玉說的是他個人的建議,可弘晴一聽卻是便知這建議其實就是聖意,不過麼,卻也並不在意,這些年下來,弘晴早已看透了誠德帝的之欺軟怕硬之本質,前些天之所以故意稱病不出,用意無他,除了想內緊外松地查一下九門提督衙門大牢一案究竟是誰在背後搞鬼之外,另一個用心便是要給誠德帝一個深刻的教訓,不求讓其就此安生下來,至少也能使其在較長的一段時間裡老實上一些,倘若其再不識趣的話,弘晴可就不會再跟其客氣了,而今麼,熬鷹也已算是熬得差不多了,為保證朝廷局勢之平穩以及下一步之發展安排,也該到了將這場鬧劇結束的時候了,正因為此,弘晴並未反對張廷玉的提議,而是很爽利地便給出了個肯定的承諾。
「王爺英明,此案能得王爺主持,定可盡快釐清真相無虞,下官這就去安排一二,隨時聽候王爺之調遣。」
張廷玉生性謹慎,原就不是個喜歡多話的主兒,此際既已達成了誠德帝的囑咐,他自不想再在頤和園裡多逗留,弘晴的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就此起了身,稱頌了幾句之後,順勢便提出了請辭。
「張大人客氣了,此案干係重大,你我確須得精誠合作才好,明日辰時,你我且在九門提督衙門會面,到時再行商議行止便好。」
弘晴很清楚張廷玉的性子,知曉其此舉乃是為了避嫌,不過麼,卻也並不在意,笑呵呵地約定了會審的時間,又很是客氣地親自將其送出了園門,而後方才回了內院書房,繼續與工部諸般人等就鐵路佈局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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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奏陛下,張廷玉、張大人在宮門處求見。」
養心殿中,一身明黃袍服的誠德帝正端坐在案後頭,手持著本折子,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半晌都不見其翻動上一頁,顯見心思壓根兒就沒在折子本身上,微皺著的眉頭裡滿是濃得掩飾不住的愁緒,正自發愣間,卻見李德全輕手輕腳地行上了殿來,小心翼翼地湊到了御前,一躬身,低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宣,另,且將李敏銓也一併喚了來,去,快去!」
誠德帝之所以心不在焉,等的便是張廷玉那頭的消息,此際一聽張廷玉已至,哪還有心去理會那些奏本,緊趕著便呼喝了一嗓子。
「喳!」
誠德帝既是如此吩咐,李德全自不敢耽擱了去,忙不迭地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不多會,便見李、張二人已是聯袂行進了殿來。
「臣等叩見陛下!」
李、張二人方才行上了殿,立馬便感受到了誠德帝望過來的眼神裡滿是急迫與心焦之意味,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走數步,搶到了御前,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免了,衡臣,那廝可都說了甚?」
被弘晴這麼熬了十天下來,誠德帝早沒了往日的雍容氣度,也不等李、張二人禮畢,便已是胡亂地揮著手,急不可耐地便發問道。
「陛下明鑒,仁親王已有了承諾,明日起將主持此案之審理。」
這一見誠德帝如此之猴急,大失帝王應有之氣度,張廷玉的心中不由地便滾過了一陣的悲哀,不過麼,卻是不敢有所流露,也就只能是恭謹地給出了答案。
「哦?他可有甚旁的要求麼?」
一聽弘晴已答應出面審案,誠德帝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鬆,但卻兀自不敢掉以輕心,緊趕著又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仁親王並無它言,只說明日辰時到九門提督衙門議事。」
張廷玉其實壓根兒就不曾問過弘晴有甚要求,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便是問了,弘晴也斷然不會作答,這等天家父子間的傾軋實在是太過危險了些,張廷玉自是不願被捲入過深,這會兒聽得誠德帝問起,他也就只能是給出了個看似明確實則含糊其辭答案。
「嗯……,子誠,爾怎麼看此事?」
誠德帝其實不怕弘晴提要求,此無他,只要有要求,那就有妥協之可能,可眼下弘晴啥都沒說,誠德帝自不免為之惴惴得很,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不得不將問題丟給了跪在一旁的李敏銓。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姑且觀之亦是不妨,另,據微臣所知,仁親王近來屢屢召工部諸郎中商議蒸汽機車一事,或許可從此事上著手安排一二。」
李敏銓顯然是已隱隱猜到了弘晴的打算,只不過說到把握性麼,卻是不敢輕易下個斷言,這便言語閃爍地進諫了一句道。
「唔……,那就再看看也罷。」
這一聽李敏銓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誠德帝心中自不免失望不已,可也沒轍,只能是無奈地長出了口大氣,怏怏地揮手將李、張二人屏退了開去,他自己卻是眉頭緊鎖地在前墀上來回地踱起了步來……